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偉小說的語言變異藝術

2011-12-31 00:00:00黃海波

名作欣賞·學術版 2011年7期

摘要：何立偉是20世紀80年代走上文壇并一直保持旺盛創作活力的一位作家，其作品在語言上獨樹一幟，極富表現力。本文以何立偉小說中的變異語言為研究對象，收集了大量的語料，從語音變異、詞語變異、搭配變異三方面，探討何立偉小說語言是如何“立足常規語言之中，又超越常規語言之上”的。

關鍵詞：何立偉語音變異詞語變異搭配變異

文學是語言的藝術，語言是文學的載體，用語言表現生活、塑造形象是文學區別于其他藝術的本質特點。語言變異藝術是作家出于塑造藝術形象的需要，打破常規，故意并且在一定限度上突破語音、詞匯、語法等種種常規而采取的一種變通用法。作家運用語言變異藝術，努力創造一種別具一格的語言，以給讀者不平常的感覺，從而調動讀者的聯想和想象。湘籍小說作家何立偉，在其小說中所表現出的精湛的語言藝術非常突出地體現在何立偉善于運用語言的變異藝術上。本文試從語音變異、詞語變異、搭配變異等三個方面，詳細闡述何立偉小說語言是如何“違背”常規語言規范，以達到更好的語言價值和語言魅力的。

一、語音變異

語音是語言的物質外殼，語音變異是語言運用的外在形式變異，使用得當，能取得積極的修辭效果。何立偉小說中語音的變異用法主要有兩種：

（一）疊音的運用。一般動詞、形容詞可以重疊。常見的動詞重疊形式為：ABAB式，AA式，如：討論討論，看看；形容詞重疊形式：AABB式，AA式，如：干干凈凈，高高的。何立偉在語音上創造了更多的疊音形式。如AAAA式及AABAAB式等。如：

①夜天里慢慢慢慢釘滿了星（《搬家》）。“慢慢慢慢”形容詞AAAA式的重疊，減緩了動作的速度，拖延了動作的長度，生動勾畫出夜幕降臨的過程。

②從那綠汪汪里，雪白地滑起來，悠悠然悠悠然遠逝了（《白色鳥》）?！坝朴迫挥朴迫弧?，形式上六個音節，實際上是AA式的擴大，既寫出了水鳥悠然飛走時的樣子，又寫出了作者的不舍和不忍之情，不舍的是兩只水鳥的飛逝，不忍的是這寧靜、自由、美麗的生活從此被打破了。

③紅紅綠綠霓虹燈，匆遽間惑亂了多少的眼和心呢?況耐這這些些男女，這這些些重來復去的夜；風是一樣星也一樣（《一夕三逝》）。指示代詞一般不能重疊。何立偉嘗試著將一般不重疊的指示代詞“這些”疊用，造成出其不意的效果。大街上人影幢幢的感覺、城市人茫然匆亂的心緒都包含在語言里。

（二）象聲語的運用。摹擬自然界聲音的象聲語，因它的“摹擬”性而非“實錄”性，因此，其本身就帶有變異性。在摹擬過程中由于每個人的感受不同，象聲語就不可避免地帶有主觀色彩。而在文學作品中，這種主觀色彩就更加充分地顯示出來。如：

④霍霍霍霍喝下肚，將那蘭花瓷碗往地上一撂，啪地碗碎了（《小城無故事》）。象聲語“霍霍霍霍”的運用是為了突出聲音的作用，強化聲音的表現力，將癲子喝蔥花米豆腐時的狼吞虎咽的神態描繪得有聲有色，更富立體感。

二、詞語變異

詞語在運用中會出現種種異乎尋常的情況。何立偉小說中詞語變異的方法主要有以下兩種：

（一）方言詞語的變異。方言是語言的地方變體。按常規，它只能在特定的方言區內使用。但是，如果超出這一常規，在運用民族共同語言寫作的時候，適當選用某些方言詞語，可以增強文章的表達效果。

何立偉作為一位有著“文學語言自覺”的長沙作家在進行創作時，硬是活生生地把規范的漢語，一個字一個字嵌到極口語的長沙話里，嚴絲密縫，原汁原味。長沙土話在他的書寫中活了起來，成為規范傳神的書面語言。如：

⑤李小二扭頭一望，就見從豎著高高冷凝塔的冷凍車間林蔭道上飆出來了一條人影，后頭又緊跟著追來一條人影，相隔不到十米，二人速度相等，于是距離始終相等（《像那八九點鐘的太陽》）。動詞“飆”在普通話中是“暴風”或“迅速”的意思，這里，何立偉用“飆”這個方言動詞來形容人的動作迅速。生動傳神，使人如見其人。

⑥王菲是那樣的別人會講她好酷，郭淑香說，你是那樣的別人會講你好寶咧!（《天堂之歌》）普通話中一般用“傻”、“蠢”等詞形容人的愚昧，在長沙話中常用“寶”來表示說話人對別人的評價，帶有輕蔑，看不起或譴責的態度。

（二）外來詞語的變異。

當今一代在語言使用上常有一種追新求異乃至趨洋的心理。文學作品中為了更好地刻畫人物形象，有時夾用一些外來詞語，常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⑦對于曉芒來說，錢無所謂，他不吸煙，不喝酒，不唱卡拉，總而言之是一個沒有消費欲求的男人（《短暫》）。⑧男老師卻說他要困覺了。懶聽得。明天還要早自習。晚安。古特耐特（《這些那些》）。⑨他看到房東的兩個小家伙背著書包戴著斗笠到大隊的小學去上學，那條黑狗跟在他們的屁股后頭走了一截然后立在雨中大搖其尾一再表示古得拜，古得貓令，古得什么什么（《龍巖坡》）。

“卡拉OK”是外來詞，“古特耐特”、“古得拜”、“古得貓令”是英語的音譯，作者故意使作品中夾上外語，體現出了形象生動的語言特色。值得注意的是：“古特耐特”（Good night）、“古得拜”（Goodbye）、“古得貓令”（Good morning）這些音譯外來詞語譯得并不怎么準確，這并非作者的失誤，而是作者故意造成其模糊性。

三、搭配變異

搭配變異即超常搭配。它通過突破語言規范，創造非常規的語義關系，造成思維定勢的突破，喚起交際者的聯想。通過超常規搭配手段造成的語言變異，其語言的“突出”使交際話語獲得新穎生動、表意確切的修辭效果。

（一）語法方面的搭配變異。語法的搭配變異可以指句子中成分位置的顛倒，也可以指打破常規排列方式的語句形式，或重復使用句子中某些成分，從而強化作品的表現力。

1.易位：句子中成分位置的顛倒。

其一、何立偉的小說中，定狀串位數量大且頻率高。

定居狀位——定、狀語有不同的語義功能，定語受后面名詞的影響表恒定的靜態，狀語受鄰近動詞的影響產生鮮明的動感性。定狀串位可產生化靜為動的效果。

⑩袁紀右眼青腫地終于說了話（《水庫》）。依照一般的詞語搭配知識，人們不難發現，作狀語用的“右眼青腫”，它的語義指向是前邊的主語“袁紀”。如果做一下語義切分，就可以看得更清楚：“右眼青腫的袁紀終于說了話”是一個完整合理的語義單位?！坝已矍嗄[”常規位置的偏移，我們不僅看到了“說”的動作，在訴諸視覺的初始階段，也確實給人們注入了一種深刻的印象。過去的有關眼睛腫脹方面的形象會被喚醒：狀如小苞、眼縫狹小、青紫痕跡，等等。

{11}街兩面人家，從窗格子里方方瀉一片燈光在雪地上（《雪霽》）?！胺椒綖a一片燈光”，沒有“窗格子”做參照，難以說得圓通?；謴驼Ｒ话愕恼Z序應為“從方方的窗格子里瀉一片燈光在雪地上”。這是介賓的定語至狀語位置的類型。但這種寫法明顯缺乏化靜為動的效果。

狀居定位——雖然由于定語語法位置會加固定中關系，但它卻靠超常搭配造成的陌生化產生新奇的信號，在各個方向上廣泛刺激讀者的大腦興奮灶，將靜態的定語間接激活，而且定中間的緊密聯系通過省略助詞“的”疏離開來，定語活性加大。

{12}拖一沉沉影子便走（《一夕三逝·老街》）。

{13}聽得見雪落在地上軟軟的聲音（《雪霽》）。

{12}句中居于定語位置的“沉沉”很明顯它的語義指向是“拖”這個動作的，如果回歸它的正常語序，這個句子該寫成“沉沉地拖一影子便走”。{13}句中居于定語位置的“軟軟”一詞的語義指向是“落在地上”這個動詞的，這個句子的正常語序應該是“聽得見雪軟軟地落在地上的聲音”。但這樣一來這些句子就毫無新奇之感，不僅不如例句語義豐富，而且完全沒有陌生化的藝術效果。

其二、作者有意不用“把”字句和“重動句”，而讓賓語和補語都位于動詞后：

{14}他默默凝視那金子良久，然后輕輕嘆一口氣，然后輕輕押它在墳頂上……（《淘金人》）{15}暮靄正濃重。島子上靜靜的。黃昏要溶沒它在無邊深藍里了（《影子的影子·水邊》）。{16}那聲音極凄楚，極尖利，慘慘地撕一片寧靜成破碎（《淘金人》）。

以上各例習慣上應采用“把”字句和“重動句”，如最后一例正常的說法應是“慘慘地將一片寧靜撕成破碎”，而作者卻采用一種別樣的句式，給人一種陌生新奇的感覺。

2.再現：就是把句子的某一部分或某些部分加以重復。在變異語句結構形式的同時，再現可以催化語句豐富的內涵，渲染氣氛，提高語言上的表現力。它與修辭學上的“反復”不盡相同。反復追求的是文筆的鋪張與語勢的強化。

{17}這輩子遇到過么子好事沒有?他細細地想，幾乎，沒有！倒霉的事倒是遇到一籮筐。要長身體的時候罷，遇到六零年過苦日子；要讀書的時候罷，遇到“文化大革命”；要做青春的夢罷，遇到“上山下鄉”；看著別人家發財交運罷，廠子忽然垮掉自己忽然下崗……而且…而且么子?而且到如今都還是一個王老五!（《天堂之歌》）

三個“要……的時候罷，遇到……”句子是反復，表現了胡廣生的命途多舛，也表達了胡廣生對生活和命運的抱怨?！岸摇钡闹貜统霈F則是再現中的停頓，字里行間透著些許悲哀和無奈。

3.轉類：指我們通常所說的轉類辭格，或詞類活用。

{18}山仍復是崢嶸著，天扼得仍很小，再朝山里走，滿耳灌溉著的就是訇訇一派的水聲（《山洪》）。用“山……崢嶸著”，就是將形容詞“崢嶸”作動詞用，整句話作者通過語言的構設，大大強化了感覺的色彩和情調，顯示出語言的個性美來。

{19}迤邐了兩行深深淺淺歪歪趔趔的足?。ā栋咨B》）?！板七姟笔潜硎拘誀畹男稳菰~，在這里活用為動詞，活用后由對事物的一種靜態描摹，轉化為逼真的動態呈現，并因此產生了一種輕靈流動的氛圍。而且，“迤邐”因綴了動態助詞“了”而隱含了一個時間過程給讀者留下了細細玩味的余地，用得生動形象，韻味無窮。

（二）語義方面的搭配變異。語義搭配變異是“詞匯超常規搭配的修辭法”①，指作者故意違反詞語或句型的常規搭配方式，造成言語表面上不合邏輯，有悖常理的搭配方式。但是正是這種變異搭配往往充滿了生活哲理，巧妙地表達了深刻的寓意。

1.比擬：實體和行為的超常搭配。

從詞語搭配角度看，擬人、擬物都是語義上的超常搭配現象。其中擬人的情況十分常見：

{20}幾棵鬼棗子樹，拿指頭凌凌亂亂戳著夜，到底戳不出一個眼，因此沒有半粒星子透出來（《影子的影子·死城》）。把樹枝比擬成人的手指，向黑的夜凌亂伸展比擬成動作“戳”，靜態的姿勢動作化，一下子生氣貫注。“樹”與“星子”本無聯系，一個“因此”卻使得它們如像有了因果關聯，令人回味無窮。

{21}而那河水，似乎有了傷痛，就很匆遽地流，粼粼閃閃（《白色鳥》）。河水有了人的感覺“傷痛”，因而匆匆流去。景物的擬人化描寫，使小說語言具有詩化特征。

2.拈連：行為和對象的超常搭配。甲乙兩個事物連在一起敘述時，把本來只適用于甲事物的詞語拈來用到乙事物上，這種修辭手法就叫做拈連，又叫“順拈”。運用拈連，可以使上下文聯系緊密，表達生動自然。

{22}的確我的臉很燙，我的整個句子也很燙（《秋之瑤》）?！熬渥印笔遣荒軤C的，這里順便從上文“拈”來“連”在下文，讓“燙”同“句子”巧妙地連在一起，互相映襯，句子由具體上升到抽象，使表達生動活潑、明快別致。

3.移就：性質和實體的超常搭配。把本來應修飾甲事物的詞語移用到與甲事物有某種關聯的乙事物上，表面上看來是詞語搭配的不當，而仔細琢磨卻有更深的意味，獲得內容與形式更深層的和諧與統一。

{23}這涼棚主人，因為背駝如鍋，人就稱他簫七羅鍋。刨一個精光腦殼同日頭比亮，又坐竹圍椅（《小城無故事》）?！芭僖粋€精光腦殼同日頭比亮”中的“刨”原指刨木頭一類，這里代替“剃”，可見頭被剃得像刨過的木板面一樣光亮，這就是詞語“移就”的用法，表達效果很好。

{24}守一部單車是兩分錢，而單車又總是密密擠擠地擺成了一長溜。因此胖婆婆的圓臉上，就當然分泌出了紅潤和幸福（《蕭蕭落葉》）。“紅潤和幸福”是不能“分泌”的，“分泌”一般是指分泌某種物質。這里用“分泌”來形容胖婆婆臉上的紅潤之色和心中的幸福之情是非常恰當而且奇特的，達到了其他常規詞語如“洋溢著”或“露出了”等無法企及的藝術效果。

4.通感：不同感覺的超常搭配。通感也是故意構成的異常搭配。據《辭?！ふZ言學分冊》說：“通感，也叫‘移覺’。修辭手法之一。人們日常生活中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等各種感覺往往可以有彼此交錯相通的心理經驗，于是，在說寫形式上當表現屬于甲感覺范圍的事物印象時，就超越它的范圍而描寫成領會到的乙感官范圍的印象，以造成新奇、精警的表達效果。”②這些感覺的變異，打破了讀者的常規感受，產生了特有的審美效果。

{25}鳥唱從四面圍攏來成霧狀的燦爛一片（《莽林》）。河堤上或紅或黃野花開遍了，一盞一盞如歌的燦爛（《白色鳥》）。樓上又燦爛起哭聲與意大利美聲（《這些那些》）。何立偉用“燦爛”一詞形容鳥聲、歌聲、叫聲和哭聲，構成通感，而且將它疊用或活用，真可謂一詞而極盡其用，令人嘆服。

{26}盈滿了陽光，盈滿了從堤上飄逸過來的野花的芳香，還格格格格盈滿清脆如葡萄的笑音（《白色鳥》）。芳香是飄逸流動的氣味，不具實體，何從“盈滿”腳印？笑聲乃聽覺所聞，作者又把它與葡萄的味覺、視覺溝通起來，真是妙不可言，何等的一種韻味情調！

（三）色彩方面的搭配變異。色彩的搭配變異是指在特定的語境中能夠臨時變異某個詞語的色彩義的搭配，這種搭配也能產生某種修辭效果。

1.降用：嚴肅詞語的幽默化。文學作品中，由于表達的需要，把一些分量“重”、“大”的詞語和比較莊嚴、莊重場合才用的詞語降級作為一般詞語使用的方法，有意背離詞的本義，造成語言表達上嚴重的不協調，從而使讀者在閱讀時產生突然的心理轉折，形成極大的“反差”，而隨之產生強烈的幽默感。

{27}熊婆婆不曉得樓下發生了什么革命，探頭就看去（《這些那些》）?！案锩北局浮氨粔浩入A級用暴力奪取政權、摧毀舊的社會制度，建立新的進步的社會制度或指根本改革”。詞義莊重嚴肅，而這里其實是指“為迎國慶搞衛生的通知”這種小事。正是這種不協調，這種強烈的反差，使言語變得夸張、幽默，負載了一定的美學信息。

{28}肖結巴說話，頸根上的筋必定群舞。固然他一身寡瘦，卻是勇敢非凡打一赤膊，將眾排骨展覽（《一夕三逝·老街》）?！罢褂[”是陳列出來給人觀看。作者選用這樣一個詞，除極力突出肖結巴的瘦骨嶙峋外，而且起到了使語言幽默化的作用。

2.易色：褒貶色彩的異化。對有褒貶色彩的詞語，不是按照常規褒詞褒用和貶詞貶用的規律，而是突破常規，有意變異詞語的感情色彩。

{29}婁菊英搖腦殼，同時搖葵扇；同時汗粒像越南難民似的流竄（《這些那些》）?！傲鞲Z”一詞在這里并無貶義，作者以夸張幽默的口吻把婁菊英身上的汗粒比喻成狼狽流竄的“越南難民”，生動形象，幽默風趣。

3.移時：時代色彩的錯接。在文學作品中，適當地運用一些古詞、古句，使其造成一種“少見多怪”的語言現象，給人一種新奇獨特的感覺，以增強語言的表現力和生動性，取得現代漢語詞匯所不能取得的藝術效果。

何立偉的小說語言常將現代詞語、句法和文言詞語、句法并用，因而呈現出一種古樸典雅之美。如:

{30}畢竟她姓甚名誰，緣何避到此山中來，其男人之有無存歿，一概的不曉得（《淘金人》）。

{31}老林深山里，與草莽獸禽為伍，與石響泉為伍，不知有漢，且無論魏晉，長日打發下去，也自在，也自樂。只于春秋代序寒暑易節時，多多少少感到有些單調及重復。（《淘金人》）

{30}句“甚”、“緣何”、“存歿”，均是古語詞；{31}句“與……”是文言句式，這里文言詞語以及文言句式的運用，使何立偉小說的語言充滿古色古香，形成一種文白雜糅的語言特色。

4.體變：語體色彩的越位。本來具有什么語體色彩的詞，用于性質與之相適應的交際活動中，這叫適切。但有時明顯帶有某種語體色彩的詞語，卻用在交際性質并不與之相應的場合中，產生了詞語語體色彩的越位，如術語的運用。術語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專業性和單義性，因此，一般不能超出其使用的學科專業范圍，具有嚴格的規范性。但是，在何立偉小說中，有時也借用一些術語，使表達產生一種獨特的藝術效果，獲取詼諧幽默的美感。

{32}彭夫人為他介紹過一個對象。好像共同看過一回電影，就畢業了（《這些那些》）?！爱厴I”原是個學業方面的術語。這里用“畢業”一詞來描寫青年男女感情的結束，既風趣又讓人忍俊不禁。

{33}人們看到小韓師傅抱著后腦殼躺在地上，兩只腳一彈一彈，像只痛苦的蛤蟆，小韓師傅后腦殼掀起了造山運動，隆起一個大包，隔了個把星期才消去（《像那八九點鐘的太陽》）。“造山運動”原是地理上的專業術語，用在這里描繪小韓師傅腦殼上的腫包，讓人捧腹。

何立偉是以美文式的小說蜚聲文壇的，以其獨特的，似乎很平淡而又特別抓人的語言特色在文壇占據很重要的地位，其詩化小說的創作實踐實現了對語言常規的藝術變異，拓寬了語言表現的審美內涵?！八矚g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而極富藝術個性的文字?！雹圩鳛槲膲献钤缣岢觥罢Z言實驗”的作家，其在創作中孜孜不倦地追求著文學語言的“新”。通過上文的分析，我們不難看出何立偉小說這種“變異”以創新或突破規范為目標的積極修辭，使文學語言呈現出一種動人的魅力，并使讀者獲得了更高的藝術享受。

① 徐宜良：《英語詞匯變異及其文體功能》，《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5年第9期，第316頁。

② 王德春：《修辭學詞典》，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年版，第189頁。

③ 何立偉：《也算創作談》，《鐘山》1986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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