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能極似,才能傳神

摘要：被稱為“詩、書、畫三絕”的畫家惲壽平畫簡潔精致，給清初畫壇吹進一股清新之風。他在沒骨花卉上的開創之功對后世影響深遠。無論在技法上還是在繪畫理論上，他都追求逸格，師法造化，參乎造化，作品出新、尚趣且形神兼備，使沒骨畫達到藝術巔峰。

關鍵字：沒骨畫 現代 墨色

惲壽平初名格，字壽平，后以字行，改字正叔。號南田，又號云溪外史、白云外史，東園客，甌香散人等，江蘇武進人。生于明崇禎六年（１６３３年），卒于清康熙二十九年（１６９０年），一生坎坷，飽經困苦，他幼年聰穎伶俐，遭遇戰亂，與兄皆被俘，與父親失散，后遇靈隱寺方丈相救，才得以與家人團聚，歸家后，發奮讀書學畫。經刻苦鉆研，于古文、詩詞、書畫無不精擅。

惲壽平與“四王”（即王時敏、王鑒、王翚、王原祁）、吳歷并稱“清初六大家”，也被稱為“四王吳惲”。而其中只有惲壽平兼擅山水、花鳥；尤其是在花鳥畫方面，他繼承和發揚的“沒骨花卉”對明末清初的花鳥畫壇“有起衰之功”。由于惲壽平敢于創造的精神使他成為清初影響重大的花鳥畫家。

一、沒骨花卉的淵源。沒骨畫中的沒骨的“沒”字，即淹沒而含蓄之意，其精要在于將運筆和設色有機地融合在一起，不用勾輪廓，不要打底稿，更不能放底樣拓描。作畫時，要求畫者胸有成竹，一氣呵成。在書法里把筆鋒所過之處稱為“骨”，其余部分稱為“肉”。沒骨畫將墨、色、水、筆融于一體，在紙上予以巧妙結合，重在蘊意，依勢行筆。沒骨花卉就是通過沒骨法（畫）來描繪各種花卉。

據史料記載，惲壽平非常尊崇徐崇嗣，在他二十五歲時就曾臨摹過包括《牡丹圖》在內的諸多作品，這都反映出他對于這位花鳥畫史上沒骨花創始人的無限敬意。惲壽平不僅很推崇徐崇嗣，對于他的沒骨也加以發揚光大，即“以淺色淡逸通其沒骨寫意之至，寓精工之理，欲使花神向背陰陽妙合自然”。他直接運用沒骨的設色法進行創作，即用五彩按照對象的深淺作畫，如畫荷花時直接用紅色加水退暈而成，葉子也是這樣畫法。惲壽平常用對景寫生的沒骨畫法，遠師北宋之遺法并畫出了自己獨特的感受，惲壽平的沒骨花卉在當時獲得了“得造化之意，近世無與敵者”（王石谷題惲氏《國香春霽圖》軸）的贊譽。

二、惲壽平主要作品賞析。惲壽平繼承了宋元以來的文人畫畫家們追求的“雅”和“逸”的優秀傳統，加上自身生活的經歷和個性的特征，形成了自己淡逸明凈的設色特點。他的繪畫在設色上色調淡雅、清麗冷艷，秀潤明艷，潔凈淡雅中蘊含著一種淡淡的哀愁的情調，再濃艷的花卉，也透著清逸。上海博物館收藏的一套惲壽平晚年（五十四歲）所作的絹本《設色花卉冊》共八開，全冊以沒骨法寫成，技法精湛、設色靜雅、格調超凡，為精品力作，此冊畫有碧桃、牡丹、豆花、櫻桃、牽牛花、海棠花、菊花、臘梅等花卉。冊中《牽牛花圖》，構圖飽滿，盛開的牽牛花取正、側、背面之態，并用極妍的紫色平涂花頭，鮮妍奪目，亮麗而不艷俗，另有一枝作收攏之態，粉筆帶紫表現花瓣，并于結構處形成水漬，把花的將蔫之態表現得恰到好處。同冊《秋海棠圖》，枝干的表現水嫩潤澤，簡簡單單的一筆之間，卻把那嫩嫩的能掐出水來的感覺表現得淋漓盡致，海棠花花朵用惲氏開創的“粉筆帶脂”表現手法，描繪出陽光下花瓣呈現出的半透明狀態，輕靈而優雅。另一幅《蠶豆花圖》，歷代畫家表現蠶豆花的作品很少，此圖整幅色調清雅，葉片以花青色為主，顏色清處其淡如水，幾近透明，水與色的運用恰到好處，豆花以線勾出，形象生動，用筆灑脫，以淡胭脂色渲染，再罩一層極薄極薄的幾乎令人感覺不到的白粉，淡雅之至，氣清如是。

此冊八幅作品，極好地體現了惲壽平運用色彩的能力，達到他所要求的“惟能極似，乃稱與花傳神”的形神兼備境界，反映出他畫風成熟后的風格。正如他自己所云：“筆墨本無情，不可使運筆墨者無情；作畫在攝情，不可使鑒畫者不生情”，真當是攝情之作。

留存至今的《載鶴圖卷》描繪的是江南冬色，山樹明流，扁舟孤鶴的景象。平穩的湖面，清逸清脫，清澈濕潤，戴熙說惲壽平最善于畫水，他的很多山水畫都受到真山真水的啟迪，他自己說他最愛西湖之美，他說西湖是他的第二故鄉，三年和尚、靈隱寺逢父、杭州賣畫都發生在杭州。遠山重疊，前后相連。岸邊湖石或立或臥，湖石用愛筆皴染，再以濃墨破之，使色澤灰潔，簡練秀俏，充分顯示出湖石的堅硬質感。石隙之處，三株古樹虬曲，有鸞驚蛇舞之勢，清靈秀潔，在嚴霜打擊下，不掛一片樹葉，樹枝在微微擺動，一片荒寒古老之境，反映他對自己身世和現實的不滿，在詠物寫景中流露出來，他自己就說“余畫樹，喜作高柯古愛，愛其昂霄之姿，含霜激風挺立不懼”。（惲壽平《甌香館集》卷一，轉引自《清代人物傳稿》第七卷，390頁）他常以松、竹、石等品節高潔，堅貞不屈之物以自喻。所以一幅好的山水畫，不僅是對自然美的錄像，也必然融匯著畫家的感情。

除此之外，《甌香館擬宋人寫生十種》冊、《國香春霽》、《南田畫跋》、《甌香館集》、《南田詩鈔》、《靈巖山圖卷》、《山水花鳥冊》等都是有口皆碑的優秀作品。總結起來惲式花卉畫具有以下幾個特點：第一，惲壽平的花卉畫屬于沒骨花，又稱“沒骨圖”；第二，惲壽平的畫色調淡雅，形成了自己幽淡、明凈的設色特點；第三，惲壽平用墨時也善于用水。墨分五色，清墨加的水較多；第四，惲壽平作畫追求的最高目標是一個“逸”字，有神妙、神采、神韻；第五，惲壽平是一位被稱為名副其實的“詩、書、畫三絕”的畫家。

三、惲壽平對“沒骨花卉”的研究。自元明以來，眾人多以不似為上，不重形似，片面追求神韻，文人畫家多逸筆草草，惲壽平則更注重“形似”與“神似”的統一，提出了“寫生家神韻為上，形似次之，然失其形似，則亦不必問其神韻矣。”同時對色彩亦有相當精辟的論述：“俗人皆以設色為易，豈知渲染極難，畫至著色，如入爐篝重加鍛煉，火候稍差，前功盡棄，三折肱知為良醫，畫道亦如是矣”。由此可見他對色彩的經營。在處理色與色之間的關系上，他創造了點、染同用的色彩結構法，他的花卉渲染、點垛兼用，畫面色彩極為豐富，層次清晰而富韻律感。時人評說“惲氏點花，粉筆帶脂，點后復加以染筆足之。點染同用，前人未傳此法，是其獨造”。他的這種畫法全從寫生中仔細觀察自然事物而來，點染花頭的方法是，毛筆蘸白粉后帶少許胭脂，點垛后再用胭脂渲染，此畫法在他許多作品中都大量體現，可以把花卉描繪得惟妙惟肖，生動自然。清初王時敏評價其畫“真別開生面，令人眼目一新”。

惲壽平繼承了宋元以來的文人畫畫家們追求的“雅”和“逸”的優秀傳統，加上自身生活的經歷和個性的特征，形成了自己淡逸明凈的設色特點。他的繪畫在設色上色調淡雅、清麗冷艷、秀潤明艷、潔凈淡雅中蘊含著一種淡淡的哀愁的情調，再濃艷的花卉，也透著清逸。惲壽平吸收黃筌、徐熙兩大流派不同風格的技巧并加以創造，以鉛粉代水墨，不以勾填法作畫，直接以色彩表現對象的質感和層次，走出了沒骨花卉的新路，以此流芳千古，澤惠后世畫壇。民國畫家余紹宋贊譽他：“可謂妙絕古今，更不能贊一辭矣。”

四、沒骨畫展望。惲壽平的“沒骨花卉”帶動了一個新的畫派的出現，對后人影響深遠。惲壽平推崇“惟能極似，才能傳神”的畫法以及師法自然的精神都成為中國文化史上一筆寶貴的財富。沒骨法（畫）是花鳥畫在技法形式上的一大變革，不用墨線勾勒輪廓，只用著染色彩的水跡形成花葉形象，整個畫面色彩清柔、風格清秀、雅致、飄逸。沒骨畫是中國畫發展過程中的一股涓涓細流，時至今日，應該得到更大的發展，與水墨、工筆重彩并列成為中國畫的三大表現技法體系之一。

現代沒骨畫應在繼承優秀傳統基礎上加以創新，高舉“講究筆色”的旗幟，以色代墨，在保持對筆墨的審美要求的同時，進一步擴大容量，增強表現力。與水墨畫相比，沒骨法（畫）在用筆用色還應具有色彩的冷暖和純度的變化，每幅畫具有不同的色調。講究畫面的色調，是中國畫迫切需要重視解決的問題。沒骨畫由于不以墨色為基調，所以它更易于拉開每幅畫色調的距離，形成具有鮮明對比的反差美！

經過了多少代人的努力創作實踐，沒骨畫沖破了重彩工筆畫的色不掩墨的線和色塊各俱獨立審美價值的傳統法則，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形成了獨特的藝術表現風格，以其寫實性強、色彩明快、筆墨簡潔為特色，受到歷代的重視。歷史上留下許多精湛的藝術品，極大地豐富了中國畫的藝術寶庫。許多著名的沒骨畫家，在中國繪畫史上留下了光輝的篇章。

研究沒骨畫已經慢慢演變成一種時代發展的需要，一種中西相融合的需要；一種習古與傳承的需要，對我們深入感悟生活、立體表現生活有著更深遠的意義，為我們提供了更多的藝術手法選擇。研究沒骨畫已經成為繪畫界“百花爭鳴”的必要條件，更是繪畫創作藝術與時俱進的迫切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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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鄭 鵬，衡水學院美術系講師，研究方向為國畫。

編輯：呂曉東E-mail:lvxiaodong81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