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作為社會的“寄生贅瘤”, 在否定了資本統治之后,國家還不能馬上消除,還要保留一個時期。如果不能有效地抑制國家,克服它那種隨時都在為“社會公仆變為社會主人”提供條件的機制,那么,它就有可能改變社會主義社會的性質,危害公有制和民主制,造成一個與人民群眾相對立的新的統治階級。
對于21世紀的社會主義中國來說,如何發展公有經濟,克服內生于其中的新興官僚資本;如何健全民主法制,改造內存于其中的行政集權體制;如何繁榮社會主義文化,取代傳統的官僚政治文化,進而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最終聯合全世界勞動者,實現人類的勞動解放和個體的自由全面發展—是全球化時代最有挑戰性的大課題,已經歷史地擺在了中國共產黨人的面前。
在經濟領域,堅持以公有制經濟克服“新興官僚資本”
馬克思認為,建立公有經濟,就是“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經濟,即“在資本主義時代的成就的基礎上,也就是說,在協作和對土地及靠勞動本身生產的生產資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礎上,重新建立個人所有制”。中國的初級公有制經濟是從沒收官僚資本開始的,第一批國有企業就是直接從舊官僚資本轉化而來的。然而,不到半個世紀的時間,就在公有制經濟大發展的今天,卻又從中滋生出了新的官僚資本,初級公有制經濟也因此受到了嚴峻的挑戰。
如果說舊官僚資本的失敗,是因為其制度的腐敗所造成的,那么,新興官僚資本卻是由于社會主義初級公有制和初級民主制的內在缺陷所導致的腐敗而再生。它的勃起和膨脹,就像癌變一樣,速度之快,20年的時間遠遠超過西方國家私人資本三四百年的成就。據粗略估計,每年因官商勾結的腐敗而掠奪的價值就達GDP的15%左右,相比之下,我國產業資本的銷售額利潤率最好也不過6%左右,產業資本的資本收益率也只有3%~4%。可見,新興官僚資本勢力已經成為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最大受益者,它們在商品流通和貨幣金融領域對資產的掠奪性再分配,是造成國家財政赤字惡化、銀行壞賬率居高不下、產業資本發展緩慢以至停滯萎縮、工人大規模下崗失業、農民撂荒外出,以及社會貧富嚴重兩極分化等問題的最主要結構性因素。
“官僚資本”這一概念系1923年瞿秋白(化名屈維它)在《前鋒》雜志上發表的《中國之資產階級的發展》一文中首次使用。他將洋務派經辦的官辦企業稱為“官僚資本之第一種”,將官商合辦企業稱為“官僚資本之第二種”;將國民政府中的官僚利用職權、私人參與投資的企業或金融機構稱之為官僚資本,是在抗日戰爭期間所發生的事。抗戰中期,政府中部分主管財經事務大權的官員亦參與各種投資,他們利用手中所掌握的權力假公濟私、化公為私,這種“前方吃緊、后方緊吃”的腐敗現象日益嚴重,終于引起了大后方人民的強烈不滿,報刊輿論亦對此大張撻伐,并將他們所經營的企業也稱之為官僚資本。
1946年,王亞南在其《中國經濟原論》一書中指出,官僚資本作為一種資本原始積累形式,是在流通和金融領域中利用政治特權,以直接掠奪的方式進行的財產再分配。它從3種不同而又相互聯系的資本形態中產生出來,并在這3種資本形態中發展壯大。這3種資本形態分別是官僚私人所有的資本、官僚經營管理的國家資本和官僚支配的其他私人資本。
2004年,劉永佶在其《中國經濟矛盾論》一書中指出,官僚資本已經從我國社會主義初級公有制經濟的機體內部再生,并迅速膨脹。其再生的主要途徑有:一是利用職權貪污受賄;二是利用所謂“二元體制”及對經濟的統制,進行倒賣批文和倒賣商品來牟取暴利;三是在特權保護下的走私;四是部分掌控“領導權”者和銀行中的負責人操縱銀行貸款,控制股票、期貨等證券市場,以及操縱、壟斷房地產市場,投機變賣“國家基本建設項目”,等等。新興官僚資本的存在方式有以下幾種:一是以家屬、子女、親戚或親信名義開辦公司;二是購買國債、股票等證券;三是以“外資”形式再投資國內,或獨資,或“合資”;四是購買房產、地產,出租生財,等等。這些非法收入大部分都“洗凈”并以合法形式出現。因此,關于新興官僚資本的具體數據,幾乎是永遠不可能統計清楚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就不存在,無法對它進行定性分析。事實上,在特權保護之下,新興官僚資本的“人格化”—資本官僚們仍在繼續獲取超額利潤,并在不斷地尋找和制造新的“經濟增長點”。
官僚資本與公有制經濟之間的關系,是一種得失關系,官僚資本所增加的,就是公有制經濟所“流失”的。自改革開放以來,官僚資本已經作為一股新的政治、經濟勢力,從我國的初級公有制和民主制的機體中再生,這是一種異化。公有制經濟與新興官僚資本之間的矛盾,已經成為現代中國經濟的主要矛盾。公有制經濟能否保持其主體地位,并不取決于新興官僚資本對它的侵吞和損害,而是取決于當前社會主義民主法制主導下的改革,使公有制經濟的權利體系進一步完善,在克服新興官僚資本的進程中不斷發展壯大,進而積極引導個體小農經濟的改造和自由私有資本的發展。
在政治領域,堅持以社會主義民主法制改造行政集權體制
行政集權體制,又簡稱官僚制,它是官僚資本再生的制度基礎。官僚制不僅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而且幾乎在所有現代國家中都有其存在樣式。實際上,官僚制已成為現代社會的主流政治體制之一,甚至在一些西方政治學家看來,官僚制已經成為現代國家的核心因素。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等文章中,對官僚制進行了一系列批判。他認為,官僚制的存在是與社會大集團連接在一起的。官僚制將形式主義變成了目的本身,創造出一個知識等級制度,將知識轉變成神話和私利,將各級官僚束縛在追逐升遷的官場中,并保證他們有著比他人更大的穩定收益和安全感。馬克斯·韋伯認為,現代世界的理性化就在于它的官僚化,即官僚制能夠在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種不同類型的社會中獲得長足發展。他還認為,官僚制的合理性就在于,它使行政法規約束以及要求知識作為決策基礎成為了現代制度結構的基本特征。
中國兩千年的封建社會,應該稱作集權官僚制社會,而與西方封建領主制社會形態相對應的,應該是春秋戰國之前的周朝。可以說,我國的集權官僚制是同時期人類社會所能達到的最完整和最穩定的政治系統。中國官僚政治的長期穩固主要得益于兩點:一是它具有一個統一而成熟的“政治指導思想”,即儒家道統思想體系,或曰官僚政治文化;二是它具有一個成熟而平衡的官僚統治體系,即集權官僚制。一切社會行為無不受到官的控制,一切社會生活無不打上官的烙印,注入了官僚政治文化的精神,即便是在21世紀的中國這種跡象仍未消失。在現代中國,改造和代替官僚制的新制度是社會主義民主制,但這還是一個比較初級的民主制,它仍然帶有比較濃厚的行政集權制色彩。要真正發展、完善并落實社會主義民主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也就是說,徹底改造和代替行政集權制,將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歷史任務。
毛澤東在《論聯合政府》一文中指出:“新民主主義的政權組織,應該采取民主集中制,由各級人民代表大會決定大政方針,選舉政府。它是民主的,又是集中的,就是說,在民主基礎上的集中,在集中指導下的民主。”在1962年《在擴大的中央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中,毛澤東說:“解決人民內部矛盾,不能用咒罵,也不能用拳頭,更不能用刀槍,只能用討論的方法,說理的方法,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方法,一句話,只能用民主的方法,讓群眾講話的方法。不論黨內黨外,都要有充分的民主生活,就是說,都要認真實行民主集中制。”
鄧小平說:“民主集中制執行得不好,黨是可以變質的。”他在《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一文中指出:“因為民主集中制受到破壞,黨內確實存在權力過分集中的官僚主義。這種官僚主義常常以‘黨的領導’‘黨的指示’‘黨的利益’‘黨的紀律’的面貌出現,這是真正的管、卡、壓。許多重大問題往往是一兩個人說了算,別人只能是奉命行事。這樣,大家就什么問題都用不著思考了。”可見,由官僚制即行政集權體制所體現出來的官僚主義,對黨的影響和危害有多么大。
社會主義民主運動和制度建設,將是一個相當漫長的歷史階段,其主要矛盾也將隨著社會的發展而變化。抓住其主要矛盾,不僅能使我們認識到社會主義民主運動和制度建設的要害,而且也是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民主的關鍵。
在文化領域,堅持以社會主義文化取代“官僚政治文化”
要繁榮社會主義文化,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就必須克服官僚政治文化。官僚政治文化被魯迅稱作是“侍奉主子的文化”,它實際上具有兩種歷史形態,或者說兩個發展階段,即集權官僚政治文化和資本官僚政治文化。其中,后者是前者的現代形態,是資本文化和官僚政治文化的混血兒。官僚政治文化在中國是最為突出和持久的,它是中國社會主義文化的主要對立面。官僚政治文化的現代形態即資本官僚政治文化,與現代官僚制一道,一方面生發著新興官僚資本,另一方面又作為新興官僚資本存在和發展的條件。
中國官僚政治文化是由孔孟創始,并由秦漢及以后歷代統治者和其麾下學者們維護、改造并貫徹于中國社會的統治意識。它的基本理論是儒家道統,并具體化為統治民眾和協調統治階級內部關系的豐富內容,成為集權官僚制的靈魂。勿庸置疑,官僚政治文化在中國歷史上曾經起到過相當巨大的進步作用,中國在農業文明時代的先進生產力與官僚政治文化是統一的。但是,在中國從農業文明向工業文明轉化的過程中,官僚政治文化成為社會變革的主要思想障礙。它作為中國兩千余年的傳統政治文化,可謂根深蒂固。
進入現代以來,雖然受到西方自由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沖擊,但官僚政治文化以資本官僚政治文化的意識形態存活下來,并嚴重地阻礙著中國社會的變革和進步。其實,不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在社會主義運動的發展和制度化建設中,都存在著各種各樣官僚政治文化的干擾。只要存在官僚體制,就會有不同形式的官僚政治文化作為其意識形態而存在,也就會有官僚資本勢力產生的可能。“蘇聯模式”及其破產就是一個典型。
20世紀中國文化的主要內容,就是社會主義文化與官僚政治文化及其現代變種資本官僚政治文化之間的矛盾和斗爭,而這兩種文化之間的矛盾,仍然是21世紀初中國文化的主要矛盾。毛澤東對辯證法的抽象發展,也是他對辯證法的最大貢獻,就是他對主要矛盾和主要矛盾方面的規定。但是,毛澤東對“社會主義改造”以后中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規定,忽視了官僚資本勢力的變形和殘存,把仍在中國具有先進性的自由資本勢力(民族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作為主要矛盾的次要方面。雖然晚年曾用“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來界定“官僚資產階級”,但仍不確切。而這樣的規定,也必然導致民主革命對象的不明確,以及民主革命策略上的失誤。盡管如此,《布萊克維爾政治學百科全書》的編撰者仍然認為:“在中國,毛澤東把對官僚主義的攻擊作為發動那場涉及對各級官員進行系統撤換的文化大革命的理由。”
作為社會主義民主運動制度化建設之根據的中國憲法,在頒布50多年后的今天,其中所規定的公民選舉權、言論權、結社權等個人民主權和個人自由權,依然不能完全得到落實。根本原因就在于中國的社會主義民主運動和制度建設,被那些以“人民公仆”身份出現的、在國家公共權利機構任職的少數人以其“官主政治”所壓制和破壞,他們在有恃無恐地大肆侵吞國有財產以形成其官僚資本的同時,又以各種借口和理由,如“民主種族論” “民主條件不成熟論”等來反對社會主義民主。占世界人口1/5的中國人,能否在黨的正確領導下,積極確立并普及社會主義文化,健全民主法制,以民主的權威克服官的權威,由此鞏固勞動群眾的社會主體地位,提高其素質覺悟,保障其個人權利和利益,不僅關系到中華民族的興亡,而且對于全人類的進步大局,亦將具有深遠的影響。
總之,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有賴于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和健全,有賴于社會主義公有制和民主制的有機統一。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本身就是一場偉大而艱巨的社會變革,變革的主導是中國共產黨,而主體就是億萬中國勞動人民。因此,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發展的根本,就在于確立勞動人民的社會主體地位,建立和完善社會主義制度,樹立和強化社會主義民主的權威。只有確立了這個根本,繼續堅持和深化經濟、政治和文化三大領域的改革和創新,我們的社會才能真正實現和諧有序的發展,每個人才能切實獲得“全面而自由的發展”的條件,我們中國共產黨人也才能無愧于“社會主義者和共產主義者”的光榮稱號。
(作者單位:北京中醫藥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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