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經典小說顯隱性主題研究

摘要：中外優秀小說通常是有主題的，然而由于作品表現出來的人、事、物具有復雜性和豐富性，加之作者的創作立場、創造意圖、創作風格、價值取向的差異，作品的主題往往出現顯性與隱形的雙重性境況。這樣，作品就會呈現出焦點透視與散點透視的情況。本文以宗教主題、苦難主題、荒誕主題和愛情主題入手，分析英美經典小說的顯隱性主題的功效與寓意。

關鍵詞：英美經典小說 顯隱性 主題研究

中外優秀小說通常都有主題，因為作家總是力圖通過自己的文學作品“來說明某個問題或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看法，因此，任何作品不可能沒有主題”①。那么主題為何物？主題，又稱之為“主題思想”、“中心思想”。“文藝作品通過描繪現實生活和塑造藝術形象所表現出來的中心思想。是作品內容的主體和核心。”②主題是“作者在說明問題、發表主張或反映生活現象時所表達的基本意見或中心思想。主題是文章的靈魂，又是文章的統帥”③。

文學作品的主題具有客觀性、主觀性、觀念性、時代性。換言之，主題既體現創作主體的哲理思考，更透出創作客體的現實社會觀點。主題是通過文字信息材料傳遞出來的。文學作品所表現的主題是“富有暗示力的，對讀者的想象有啟發性有足夠的刺激力，能讓讀者產生聯想”④。創作客體的主題常常既是顯性的，而又是隱性的。正如孫紹振所說文學作品“主要特征常常是隱秘的，被許多其他特征所淹沒了的。它不僅有與事物的表面現象統一的一面，又有與事物表面現象矛盾的一面。它是深刻的，又是與膚淺的假象混雜在一起的”⑤。因為，創作主體在創作過程中有“情感外化、直接外化、自我外化、變形外化”⑥的表達模式。英美經典小說均出自文學巨匠，他們思想深邃、視野開闊、目光銳利，在描寫社會現象與人物形象時，慣于從多側面、多層次；亦真亦假、亦虛亦實的角度進行描寫；集焦點透視、散點透視為一體，導致他們的作品主題具有雙重性或多重性，造成作品的顯隱性主題并存的況景。本文擬從宗教、苦難、荒謬主題分析入手，論述英美經典小說顯隱性主題。

一、顯隱性宗教主題

被譽為“英國詩歌之父”的喬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講述一群香客去朝圣，途中約定每人講兩個故事。在其中的《女尼的教士的故事》里，一教士以寓言形式告誡世人要有膽有識、見義勇為，這是顯性主題。然而該故事的隱性主題則是：此教士的故事是以布道式的方式來完成的。他自以為是、裝腔作勢、引經據典、玩弄辭藻。“喬叟正是通過這種事物的本質與表象、內容與形式之間的間離，巧妙地制造了籠罩全篇的幽默滑稽的喜劇氣氛。”⑦這種顯隱性文學創作主題的結合，到達了雙重批判的效果，乃一箭雙雕之神筆。

享有英國近代小說始祖之稱的班揚的《天路歷程》，“通過夢境寓言形式，創造出對王政復辟時期風尚的一幅諷刺揭露性的圖畫”⑧，故事中的主人公是個基督徒，他為了消除罪孽而去尋求天國。在途中，處處險象環生、光怪陸離。他曾陷入“灰心沼”，跨過“死陰谷”，路經“浮華集市”，目睹“名利場”，這是故事的明線和主線，同時也是顯性主題。但該小說的隱性主題則是：當時社會丑陋、道德淪喪、官場淫亂、貴族貪婪、官吏殘忍、小市民愚昧無知。

美國小說家霍桑的《紅字》講述了一個叫海斯特·白蘭的貌美女子與一青年牧師通奸生下一女而遭到迫害的故事。從《紅字》寫作結構的表層意義來看，是因白蘭“違規操作”而受到殘酷的夫權、教權、政權的打擊和折磨。而事實上，其深層意蘊則是控訴殘酷無情、扼殺人性、戕害良善的宗教意識和宗教法律。“主題就是對一篇小說的總概括。它是某種觀念，某種意義，某種對人物和事件的詮釋，是體現整個作品對生活的深刻而又融貫統一的觀點。主題結構將各種成分規劃而成為一個有機的整體。”⑨顯隱性主題是駕馭作品的“兩只手”。一部成功的作品通常通過一條或多條暗線來烘托、支撐主線，使作品更為豐盈飽滿，絢麗多彩。

二、顯隱性苦難主題

苦難主題，顧名思義，即作家在其作品中反映主人公個體或群體（特別是“小人物”）的悲慘命運。“以幾十部（十三部半——作者注）‘都市童話’的長篇小說而成為享譽世界的偉大作家”。狄更斯的《奧列佛·特維斯特》，“通過孤兒奧列佛的遭遇揭開了處于社會底層的人們哀苦無告的生活畫面”。在其作品中，狄更斯不露聲色地傾述了奧列佛所受到的一連串的痛苦經歷，如在骯臟無比和野蠻愚昧的濟貧院長大，私自逃亡，誤入賊窟，被脅迫進行搶劫等。這些情節都外化于故事之中。其隱含主題則是無情地揭露當時的社會黑暗，世道兇險，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冷漠、殘酷。

美國小說家杰克·倫敦的《馬丁·伊登》是作者的“一部自傳體長篇小說”，講敘主人公馬丁·伊登——一名水手，發奮自學，立志成為知名作家，邊工作邊寫作，屢遭退稿，仍不氣餒；在生活和工作中與同事格格不入，加之婚姻不如意，他最后決定過與世隔絕的生活，由于過度抑郁而跳海自殺。從主題表層觀察，這個悲劇屬個人追求知識、尋求成功、憧憬美好生活而最終失敗，是個人從幻想到幻滅的苦難旅程，而實際上，主人公是一個失望群體的代表，一個落難階級的縮影；是在資本主義社會條件下，工人階級作為一個群體的奮斗失敗史。

獲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作家斯坦貝克的《憤怒的葡萄》描寫小農和佃戶在日益貧窮、負債累累、無家可歸的窘況下，到西部逃荒并在打工期間備受蹂躪的故事。這些貧困人成為了“美國工業主義和資本主義狂飆之中的纖弱之軀”。經過對這些貧困人的逃荒、打工的敘事框架結構搭建、景物描繪、人物形象的塑造、歷史背景的概述，就成了該小說的多元素建構的顯性苦難主題。而斯坦貝克的潛在目的主要是展示在美國大蕭條時期，社會現實的殘酷、社會生活的不平以及大批的“小人物”流離失所、絕望無助的災難。即使斯坦貝克以較隱晦的筆調敘述了貧困人的“不幸”境遇，但當時還是在國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由于社會的大背景，也由于創作立場、創造意圖、創作風格、價值取向的不同，作家往往把最尖銳的最有殺傷力的批判武器藏于明顯的主題之下，采取陰陽結合、里外配合的創作手法，以取得“弦外之音、言外之意、出其不意”的藝術效果。

三、顯隱性荒誕主題

荒誕主題在世界文學作品中并非鮮見，因而讀者對此也不陌生。在17世紀初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19世紀初奧地利作家卡夫卡的《變形記》、19世紀中葉俄國作家果戈理的《死魂靈》等作品就成功地塑造出令人啼笑皆非的悲喜劇人物。

18世紀英國作家斯威夫特的《格列佛游記》以主人公格列佛四次出海航行冒險的經歷為故事的線索，描寫主人公闖入“小人國”、誤入“大人國”、進入“飛島國”、被放逐到“智馬國”的種種怪異遭遇。在這四國中，格列佛見到了形形色色的形體奇形怪狀、衣著古里古怪、舉止荒唐滑稽的人。從故事語言表面上，作者在講述類似于《天方夜譚》的寓言般的故事，其實，恰恰相反，字里行間極盡嬉笑怒罵之能事，時而直言尖酸刻薄、鞭撻丑惡，時而隱言辛辣諷刺、針砭時弊，時而戲言調侃事理、娓娓道來。斯威夫特以其獨特的敘事方式和風格為自己贏得了18世紀中期英國啟蒙主義文學的重要作家的美譽。他的這部作品的內在核心反映了當時英國的社會矛盾，揭露統治階級的腐敗無能和罪惡行徑，無情抨擊了侵略戰爭和殖民政策。顯露的主題與隱含主題形成一明一暗、一唱一和、亦莊亦諧，既詼諧幽默，讓人回味，又筆鋒犀利，入木三分，使該故事成為不朽的驚世駭俗之作。

20世紀中葉英國作家喬伊斯的《尤利西斯》描寫了三個小人物在都柏林里十八個多小時內的生活，“把他們的全部歷史、全部精神生活和內心世界表現得淋漓盡致”。主人公斯蒂芬踟躕街頭，思想恍惚；奧波德·布魯姆舉止乖張，猥瑣卑劣；布魯姆之妻莫莉滿腦淫念，不守婦道。此作品中荒誕性人物的行為清晰地表明了顯性主題。而隱形主題卻揭示了畸形的社會現實扭曲了人性，使人蛻化為“衣冠禽獸”。

四、顯隱性愛情主題

以愛情為主題的英美經典小說作品的確不在少數。英國小說家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勃朗特·C的《簡·愛》、勃朗特·E的《呼嘯山莊》、勞倫斯·D·H·的《兒子與情人》、哈代的《德伯家的苔絲》；美國的小說家詹姆斯的《一個貴婦人的畫像》、德萊塞的《美國的悲劇》等都是以描寫愛情為主題來揭示現實社會的一面。

英國作家萊辛的《金色的筆記》“其主題也是愛情”。該作品寫的是主人公女作家安娜·沃爾夫及女友摩莉經歷過婚變，離異后過著獨身生活。她們因失敗的婚姻蔑視男人，又由于精神空虛而親近男人。她們企圖通過自身的追求來對已分裂的人格進行重構與修復。這是故事的主線與顯性主題。但作家的真實意圖在于，通過該作品來透視20世紀中期紛繁復雜的世界生活，闡釋以英美為首的資本主義國家、以蘇聯為代表的社會主義國家、非洲殖民地與殖民主義之間的種族矛盾和利益沖突。作品表明“世界是多極的，社會的精神和道德的氣候是多變的，色彩斑斕的”。就連萊辛本人也毫不隱晦地宣稱她在其作品中關心的焦點不再是“愛情”。真可謂“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如其他文學形式中有“主線”與“副線”、“明線”與“暗線”的創作方式方法一樣，小說創作中也相應地存在著顯隱性主題。作家在把控作品的顯隱性主題時，體現出作家宏觀而深邃的創作思想、豐富而深入的生活體驗、高超而精湛的藝術表現手法在作品創作中的理想實現；顯隱性主題的成功運用直接或間接提升作品內涵意義的深度、廣度、力度、高度。

優秀的英美小說常常有其主題，特別是在英美小說的鴻篇巨制中，由于作品反映的社會生活非常廣闊，涉及的人與事眾多且復雜，所表達的意義又是多方面的。因此，“社會生活的復雜多樣決定了文章主題的多樣性”{10}。另外，由于作家的創作理念、創造目的、創作手法、價值取向的不同，即使在篇幅不大、內容不那么龐雜、人物事件關系不那么復雜的情況下，有的英美作家依然選擇了在作品中體現多重主題，尤其是體現顯隱性主題。再者，讀者的思想觀念、知識修養和生活經歷的不同，對同一部作品也會歸納出不同的主題思想。本文對英美經典小說中含有宗教主題、苦難主題、荒誕主題和愛情主題進行分析歸納，說明這些作品具有顯隱性主題，并指出它們的功效與寓意。

① 莊濤等.寫作學大辭典[Z].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3：24.

② 夏征農.辭海[Z].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5：1202.

③{9}{10} 尹均生.中國寫作學大辭典[Z].北京：中國檢察院出版社，1998：74，75.

④⑤ 孫紹振.文學創作論[M].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1987:55，60.

⑥ 張德林.現代小說的多元建構[M].上海：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16.

⑦ 懷文·外國文學名著賞析詞典[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99：439，573，573.

⑧ 阿尼克斯特.英國文學史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68.

基金項目：西南民族大學重點項目，項目名稱：英美經典小說顯隱性主題研究，項目編號：10SZD005

作者：王向東，西南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學、英漢寫作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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