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范生免費教育的成效\\問題與對策

編者按：2007年5月，國家決定在部屬6所師范大學試點實施免費師范生教育制度。實施這一制度的主旨是：要在全社會真正形成尊師重教的濃厚氛圍，讓教育真正成為最受尊重的事業，鼓勵更多的優秀青年投身教育，成為擁有人文情懷、呼吸自由空氣、享有智慧之光與仁愛之美的德才兼備的人民教師。4年過去了，第一屆免費師范生已離開校園進入教師崗位，履行神圣而光榮的使命。一般而言，一種制度的成熟都會經歷產生、調整、發展和完善的過程，免費師范生教育制度也不例外。盡管人們對這種制度有著許多的爭論，但這種制度的實施不僅是一種有著美好初衷的設計，而且也是國力日漸增強和國家日益重視教育的表現。此時，我們既應該為這一制度的實施和取得的成就感到欣慰，也應該冷靜而客觀地找出這種制度的不足并不斷地加以完善，使得這一制度的實施可以不斷提升中國的教育質量，讓更多的人享受到優質的教育資源。為此，本刊特邀北京師范大學（試點院校之一）撰寫相關文章以饗讀者。

2007年，國家決定實施師范生免費教育政策，并在6所部屬師范大學開展試點工作。今年6月，首屆免費師范生已經畢業到中小學任教。4年來，師范生免費教育政策的意義和成效如何？這個問題的討論，可以說一直伴隨著免費師范生的成長，牽動著社會有關方面的“神經”。

師范生免費教育的成功實踐與示范意義

4年的實踐證明，師范生免費教育的試點工作是非常成功的，發揮了示范引領作用。具體表現在如下方面：

一是吸引了一大批有志青年報考師范大學。6所部屬師范大學4年共招收免費師范生4.6萬人，生源數量充足，質量較高，分布合理，中西部生源占90%，農村生源占60%。

二是促進了教師教育改革創新。6所部屬師范大學進一步強化辦學特色，在教師教育課程、培養方案、教學條件、教育實習基地建設等方面都有一些創新和探索，建設了一批教師教育改革創新實驗區。

三是就業工作圓滿完成。首屆免費師范畢業生按照《師范生免費教育協議書》簽訂就業協議，九成以上到中西部地區中小學任教，其中近四成到縣鎮及以下中小學任教，如北京師范大學廣西生源近40名免費師范生全部回到廣西南寧、柳州等地級市的中小學任教，而在以前能夠回到廣西的師范畢業生很少。這不僅充分反映了首屆免費師范生踐行承諾、獻身中國教育事業的高度責任感和使命感，而且對于促進教育公平和教育均衡發展將產生深遠的影響。

四是產生了顯著的示范引領作用。目前，新疆對于其自治區內6所師范院校的師范專業學生實行免費教育，從2010年至2013年，每年招收6，000名師范類專業免費師范生（含農村“雙語”教師特培計劃招收的定向就業免費師范生）；河北、江蘇、上海、湖北、四川、云南等地在部分師范院校均開展師范生免費教育試點；江西、湖南等省開展免費定向培養農村教師工作；廣東、甘肅等地實行高校畢業生到農村從教上崗退費政策；海南省與天津職業技術師范大學合作免費培養中等職業學校教師；內蒙古自治區實行蒙古語授課師范類專業免費教育。師范生免費教育工作已經逐步得到推廣。

目前師范生免費教育存在的主要問題

經過4年實踐，師范生免費教育工作達到了政策的預期效果，同時積累了豐富而寶貴的經驗。但伴隨著政策的深入實施，新情況、新問題、新矛盾不斷顯現，實施好、發展好和完善好師范生免費教育工作的任務還很艱巨，主要有如下方面問題：

1.政策體系還不夠完善

目前，國家針對免費師范生招生、錄取、簽約、培養、就業和攻讀教育碩士等環節進行了政策規定，初步形成了師范生免費教育的政策體系。但為了適應新形勢，應對新挑戰，政策仍需進一步完善。一是從“入口”即招生環節上看，目前只依據高考成績和考生提供的相關報考材料這一單一標準，不能對免費師范生從事教師職業的素質進行全面考核。二是培養質量亟待提升，教師教育標準體系還不完善，尤其是免費師范生的課程設置、實踐教學、教育實習見習等需要創新和探索。三是從“出口”即退出機制方面看，還未作出明確規定。目前，確實有幾種情況可能導致極個別免費師范生畢業后不能順利從教：個別學生普通話不達標，不能順利拿到教師資格證；個別免費師范生的多門科目考試不及格甚至降級；免費師范生入學體檢執行普通高校招生體檢標準，而畢業后從教的體檢標準要明顯高于普通高校的招生體檢標準，極個別免費師范生可能會因為身體原因不能順利從教。部分學生由于沒有淘汰機制的約束，缺乏就業壓力，導致學習動力不足。四是在免費師范生的繼續深造和職業發展環節，需要統籌規劃。據對北京師范大學2007級、2008級和2009級免費師范生的調查，免費師范生對“未來發展的擔心”的回答，依次是“服務期結束后的職業選擇問題”“收入不高，影響生活質量”“能否勝任教師這個職業”“擇偶受到影響”。80%以上的免費師范生有“爭取在職攻讀碩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的意向，這與中小學和社會對高學歷的要求以及教師的專業發展有很大關系。

2.政策約束大于激勵

實行師范生免費教育是吸引優秀學生讀師范，鼓勵優秀人才長期從教的激勵政策，而不是助學措施。但據大家反映，目前有些規定太嚴格，約束大于激勵。其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服務期限過長。目前政策規定免費師范畢業生需從事中小學教育10年以上。許多專家認為，服務期制度應有助于調動師范生的積極性、有助于形成開放競爭的人事制度。從國內外經驗、權利與義務的平衡、優秀教師的養成、師范生的自身發展等方面考慮，免費師范生的服務期偏長。一些學生及家長反映，在填報高考志愿時本來打算選擇師范專業，可是考慮10年以上的服務期偏長，便更改了志愿，服務期偏長不僅流失了一部分優質生源，而且也給免費師范生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二是就業限制過嚴。目前政策規定免費師范畢業生回生源所在省份的中小學任教，并對跨省就業作出了明確限定，限制了免費師范生就業在地域上的自由選擇。同時經濟欠發達地區，由于財政原因，安排就業更加困難。就業限制致使一些有意向當教師的優秀高中生不報考免費師范生，一些優秀師范畢業生由于地域差別而選擇違約。三是獎勵機制過窄。就學期間，免費師范生享受“兩免一補”待遇，但在有的學校申請除國家獎學金等其他各項獎學金方面受到限制，直接影響其學習積極性。在協議規定服務期內，一般不得報考脫產研究生的規定，限制了免費師范生繼續深造，不利于培養優秀教師。雖然多數學生可以推薦免試攻讀教育碩士專業學位，但在職學習和專業學位對學生的激勵作用偏弱起不到太大的激勵作用。

3.地方政府責任亟待明確和落實

調動地方政府的積極性是落實師范生免費教育政策的關鍵。在招生環節，各省級教育行政部門在確定招生計劃時，與部屬師范大學溝通不夠，導致招生專業、數量與地方實際需求不太吻合，致使有的專業的畢業生就業困難。特別是在解決學前教育、職業教育以及外語、科學、音樂、體育、美術、信息技術等師資短缺的問題上，各省級教育行政部門要加強與培養院校的溝通。在免費師范生就業環節的具體落實過程中，一些省份在就業政策上存在很大差異：有的省執行國家關于事業單位公開招聘的政策，與免費師范生“雙向選擇、安排就業”的政策不協調；有的省允許甚至鼓勵師范畢業生跨省就業；有的省規定免費師范生“一般回生源所在市（州）轄區內中小學任教”。各省對免費師范畢業生工作的管理、考核、培養責任也不一致。這些問題均影響著免費師范畢業生的就業選擇和公平感。

完善師范生免費教育政策的建議

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實施師范生免費教育政策的主客觀條件已經發生變化，不能再按照計劃經濟體制下“減免學費，定向分配就業”的思路來實施，必須適應市場經濟和教師教育改革發展的新趨向，認真總結經驗，研究和解決存在的問題，加快落實和完善配套政策，讓更多優秀畢業生下得去、留得住、干得好。

1.進一步完善頂層制度設計

一是完善錄取和準入機制。采取提前批次錄取為主的直接招生方式，擇優選拔熱愛教育事業，有志于長期從教、終身從教的優秀學生就讀師范專業。在此基礎上，各校根據自身實際情況，在相關省（區、市）設立自主招生考核點，加大自主招生力度，將自主招生比例提高到20%～30%，增加面試環節，重點考察考生的職業理想與信念以及職業能力。加大入學后二次選拔力度，進一步明確轉入條件、辦理程序等相關規定，讓真正樂教適教的優秀學生轉為免費師范生。教育部要統籌協調各省（區、市）免費師范生需求計劃，加大對師范生免費教育政策的宣傳力度。

二是提高教師培養質量標準，完善教師資格認定制度。免費師范生培養定位于造就優秀教師和未來教育家，必須強化培養師范生的基礎課程學習、研究能力、專業技能和職業修養，頒布《教師教育課程標準》，建立新的教師教育課程體系；盡快修訂《教師法》《教師資格條例》，推動教育教學能力全國統一考試，建立教師資格國家考試制度和國家認定制度；加大財政支持力度，提高免費師范生的生均教育經費和生活補助標準，建立生活補助標準動態調整機制；擴大并繼續實施教師教育創新平臺項目，以3年為一個建設周期并投入相應經費，將免費師范畢業生在職攻讀教育碩士培養工作納入平臺建設并不斷加大資助力度，推動部屬師范大學的平臺項目形成品牌和特色；加強教師教育創新實驗區建設，以實驗區為依托，構建師范大學、地方政府與中小學的合作伙伴關系，在招生計劃、人才培養、教育實習、就業安排等方面加強溝通，形成共同培養免費師范生的新機制。

三是建立淘汰和退出機制。部屬師范大學要在每學年末對師范生進行動態評估，對達不到培養標準和要求的免費師范生，調整到非師范專業，不再享受免費待遇，并向所在學校退還“兩免一補”費用。對于不適合從事或不愿從事教師職業的師范生，可通過一定的程序和規則允許退出。

四是選拔優秀免費師范生攻讀全日制“4+2”教育碩士文憑。從免費師范生的專業發展和高層次教師的現實需求角度看，可以探索選拔優秀免費師范生在完成本科教育后，繼續攻讀全日制“4+2”教育碩士、教育博士文憑，甚至出國深造，畢業后再履行協議規定的從教義務。這樣一方面滿足了優秀免費師范生的專業發展、自我發展的需求，為基礎教育培養了高層次優秀教師；另一方面也在師范生中形成了競爭機制，有效調動免費師范生的學習積極性。

2.建立長效激勵機制

一是縮短協議服務年限。從歷史上看，中國清末和民國時期的服務期一般在5年左右。從國外實施情況看，美國近年來啟動一整套的市區教師駐留期計劃，參與該計劃的教師可以到與之合作的大學進行學習，獲得工資、碩士學位、教師資格證書以及兩年的專業教學指導。作為交換條件，這些求職者至少要在市區學校任教4年，在芝加哥、波士頓和丹佛，超過90%求職者的任教時間都到了5年。從現實操作來看，“特崗計劃”的成功實踐表明，3年的特崗生涯，使特崗教師對農村教育產生了深厚感情，87%的特崗教師服務期滿后選擇留任當地。現行人事勞動合同的簽訂，一般也以5年為一個周期。從教師成長規律看，一般教師從新手成長為業務骨干，大概需要5年左右，這5年是個人教學工作最滿意和很有成效的時期，離職率相對較低。所以，建議免費師范生服務期由原來的10年改為5年。履行從事中小學教育5年以上的國家義務，不但有利于穩定優質師資隊伍，而且有利于人才的合理流動。

二是制定相關政策，吸引鼓勵免費師范畢業生直接到農村任教。如直接到農村學校任教的，從事中小學教育的服務期縮短為3年。地方政府和農村學校要為免費師范畢業生提供農村教師周轉住房等必要的工作生活條件。畢業生到崗后直接轉正定級，并享受優秀免費師范畢業生獎勵，即可公費攻讀碩士研究生，優先參加免費師范生專項培訓計劃和海外研修計劃等優惠政策。

三是制定優秀免費師范生獎勵辦法。建議在教育經費中拿一部分經費設立專門針對師范生的助學或獎學基金，加大對免費師范生的激勵。鼓勵和引導社會資金捐資助學，通過設立社會性的獎學金、助學金，提供教學和實踐幫助等方式，對師范生免費教育提供資助。

3.進一步強化和落實地方政府責任

從現實條件來看，免費師范生的就業管理可以試行“省級政府統籌，地級政府指導，縣（市）級政府負責”制度。試行這一制度有兩點好處：其一，不會對現行的義務教育以縣級人民政府為主的管理體制造成較大的沖擊。《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明確省級教育行政部門統一組織中小學教師資格考試和資格認定，縣級教育行政部門按規定履行中小學教師的招聘錄用、職務(職稱)評聘、培養培訓和考核等管理職能。縣級政府更了解本轄區中小學師資現狀，在管理上更具成本和效率優勢，因此，縣級政府應當具體負責免費師范畢業生在本轄區中小學的招聘、崗位安置、考核和管理工作。其二，可以在更大范圍內有效配置免費師范畢業生資源。從我國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現實情況看，省內差異甚至比省際差異更大，在中小學師資力量布局方面也是如此，因此省級政府應該根據各地中小學的發展趨勢統籌規劃，在省內配置稀缺的優質教師資源。

地方政府要加強部門之間的協調和統籌，保持各地政策執行的一致性。目前，免費師范畢業生雖然落實了教師崗位，但個別學生還沒有相應的教師編制，存在崗位與編制脫離的問題。因此，需要建立健全教育、財政、發展改革、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機構編制等部門分工負責、密切配合的有效機制，切實落實編制和崗位，并加強國家層面對地方政府執行相關政策的督促檢查和指導，確保政策實施的公平性。政府部門要支持免費師范畢業生專業的持續發展，并將其納入各級各類教師培訓計劃。對于“免費師范生將來在職攻讀教育碩士的費用”問題，北京師范大學2009級免費師范生中有60.3%的人認為應納入地方教育行政部門的教師培訓計劃。

鼓勵地方政府與部屬師范大學建立暢通的溝通協調機制，打通免費師范生培養與使用之間的障礙。地方政府要支持部屬師范大學建設一批教育教學實踐基地，并配備優秀的實習指導教師，為師范生的成長提供必要的條件。鼓勵中小學積極參與實習教師培養工作，如將接收、指導實習工作納入教師的業績考核。目前，免費師范生比較傾向的實習制度是：回到生源省份實習，由國家統一設立教育教學實習基地，實行大學教師和中小學教師共同指導的雙導師制。隨著現今我國教師教育走向開放和實習生人數的增加，實習指導教師人手有限、實習經費緊缺等矛盾更加突出。目前，我國只在中等職業學校設立實習指導教師資格制度，政府部門應建立中小學以及幼兒園的實習指導教師資格制度，確立職業標準和條件，并給予資助和獎勵，同時完善實習指導教師的培訓體系。

4.構建多層次的師范生免費教育體系

國家6所部屬師范大學師范生免費教育先行試點發揮了積極示范作用。但鑒于我國高等師范院校綜合實力、辦學特色、區域分布、生源結構等客觀差異，實現提高基礎教育發展的整體素質和基礎教育均衡發展目標，僅限于6所部屬師范大學免費教育的制度安排具有其局限性。據統計，2010年，全國共招收本科師范生35.9萬人，其中6所部屬師范大學免費師范生僅為1.1萬人，占3.1%。目前除西藏、新疆實現全區師范生免費教育外，由于受地方財力等因素制約，一些省份僅在部分學校進行探索。從全國來看，還需要進一步發揮政策的整體效應，促進教師隊伍整體素質的全面提高。所以，應在明確定位6所部屬師范大學培養目標的基礎上，加快形成分層次的師范生免費教育培養體系。一是6所部屬師范大學的培養目標，應重點定位于提高我國基礎教育質量、促進教育轉型培養優秀教師和教育家，并通過其示范引領和輻射作用促進基礎教育均衡發展。二是鼓勵各地大膽探索，先行先試，逐步在全國推廣師范生免費教育政策。地方應根據師資需求情況，精心制訂招生計劃和培養目標，可采取定向招生和就業的方式，也可以采取在學期間自愿報名、擇優選拔的方式，培養一批“下得去”的師資，為農村培養大批骨干教師。地方師范生免費教育可與“農村義務教育學校特設崗位計劃”相結合，可實行到崗后返還等免費方式。所需經費由中央財政和地方財政共同投入。

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科學發展觀引領下的教育創新與創新型國家建設重大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2007年度青年基金項目“師范生免費教育的跟蹤調查與政策建議”階段研究成果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宣傳部新聞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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