南詔王室族源新探

兩爨與烏蠻白蠻

公元223年，劉備死，“夷帥”們便以為蜀漢內憂無力南顧，于是，高定元殺了越嶲郡將軍焦黃“舉郡稱王以叛”（《見三國志·呂凱傳》）。尤中《云南民族史》說：“雍凱、孟獲則把蜀漢派來的益州郡太守張裔綁架了送到孫吳去；朱褒也不再受蜀漢的指揮而在■郡發動叛變。只有永昌郡‘大姓’呂凱‘與府丞蜀郡王伉，帥吏民閉境拒（雍）凱，仍然擁護蜀漢’”。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諸葛亮為鞏固后方才發起南征。《華陽國志·南中志》載：“建興三年（公元225年）春，亮南征，自安上（今屏山）由水路入越■；別遣馬忠伐■，李恢向益州?！北秩罚T葛亮入越■郡，高定元“自牦牛（今漢源）、定■（今原鹽、鹽邊）、卑水（今美姑）多為壘”（見《華陽國志·南中志》）。就在諸葛亮準備殲滅高定元時，高定元的部屬殺了雍凱。于是，諸葛亮就在卑水（今美姑河）一帶打垮了失去孟獲聯軍的高定元的叟族兵，殺了高定元，渡過瀘水（金沙江）尾追孟獲入益州郡。

諸葛亮平定南中之后《華陽國志·南中志》載：“建興三年秋，遂平四郡，改益州為建寧，以李恢為太守，加安漢將軍，領交州刺史，移治味縣（今曲靖）；分建寧、越■置云南郡，以呂凱為太守；分建寧、■置興古郡，以馬忠為太守。”這時的南中，包括今天的涼山彝族自治州，貴州省北盤江以西，云南祥云縣東北一帶。這些地方都安置了漢族官吏以及南中大姓為官?！度A陽國志·南中志》載：“亮收其俊杰建寧爨習、朱提孟琰及（孟）獲為官屬。習官至領軍、琰輔漢將軍、獲御史中丞。”這里是說諸葛亮平定了南蠻之地以后，將這里有能力的英雄豪杰封了官職。他們是建寧的爨習、朱提的孟琰及孟獲，收為蜀漢所用。爨習為領軍，孟琰為輔漢將軍；孟獲為御史中丞。就因為有這些漢族官吏以及大姓的姓氏在史書里出現，所以淹沒了民族的稱謂。后來因為兩晉國勢衰弱沒法顧及南中，南北朝時中原混亂，所以導致了南中軍閥混戰，大姓家族相互并吞，最后崛起的是爨氏家族。爨氏雖然向中原的皇帝稱臣，但是實際上形成了割據一方的諸侯。《爨寶子碑》，碑文：“晉故振威將軍建寧太守爨府君之墓，”“大亨四年歲在乙巳四月上旬立。”尤中《云南民族史》考證：“……東晉諸帝紀念并無大亨四年。原來是晉安帝元興元年壬寅（公元402年）改元大亨，隨即廢而不用，次年仍稱元興二年，至乙巳（公元405年）又改義熙。則所謂‘大亨四年歲在乙巳’，實為義熙元年歲在乙巳?？梢?，爨氏當時在寧州閉關自守，割據稱雄，連東晉年號改變了四年之久都不知道，而自稱為東晉王朝授予的‘將軍、‘太守’，完全是形式?！薄赌淆R書·州郡志》載；“寧州，鎮建寧郡，本益州南中，……道遠土瘠，蠻夷眾多，齊民（漢族）少。諸爨氏強族，恃遠擅命，故數有土反之虞。”這里是說：寧州所管轄的建寧郡，本來是益州的南中，因為離中原道路遙遠，土地貧瘠，少數民族多，漢族人口少。所有的爨氏家族強大，依賴距離中原的路途遙遠的條件，擅自違抗命令，故有多次少數民族反叛中原王朝的禍患。爨龍顏被劉宋王朝封為：“龍驤將軍、護鎮蠻校尉、寧州刺史、邛都縣侯”。北周時，益州（今成都）總管梁睿上書丞相楊堅（后來的隋文帝），提出平定南寧州。《隋書》卷三十七《梁睿傳》載：“土民爨瓚，遂竊居一方，國家遙授刺史。其子震相承至今。而震臣禮多虧，貢賦不入，每年奉獻不過數十匹馬……如聞彼人苦其苛政，思被皇風……即請略定南寧（州）……”

因為曾有兩晉、南北朝時期，爨氏的擴張與壟斷，所以爨氏的稱謂代替了南中“叟”人的稱謂，但是爨氏所壟斷區域里的主要民族還是叟人與■人，他們未從根本上改變原來少數民族居住的情形。

爨氏是什么民族呢？我的回答是，漢族。叟與■是一個民族的兩個支系，人死后不埋葬，更不樹碑立傳，沒有姓氏。而爨氏有姓，又樹碑立傳，證據是什么呢？《爨寶子碑》、《爨龍顏碑》就是鐵的證據。我認為爨氏是戰國時莊■入滇時帶來的軍隊里的一員，而且不是普通的一員，應該是莊■以下的軍官。他娶了滇國地區的土著民族為妻，世代與土著民族相濡，生活習性難免“夷”化，但是他們在土著民族里傳播了漢文化，繼承了漢文化。正因為爨習在三國時就當上了部落首領，因而給他的后代創造了學習漢文化的有利條件，致使爨氏后代的發達。比如：在南詔閣羅鳳時期，《德化碑》記載：“南寧州都督爨歸王，昆州刺史爨日進，黎州刺史爨祺，求州爨守懿，螺山大鬼主爨顏昌、南寧州大鬼主爨崇道等”。其中都督、刺史等官名是唐王朝加封的，鬼主是“夷化”了的烏蠻首領，其集政權、兵權、神權于一身，但是鬼主不一定要本民族的人來當，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說：“軍事首領，也可以從氏族以外的人中選出”，更何況爨氏從戰國時入滇，到了唐朝已經在滇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他們的生活習性被“夷化”了，但他們的骨子深處還是漢族。

從三國時爨習就開始顯露頭角，到了兩晉、南北朝達到了鼎盛時期，整個南中地區都在爨氏政權的控制之下。在這段時間里爨氏成了南中地區的主宰者，居住在爨氏統治下的■人與叟的稱謂，就自然而然地被“爨氏”的稱謂所代替了。直到唐朝初期被壓迫的■人、叟人氏族首領起來造反，才動搖了爨氏的統治地位。《新唐書·南蠻傳》載：“咸亨三年（公元672年），昆明十四姓率戶二萬內附，析其地為殷州、總州、敦州以安輯之。殷州居戍州（今宜賓）西北，總州居西南，敦州居南。遠不過五百里，近三百里，……昆明東九百里，即■國也。”偌大區域的“烏蠻”與“白蠻”即秦漢時期的■人與叟人，也是今天的黑彝與白彝。日本學者村松一彌在《中國少數民族——其歷史、文化現狀》中則進一步指出“《蠻書》中提到的東爨烏蠻是現在的黑彝的先民，西爨白蠻是現在的白彝先民?！?/p>

東爨烏蠻。樊綽《蠻書·名類第四》載：“東爨烏蠻也。當天寶中，（公元742至756年），東北至曲靖州（今昭通地區），西南至宣城（今元江），邑落相望，牛馬被野……在曲靖州、彌鹿川（今瀘西）、升麻川（今尋甸），南至步頭（今建水南部紅河北岸），謂之東爨，風俗名爨也。”

西爨白蠻。樊綽《蠻書·名類第四》載：“在石城（今曲靖）、昆川（今昆明）、曲軛（今馬龍）、晉寧、喻獻（澄江、江川、玉溪、通海）、安寧（今安寧）至龍和城（今祿豐），為之西爨?！?/p>

北部烏蠻?！缎绿茣つ闲U傳下》載：“……其種分七部落，一曰阿芋路，居曲州、靖州（今昭通境內）故地也；二曰阿孟（今鎮雄至彝良一帶）；三曰夔山（今威寧、昭通之間）；四曰暴蠻（今威寧至黔西、大方、織金一帶）；五曰盧鹿蠻（今會澤、巧家、東川一帶），二部落分保竹子嶺；六曰磨彌斂（今宣威）；七曰勿鄧（今四川省越西、喜德、冕寧一帶）?！?/p>

以上區域已經證實了，烏蠻、白蠻所聚居地就是秦漢之時的叟人與■人居住地，毋庸置疑，烏蠻是叟人，白蠻是■人。他們仍居住于秦漢之時的居住地，沒有改變始初的發源地。

那么，樊綽《蠻書·六詔第三》載：“六詔并烏蠻”，又從何說起？這個定義明顯是錯的。前面他把白蠻的部落聚居地寫得很清楚，在青蛉（今永仁、大姚）、弄棟（今姚安）以西就沒有白蠻部落了。那么，在永仁、大姚、姚安以西地帶哪里又有“白蠻”部落呢？這都是出自于樊綽的《蠻書》，我們自然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六詔并烏蠻?！边@個定義沒有建立的基礎，一開始就是有誤的。《蠻書》里還有不是史實之處，如寫瀾滄江“……兩崖高險，水迅激，橫互大竹索為梁，上布黃簀，簀上實板，仍通以竹屋蓋橋，其穿索石孔，孔明所鑿也。昔諸葛征永昌，于此筑城，今江西山上有廢城遺跡。及古碑猶存，有神祠廟存焉?！北娝苤T葛亮南征，沒有到達永昌（今保山）。這純屬樊綽訛傳。

《蠻書·名類第四》載：“閣羅鳳遣昆川（今昆明）城使楊牟利以兵圍脅西爨，徙二十余萬戶于永昌城。烏蠻以言語不通，多散林谷，故得不徙。是后自曲靖州，石城（今曲靖）、升麻川（今尋甸）、昆川（今昆明），南至龍和（今祿豐）以來蕩然兵荒矣。日用（部落首領名）子孫今立在永昌城界內，烏蠻種類，稍稍復振。后徙居西爨故地。今與南詔為婚姻之家。”樊綽在這里說得很清楚，永仁、大姚、姚安以西至永昌（今保山）這片土地上的烏蠻、白蠻，是閣羅鳳派遣楊牟利用兵強行脅迫下才到這里的，而且數目是二十余萬戶，每戶以五個人計算，應該有一百多萬人吧？可惜的是他們到了這片土地上，與其他民族語言不通，因而返回原“西爨故地”了不少。如果永昌的“哀牢族”是烏蠻、白蠻，怎么會“語言不通，多散林谷”呢？假設蒙氏是烏蠻，怎么可能蠢到這個地步，肢體相殘呢？正因為蒙氏不是烏蠻，也不是白蠻，他才采用武力來迫脅烏蠻、白蠻遷到永昌。如果蒙氏家族是烏蠻或者白蠻，那么西爨之地就是其本民族聚居的地方，烏蠻、白蠻怎么會反對他的統治呢？他怎么可能用迫脅的手段將烏蠻、白蠻遷到永昌？這就證明了烏蠻、白蠻與蒙氏不是同一個民族。他為什么要把西爨之地的烏蠻、白蠻遷往永昌呢？畢竟怕楊牟利帶到西爨兵力受到威脅，動搖他的統治地位，才采取了迫脅的手段。這說明了細羅奴在公元649年稱王到閣羅鳳公元748年即位的九十九年以前，永仁、大姚、姚安以西的區域里是沒有烏蠻、白蠻部落的。方國瑜也看到了這個問題，他在《關于烏蠻、白蠻的解釋》里指出：“烏蠻、白蠻是普通的稱謂，不能認為是專有名稱、族別名稱，更不能認為是之自稱，也不能認為樊綽《云南志》中的烏蠻、白蠻與后來所發展的族系具有重要關系。”他認為“雖然同樣用烏蠻、白蠻的稱謂，但在不同地區有不同的涵義，所以不能以滇東或西昌地區有關烏蠻、白蠻的記載與洱海地區烏蠻、白蠻的記載混為一談。”方國瑜還說：“樊綽《云南志》中記載的東爨烏蠻，西爨白蠻，是滇東和滇西的彝族。東爨烏蠻與西爨有區別，但同是彝族。洱海地區的烏蠻、白蠻都不是彝族。洱海地區的彝族是后來遷過去的?！彼f的“是后來遷過去的”。雖然沒有說明是在什么時間遷過去的，但樊綽在《蠻書·名類四卷》里告訴了我們，是“閣羅鳳遣昆川使楊牟利以兵圍脅”而遷過去的。我們可以看出方國瑜已經認為樊綽在《蠻書》里對烏蠻、白蠻存在著定義性的錯誤，但他沒有更進一步地去探討。那么，從永仁、大姚到姚安以西的“白蠻”是什么民族呢？自然是白族的先民“白子”。

這說明了樊綽從根本上就沒有弄清楚南詔細羅奴家族是什么族別，就定義了“六詔并烏蠻”?！杜f唐書·南詔蠻》載：“南詔蠻，本烏蠻之別種也……”在《舊唐書·南詔蠻》里已經斷定了“南詔蠻”不是烏蠻，是烏蠻之外的另一個種族。樊綽雖然撒了個謊說：“六詔并烏蠻”，但在后來，他便用事實來證明了，在閣羅鳳（公元748年）即位之前的一百年以前，在永仁、大姚、姚安以西的區域沒有烏蠻（黑彝）或白蠻（白彝）的部落。我們可以斷定，南詔政權不是烏蠻所建。而是白子國的后裔所建。那么，白子國又在哪里呢？

白子國的后裔

在《蠻書》里已經證實，烏蠻與白蠻，也就是黑彝與白彝的聚居地是在今天的永仁、大姚、姚安以東地帶。那么在其西至永昌（今保山）以東這片土地上又聚居著什么民族呢？我的答案：是今天的白族先民。我們不妨沿著歷史的源頭，從頭走來。白族的歷史源遠流長，它源于白崖國。白崖國在戰國楚將莊■入滇前就有了。從大波那的張氏家族墓地的石標序文中，仍記載了仁果——張龍佑那——張樂進求——張忠——張?！獜埼臒ā獜埥B國……這個簡略的張氏延續線索，大抵勾畫出大波那張氏從戰國(仁果)——漢代(龍佑那)——唐代(張樂進求)……就是白子國國王了。《南詔野史·白崖國》載：“……蒙苴第八子，蒙苴頌居白崖國，因地名號白崖國……后昆彌氏繼之，號昆彌國?！边@里說得很清楚；蒙苴的第八個兒子，蒙苴頌是白崖國的首領，是因為所在地叫做白崖，才叫做白崖國的，這就是后來的白子國。

《南詔野史·滇國》載：“（莊）■遂以其眾滇王號滇國踞之。后有王嘗羌者好佛，國勢不振，法令不行，國人遂推白崖國蒙苴頌之后，白飯王之裔仁果為王，治白崖。于是兩國角立。（這里所說是兩國角立，是指東南滇池地區的滇國，西北地區以洱海為中心的白子國）后仁果奉漢為白子國。”戰國時莊■入滇以后統一滇池周圍的很多小部落成立了滇國，他自己做了國王。后來有一個滇王嘗羌沉迷于佛，不理朝政，致使國勢日下，甚至法令也無法執行，所以滇國統治下的部落首領推選白崖國蒙苴頌的后代，白飯王的子孫仁果為滇王?！爸伟籽隆庇袃煞N理解。一、他的治所衙門在白崖，二、他治理白崖周圍的小部落。我們在這里可以看到，那時的部落群還相當民主，蒙苴頌的后裔仁果是國人，也就是小部落主推選為國王的。在仁果當白子國國王時已經是漢武帝時期了，《南詔野史·白子國》是這樣記載的：“……仁果者，為眾所推，立于白崖。武帝乃封仁果為王，號白子國?！蓖瑫r《白子國》里又有這樣的記載：“……獨封仲子于蒼洱之間。崇奉佛教，不茹葷，日食白飯，人稱白飯王。迨后有仁果者漢封為滇王，號白子國。又十五世至張龍佑那。后漢諸葛亮南征次白崖，以佑那為酋長。賜姓張氏，仍統其民。號建寧（在今彌渡紅崖）國?！焙竺妗督▽巼防锏恼f法雖然不一樣，但所表達的意思是一樣的“武侯南征至白崖，殺雍■擒孟獲，乃封白子國王仁果十五世孫龍佑那為酋長，賜姓張氏，于白崖筑建寧城（今彌渡紅崖有建寧城遺址），號建寧國。立鐵柱，并南中紀功碑，銘其后曰……后龍佑那遷國澄江，傳二十二世至十七世孫張樂進求。唐太宗己酉貞觀二十三年封為首領大將軍。后見蒙舍川蒙細奴羅有奇相，遂妻以女，遜國與之細奴羅。自稱奇嘉王，建號大蒙國，又稱南詔。”《南詔野史·異牟尋》記載：“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王開白國，北方賧（今永勝）?！笔钦f異牟尋開辟白國的北方之地（今永勝），而這時已經是南詔的鼎盛時期，白國即南詔，是沿白子國的稱謂。

這里我們已經清楚，張樂進求的遠祖蒙苴頌是蒙苴的第八子，他的后代姓張是諸葛亮賜的。而細奴羅的遠祖也是蒙苴，他們的祖先是同一個人。他們是一個家族，是一脈相承的。從原始社會就有氏族的爭斗，部落的爭斗，到了階級社會只有戰爭才能推翻舊的政權建立新的政權，如果細奴羅與張樂進求不是同一個家族，張樂進求是不可能以和平的方式“遜位”給細奴羅的。

蒙氏早在六百年以前就居住在白子國部落的區域內了，也證明了蒙氏不是從哀牢亡命來的。如果張樂進求與細奴羅不是同宗同族，那么，細奴羅要取張樂進求而代之，除了戰爭，是不可能達到的。張樂進求與細奴羅不止是同宗同族，而且還把女兒嫁給了細奴羅。否則張樂進求怎么器重細奴羅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地把白子國遜讓給他。

漢朝曾經在蒙舍（今巍山縣）建過邪龍縣，從邪龍縣到唐朝之間就沒有建立過漢族政權了，那么，東漢時期的“邪龍（今巍山）昆明夷鹵承”又從何說起呢？這里的“昆明”是指今天的大理?！袄ッ魅恕本褪谴罄砣?。因為漢武帝封仁果為白子國國王，從那時起白子國就控制了滇西北的洱海周圍地區，當然也包括了離白子國不到五十公里的邪龍。從三國到唐朝初，南中（滇中地區）地區大姓的崛起，部落爭戰一直不停，難道邪龍縣就不會受到沖擊，一直延續下來嗎？我認為張樂進求被“唐太宗己酉貞觀年封為首領大將軍”時六詔的區域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甚至還有一些小部落。大勃弄（今祥云）、小勃弄（今彌渡）自然是他的領地。六詔（有人把越析定為磨些是沒有根據的）是同一個家族，應該是張樂進求統領之下的部落，當時洱海區域有三十幾個小部落，唯有“六詔”比其他部落稍大。這幾個部落在細奴羅代替了張樂進求以后，對細奴羅不服才各自稱王的，才有皮羅閣在六月二十四日召集其它五詔回家（蒙舍）祭祖，“火燒松明樓”的傳說。

《南詔野史·昆彌國》載：“昆彌氏，傳世姓名莫考。戰國時，楚將莊■據滇并有其地，號滇國?！睏钌鬟@樣說，是因為他沒有看到過有關昆彌的史料。

那么昆彌國又在何處呢？《新唐書》二百二十二卷記載：“爨蠻西有昆明蠻，一曰昆彌，以西洱河為境?！薄短茣肪攀司磔d：“昆彌國者，一曰昆明，西南夷也，以爨之西洱河為界，即葉榆河也……武德四年……十二月，遣使朝貢，因求內附?！薄锻ǖ洹芬话倨呤司磔d：“昆彌國者，一曰昆明，西南夷也，在西爨之西，洱河為界，即葉榆河……大唐武德四年……十二月，遣使朝貢。貞觀十九年四月，右武侯將軍梁建方討蠻，降其部落七十二，戶十萬九千三百?！薄顿Y治通鑒·唐記》一百八十九卷載：“十二月丁卯，昆彌遣使內附。昆彌，即漢之昆明也……”《新唐書》麟德元年（公元664年）：“之姚州都督府于昆彌之弄棟川”，唐初時姚州都督府是建在弄棟，弄棟是今天的姚安、大姚一帶，也就是說當時“昆彌”的管轄到達姚安、大姚?！段骶╇s記》一百八十七卷載：“西洱海一名昆彌川?！逼鋵?，這是一目了然的事，以上有六處記載了昆彌，其中有四處證實了昆彌就在西洱河，“爨之西，洱河為境?！薄拔鞫Ｒ幻洿ā薄?/p>

昆彌就在今天彌渡的紅崖。《南詔源流紀要》說：“白子國再傳至昆彌氏，改號拜國?！薄熬用缮岚籽?。”這里的“拜國”即“白國”，“拜”與“白”只是高低音的關系?！栋坠磐ā酚涊d：“國號曰大蒙……或稱昆彌國?！薄栋坠磐ㄓ洝份d：“白子國傳至昆彌氏，改號拜國。”以上的記載都證實了蒙氏即昆彌氏，而且始初的政權所在地就在白崖?！栋坠磐ㄓ洔\述》：“以云南國詔遜位于細奴羅，號大幫民。”《云南名勝記》：“仁果居昆彌川，今白崖也。”胡蔚《南詔野史》：“后昆彌氏繼之，號昆彌國?！泵鞔罄砦娜死钤柕脑姟洱埼碴P樓》載：“昆彌島嶼蒼茫外，鷲嶺云霞飄淼間?！睆浂设F柱廟匾：“威鎮昆彌”門聯：“柱號天尊，金縷翔環?！比f歷《趙州志》記載渠斂趙八景，“昆彌雄鎮?！边@些鐵的證據，都證實了昆彌是白子國所在地，昆彌是白子的代稱。懂白族語言的人，便清楚幫、封、拜都是白的意思。這些史書里的證據都說明了昆彌人就是白子，而且，昆彌國就是蒙氏，就是南詔。洱河故名叫葉榆澤（洱海），又叫昆彌川；而昆彌國所在地的那座山就叫昆彌嶺?！缎U書·河蠻》載：“河蠻，本西洱河人，今呼為河蠻，故地六詔皆在，自固洱河城邑?！边@段文字所說的是：河蠻，本來就是西洱河人，現在叫做河蠻，故地是指河蠻居住的地方，六詔全部在這個區域里，他們各自修建了城邑。地域包括青蛉、大勃弄（今祥云）、小勃弄（今彌渡）、渠斂趙（今大理市鳳儀）、蒙舍（今巍山）、蒙■（今漾濞）、葉榆（今大理、洱源）、之地?！皠Γń駝Υǎ?、共（野共川即今鶴慶）諸川”。在這些區域里，白族人自稱：白子、白伙、白尼、白毫（即白家）。我們對昆彌的地點認定：昆彌就是今天白族先民的居住區域。

我們假設南詔王室的族源是烏蠻、白蠻，那么，為什么彝族史料沒有關于南詔政權的記載？彝族早在晉朝以前就有了文字。《華陽國志·南中志》記載：“夷中有桀黠能言議屈服種人者，謂之耆老，使為主論議，好譬喻物，謂之夷經。今南人言論，雖學者亦半引夷經?！痹谀菚r南中（今滇中一帶）的夷人就著夷經了，而住在南中的“夷”人就是叟人與■人。彝族是有文字的，偏偏偌大一個南詔國就沒有一個人懂得彝文，更沒有用彝文把南詔史記錄下來。難道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還有什么比文字更重要的東西呢？一個民族，一個政權不論記錄或是公文，本民族的文字當然是首選。如果是對另外一個民族，另外一個國家，在外交方面的文書，才用兩種文字書寫。就拿《德化碑》來說，為什么不用彝文來寫，它的內容雖然是向唐朝皇帝訴說，背叛唐朝是處于無奈，難道這塊碑只是樹給漢人看，不能讓本民族知曉。這只能說明，建立南詔政權的這個民族沒有文字。眾所周知，白族人的白文，是因為還在處于萌芽階段就接受了漢字，漢文字比任何一種文字都先進，所以白族就放棄了自己的文字，采用了漢字。以文字來說，就證明了建立南詔王室的族源不是彝族，而是白族。

語言·宗教信仰與父子連名說

民族的定義，首先是文字、語言、宗教信仰。其白子國（昆彌）地區的語言是一致的?！缎U書》載：“語言音，白蠻（白子）最正，蒙舍蠻次之”?！扒囹刃U亦白蠻（白子）苗裔也，本青蛉縣部落，天寶中，■州初陷，有首領尹氏父兄子弟相率南奔河賧，閣羅鳳厚待之。貞元中，南詔清平官尹輔酋、尹寬求皆其人也。衣服語言，與蒙舍略同”，是說蒙舍與青蛉蠻的語言是一致的，只是方言的差別，而且衣服也與蒙舍相差不大。而這里的語言是指河蠻的語言，即白語，在南詔中期，白子居住的地區，絕對不可能有漢語通用。我們居住在白族地區的人就清楚，在一九五幾年，白族村莊里婦女絕大多數不會說漢話，即使是男人會說漢話的也稀少，直到如今白族人大多數人說漢話也發音不準，更不要說在一千多年前的白子說漢話“語言音，白蠻（白子）最正”了?！缎U書》載：“弄棟蠻，則白蠻（白子）苗裔也。本姚州弄棟縣部落，其地舊為褒州，嘗有部落首領為刺史，有誤毆殺司戶者，為府城論罪，遂卒家眾，后分散在磨些江（即今天的金沙江）側，并劍（今劍川）、共（今鶴慶）諸川?！?/p>

其白族的語言應為漢白語系，《舊唐書·南詔蠻》載：“……異牟尋，頗知書，有才智善撫其眾……有鄭回者，本相州人，天寶中舉明經，受■州西瀘縣令，■州陷，為所虜。閣羅鳳以回有儒學，更名蠻利，甚愛重之，命教鳳迦異。及孫牟尋立，又命教其子尋夢湊?；鼐脼樾U師……”《舊唐書·南詔蠻》還載：“……佐時（唐朝的使者）歸……閣勸賦詩以餞之”。眾所周知，沒有深厚的漢文功底是不可能吟詩餞行的。這說明了南詔的上層人物已經熟練地掌握了漢文?！赌显t野史·異牟尋》載：“貞元十四年（公元788年）請以大臣子弟質以朝，韋皋卻之。固請乃盡舍成都，遣就學。”雖然異牟尋把南詔的大臣子弟送去當人質，但劍南節度使韋皋沒有這樣做，只是請送去的這些“人質”在成都住下，派遣他們去讀書。這些子弟學成漢文，回來南詔以后自然起到了傳播漢文的作用。這些學子將漢文撒播在了南詔的土地上，逐漸發芽生根開花，扎根于民間。最關鍵的還是南詔的統治集團注重儒學，他們以儒學來治國，促進了漢文化的普及發展。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滲透，逐步形成了漢白語系。

研究南詔史，不懂白族語言的人，有一定的難度，往往會曲解詞義。比如《蠻書》載：“大蟲謂之波羅密……鹽謂之賓……，川謂之賧……，舞謂之伽傍”。以上南詔時期的白語至今也沒有改變。比如：大勃弄（今祥云，即白語的本主那里）、小勃弄（今彌渡，即白語的二本主那里），蒙舍（今巍山，即白語意譯為我家）、鄧賧（今鄧川，即白語豆子壩）。他們的語言是相通的，是昆彌（洱海）區域的白子國后裔。王旭輝先生在《大理講壇·昆彌說》中講：“從唐朝官方史料和云南地方史料，蒙氏入主白子國以后，最先改號為昆彌、大蒙、大封民國、拜國都是白人國的意思……”

樊綽在《蠻書》里的概念是清楚的，所涉及洱海區域的“白蠻”部落皆書寫為“部落”；涉及烏蠻的部落則書寫為“鬼主”。這里的“白蠻”是指白子國之后居住在昆彌（洱海）區域的白子，不是“西爨白蠻”。

彝族的宗教信仰是鬼主、畢摩，而白族宗教信仰是白密（佛教），這兩個信仰是水火不相容的。南詔從頭至尾都是信奉佛教。據楊政業先生《白子國國王張樂進求及其家世評》記載：“《白古通紀》體系的云南眾多史志記載。南詔細奴羅時代就已信奉佛教，稱佛教為‘圣教’、僧人為‘圣僧’。閣羅鳳建法真寺，其弟閣皮出世為僧。勸龍晟鑄佛三尊，送佛頂寺，用金三千兩。豐佑時期佛教已盛，建祟圣寺三塔、弘圣寺一塔、昆明東西寺塔、大理佛圖塔等。世隆不拜唐使，卻拜僧人，并建大寺八百、小寺三千。石鐘山石窟的開鑿、《南詔圖傳》及其文字卷的繪撰，都充分反映了南詔王室蒙氏對佛教的崇拜?！薄赌显t野史·豐佑》載：“文宗丁未太和元年，王母出家，法名惠?！?。繼后“世隆之母佑妃也出家，號師摩矣。”這是不可否定的事實。

如今的巍山“彝族”信奉土主，白族信奉本主，其實土主與本主是同源的，兩個連起來就是“本土之主”，雖然略有差異，但其主體是一樣的。就大黑天神在漢密中，只是一個倉廚之神。但在白密中，他的地位僅次于大日如來和阿嵯耶觀音的白密本尊。蒙鳳伽異“居二詔，佐鎮撫”，經營拓東（今昆明）。據統計昆明地區一百三十二座土主廟有一百三十座祀奉大黑天神，這些奉大黑天神為土主的人，就是蒙鳳伽異帶去駐扎東都（今昆明）的白子。洱海地區的本主廟里，百分之六七十有大黑天神，而且有七八十個村社，直接把他奉為本主。就“土主”與“本主”而言，其信仰是一樣的，沒有多大的區別，所以信奉土主的人也應該是白子的后裔。

關于父子冠姓連名：用父子連名來支持南詔王室的族源是彝族，這樣的說法也是靠不住的。董國勝的《白族大姓鳳儀董氏族譜碑研究》（《大理文化》1984年第二期）載：“……一個民族總是頑強地承接著自己固有的傳統和習俗。以表現民族特點。冠姓連名制是古代白族獨具的連名方式?！币韵率前鬃宓墓谛者B名制：

（一）董姓：董伽龍尤——董三廓——董廓眉——董眉聚——董丈——董賜——董朝臣——董德普——董普明——董明祥——董祥義——董祥福——董義明——董明連——董連?！B義——董福溫——董福明——董明壽。

（二）蒙舍詔：蒙姓：蒙舍龍——蒙龍伽獨——蒙獨羅（細奴羅）——蒙羅盛——蒙盛羅皮——蒙皮羅閣——蒙閣羅鳳——蒙鳳伽異——蒙異牟尋——蒙尋閣勸——蒙勸龍晟、蒙勸利、蒙豐佑——蒙世隆——蒙隆舜——蒙舜化貞。

（三）蒙■詔：蒙■輔首、蒙■陽照——蒙照原——蒙原羅。

（四）施浪詔：施望欠、施望千——施千傍——施傍羅顛。

（五）浪穹詔：豐時——時羅鐸——鐸羅望——望偏——偏羅矣——矣羅君。

（五）鄧賧詔：豐咩——咩羅皮——皮羅鄧——鄧羅顛——顛之托（顛）。

雖然浪穹詔、鄧賧詔沒有冠姓，但連名的順序是與白族相同的。還有楊、張、趙、高、段、尹等的宗譜冠姓連名不再列舉。白族的連名制，必須冠姓在名字前，父名末字必為子名的首字。

有人拋出張、杞兩姓的宗譜，說是彝族的宗譜，這是沒有根據的。我不論這兩份宗譜的真假，在歷史上為了避難，賣姓的人也不少。這兩姓家族可能是被鄭買嗣追殺，逃到了彝族地區，年陳日久被彝族同化了。我把這兩份宗譜錄在下面，讓讀者來辨別，是彝族宗譜還是白族宗譜。

（六）張興癸宗譜：傍迦獨——細奴羅——羅波?！êＤB魯。

（七）杞彩順宗譜：奢傍——傍迦獨——細奴羅——羅慎——慎羅皮——皮撒寂——寂沓雜。

（八）杞紹興宗譜：奢傍以下六世，均與杞彩順相同，下略。

顯然，三份宗譜都有姓。張興癸宗譜由傍加獨始，歷36世到吉馬塔，廢夷名，用漢姓名。而杞紹興、杞彩順宗譜由奢傍始，分別歷承38、40世后廢夷名，采用漢姓名。歷史文獻記載，南詔王室沒有羅波海其人?！对颇现尽份d:“細奴邏生邏盛炎，又名邏晟。邏盛炎生閣即盛羅皮”。這里，邏晟的二子炎閣與盛羅皮都已記載。還有，閣羅鳳的三個弟弟，《云南志》也有記載:“次男誠節，蒙舍州刺史。次男崇，江東刺史。次男成雙祝州刺史?！边@份宗譜的真偽已經顯然了。而細奴羅有姓，《南詔德化碑》亦曰：“王姓蒙，字閣羅鳳。”顯然三份宗譜是不是彝族的宗譜已經清楚。

真正的彝族宗譜是這樣的，名字前沒有冠姓。古代的彝族亦無姓氏連名制。據滇中一帶彝族《洪水泛濫》和彝族宗譜記載，遠古時期彝族先民的父系氏族從細德依開始，傳三十六索——索阿俄——俄阿也——也阿茂——茂阿額——額達達——達畢額——畢額切——切施奢——施奢朵——朵阿迭——迭拍勒——拍勒切——切額逮——逮阿吾——阿吾?！Ｗ磕慷怼碜坎椤樽亢V——篤阿慕。

彝族的父子連名制是無姓連名，即“家族名——支名——父名——本名。”不規范順倒皆有。古代白族的冠姓連名制與其他民族有明顯區別，這是無法混淆的。

南詔王室的族源是白子，毋庸置疑。白子就是白族的先民。有的史學家把白族定為“氐、羌”的后裔“■人”、“哀牢人”、“烏蠻”“白蠻”，這些全部是陳舊片面的觀點。在唐初，南中（滇池地區）、西北昆彌川（洱海）區域的少數民族里也只有白子才能夠建立南詔政權。在這個區域里的其它的民族，在南詔初期都還在處于邊緣化，哪里能夠建立起南詔這樣的政權。以上所說，是我在史書里考證出來的，希望有更多的專家學者一齊來探討，我所證實的南詔王室的族源是白子，即今天的白族，不是其他民族。

責任編輯 楊義龍 王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