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貨幣需求理論研究述評

摘要：西方貨幣需求理論的研究經歷了古典貨幣數量論、現金余額數量說、凱恩斯的貨幣需求理論及凱恩斯之后貨幣需求理論的發展這樣幾個演進階段。對外開放、金融創新和技術進步以及貨幣政策的實踐推動了西方貨幣需求理論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近年來西方貨幣需求理論的實證研究得到了迅猛發展，但是在貨幣統計口徑、規模變量的選擇、機會成本變量的選擇以及貨幣需求函數形式等方面仍存有爭論。

關鍵詞：貨幣需求理論；西方；述評

一、 引言

貨幣需求理論歷來為西方經濟學家所重視，就貨幣需求最本質的內涵總結西方經濟學家的文獻資料，會發現貨幣需求被分為兩類：一類是商品流通所產生的貨幣需求，這是實物經濟運動多貨幣流通手段、支付手段的數量要求；另一類是人們因貯藏財富而產生的貨幣需求，即資產需求，這是作為經濟主體的個人和企業如何為爭取財富而產生的貨幣需求，即資產需求。早期的西方經濟學家主要研究的是前者，20世紀以來西方經濟學家對兩類貨幣需求都有了更深刻的認識。為了系統地了解西方貨幣需求理論的發展，把握西方貨幣需求理論研究的未來發展走勢，回顧西方貨幣需求理論的演進，應該說是極為必要的。

二、 早期的貨幣需求理論演進述評

1. 古典貨幣數量論。西方貨幣需求理論在古代思想家的著作里即已有許多論述，比較系統的至少可以追溯到16世紀法國早期重商主義者讓·波丹，可謂源遠流長。早期的一個典型特征就是把貨幣僅僅看做是一種交易媒介，同時期的貨幣需求理論也就把貨幣的交易媒介職能看作是對貨幣產生需求的唯一來源。這種觀點從16世紀重商主義時期一直延續到20世紀初期，中間經過休謨、配第、斯密、李嘉圖以及費雪等人的深化和完善，最終形成了古典貨幣數量論。

古典貨幣古典貨幣數量論關于貨幣需求的觀點集中表現在費雪的交易方程式中。Fisher（1911）認為，人們持有貨幣的目的在于交易，因此存在如下恒等關系式：MV=PT，其中M是貨幣數量，V是貨幣流通速度，P是價格水平，T是交易量。因為短期內V為常量，所以貨幣需求僅為收入的函數，利率對貨幣需求沒有影響。

2. 劍橋學派的現金余額數量說。劍橋學派的經濟學家馬歇爾和庇古等人在古典數量論的基礎上有所發展，提出了現金余額數量說。現金余額數量說認為，人們持有貨幣是因為貨幣具有交易媒介和價值貯藏功能，因此貨幣需求方程（劍橋方程）是：M=kPY。其中M表示貨幣數量，Y代表總產量，P表示一般價格水平，K是常量，表示以貨幣形式保持的財富在全部財富中所占的比例。

古典貨幣數量論認為人們持有貨幣僅僅為了進行交易的觀點顯然過于狹隘，因此劍橋學派的馬歇爾和庇古開創了微觀貨幣需求分析的先河，從微觀主體的持幣動機、持幣行為考察貨幣需求的規律性。古典貨幣數量論僅對貨幣需求進行宏觀分析，納入視野的只是商品實現的需求和各種支付的需求，從而所需求的只是作為流動手段和支付手段的貨幣。當注重從微觀角度考察貨幣需求后，則所需求的貨幣還包括起價值貯藏職能的貨幣，貨幣需求的影響因素中就納入了更豐富的變量，貨幣需求理論也被推到了更廣博更精深的層次。

當然，盡管馬歇爾和庇古率先將貨幣的價值貯藏職能引入了貨幣需求分析，并將貨幣需求與名義收入掛鉤，但是劍橋方程式和費雪方程式沒有顯著的區別，利率因素依然被排除在貨幣需求方程之外，因此在結論上現金余額數量論與古典貨幣數量論一樣，都體現了貨幣中性的思想。

3. 凱恩斯的貨幣需求理論。在貨幣需求理論的發展歷史上真正起到里程碑作用的是凱恩斯在1936年出版的《通論》一書中提出的流動性偏好的貨幣需求理論。凱恩斯沿著劍橋學派的思路，歸納出人們持有貨幣的三個動機：交易動機、預防動機和投機動機。其中交易動機和預防動機在庇古的需求理論中已經有所體現，投機動機則是凱恩斯的獨創。

流動性偏好理論的提出在貨幣需求理論發展的歷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首先，流動性偏好理論強調了貨幣的價值貯藏職能在貨幣需求中的重要性，同時，通過貨幣的價值貯藏職能把利率因素引入貨幣需求函數是流動性偏好理論主要的特點與貢獻。其次，貨幣需求動機概念的提出鞏固了由馬歇爾、庇古開創的從微觀主體的持幣動機、持幣行為考察貨幣需求的新視角，使得微觀分析方法成為現代貨幣需求理論研究方法的主流。最后，由于預防動機的貨幣需求是貨幣數量論所為涉及的，因此，將對貨幣的交易媒介職能的需求分解為交易動機和預防動機是對貨幣數量論傳統的完善和發展。

三、 后凱恩斯貨幣需求理論演進述評

凱恩斯之后的經濟學家在貨幣需求問題上的理論貢獻主要集中在對流動性偏好理論的貨幣需求方程中的兩個子函數L1和L2的重新闡述上。大體上，凱恩斯之后的貨幣需求理論有著三個發展方向；一是強調貨幣的交易媒介職能；二是強調貨幣的價值貯藏職能對貨幣需求的影響；三是現代貨幣數量論。

1. 源于交易媒介職能的貨幣需求理論的演進。

（1）貨幣需求論。首先把利率引入微觀主體的交易性貨幣需求模型的是Baumol（1952）和Tobin（1956）。他們用“最優存貨控制理論”的解決辦法，提出了鮑莫爾-托賓模型，即著名的“平方根定律”，根據該定律，交易性貨幣需求的最優貨幣需求量與轉換成本以及交易量之間呈正比關系，與利率呈反比關系，而最優貨幣需求量對交易量的彈性和對利率的彈性分別為1/2和-1/2。當然，該方法的局限性也很明顯，一是它建立在單期決策的基礎上，沒有考慮動態決策對結論的影響，二是沒有考慮收入和支出的不確定性。

針對鮑莫爾—托賓模型的缺陷，不少學者進行了修正和完善。Miller和Orr（1966）開創了在隨機過程中探討貨幣需求的存貨方法，在他們的分析中，廠商的現金流量以隨機行走的方式產生。Akerlof和Milbourne（1980）提出了目標臨界模型。該模型放松了兩個嚴格的假定條件，并得出結論：短期內貨幣需求對收入變化的反應并不靈敏，宏觀經濟變量的變動將改變臨界值和現金流量，在貨幣持有量逐漸收斂的過程中形成一個新的均衡。Romer（1986）也針對鮑莫爾—托賓模型僅是單期決策的缺陷，以連續時期的一般均衡分析對其進行了擴展。

（2）瓦爾拉斯派解釋交易性貨幣需求微觀基礎的貨幣需求模型。瓦爾拉斯派建立貨幣需求微觀基礎的努力是在瓦爾拉斯一般均衡框架之中引入貨幣這樣一個明確的目標。這項工作由帕廷金開創，經由Sidrauski（1967）繼承并加以發揮，形成了效用函數中的貨幣模型。Sidrauski認為持有貨幣也能帶來效用，這樣貨幣就被直接引入效用函數之中。這一模型的缺陷在于，雖然其出發點是考慮貨幣的交易媒介職能，效用函數中的貨幣模型直接將貨幣引入效用函數，但是未能解釋為什么持有貨幣會帶來效用，這就引入了購買時間模型。購買時間模型由Mccallum（1983，1987）提出，對效用函數中的貨幣模型進行了完善。購買時間模型認為，持有貨幣的成本在于經濟主體必須通過減少消費量或資本擁有量才能達到增加貨幣持有量的目的。而增加貨幣持有量的益處在于：所增加的貨幣量可以減少購物時間，從而增加效用。這正是購買時間模型的創見之所在。

效用函數中的貨幣模型在直接將貨幣引入效用函數方面遇到的困難催生了另外一種在效用函數之中納入貨幣因素的思路。克洛爾（Clower，1967）提出一個新的思路，即不把貨幣引入效用函數，而是將其看做交易者在購買時所面臨的約束。這樣，貨幣盡管沒有直接出現在效用函數里面，但是出現在函數的約束條件之中。Lucas（1980）率先在這個方向進行了嘗試，他將鮑莫爾和托賓的個人行為最優化的研究思路與“克洛爾約束”結合來研究貨幣的交易需求，創立了現金先行模型（cash in advance model），但是，將貨幣因素納入約束條件的做法導致了利率因素從貨幣需求函數之中消失，這導致了在現金先行模型之中貨幣呈現超中性的尷尬結論，這也是現金先行模型致命的缺陷。Stockman（1981）最先對現金先行模型進行了改進，他把資本品也加入到克洛爾約束之中，使得消費品和資本品都受到通貨膨脹的影響。通過“通貨膨脹-投資減少-資本存量減少”這樣一種路徑消除了Lucas的模型之中貨幣的超中性。

相比上述在效用函數中納入貨幣因素的思路所面臨的困難，Alchian（1977）以及King Wright（1989，1993）提出了貨幣搜尋模型。貨幣搜尋模型不是外在的直接將交易媒介職能賦予貨幣，而是通過模擬人們交易策略的形成來說明貨幣是如何內生于經濟體系之中。

（3）預防動機的貨幣需求理論。較早地提出預防性貨幣需求模型的是Whalen（1966）。他的觀點集中體現在他提出的立方根定律之中。根據方程，預防性貨幣需求對凈支出的彈性為1/3，對利率的彈性為-1/3。總的來說，預防動機的貨幣需求理論的發展并未超出Whalen在立方根定律之中體現的基本思路。Miller和Orr（1966，1968）發展了企業預防性貨幣需求模型。在模型中，企業凈現金流量是隨機的并且企業對現金的管理采取了目標臨界控制方式，這使得模型與現實更加地貼近。Sprenkleｆ和Miller（1980）對Miller和Orr的模型進行了進一步的拓展，他們在模型之中考慮到了企業通過壓縮流動資產和向銀行進行透支來解決不可預期的現金支付方法。而Krugman，Persso Svensson則將預防性貨幣需求模型擴展到了一般均衡分析的框架之中。

2. 源于價值貯藏職能的貨幣需求理論的演進。強調貨幣的價值貯藏職能對貨幣需求的理論主要有兩個發展方向，其一是Tobin的貨幣需求的資產組合選擇理論，其二是世代交疊模型。

（1）貨幣需求的資產組合理論。凱恩斯在流動性偏好理論之中強調了貨幣需求的投機動機，但是凱恩斯對投機性貨幣需求的分析并不完善，他的分析無法解釋人們為什么同時持有貨幣和債券的情形。Tobin（1958）創立了貨幣需求的資產組合選擇理論。Tobin將收益與風險結合起來分析貨幣需求，在貨幣需求的資產組合選擇理論中，貨幣需求被解釋為在資產組合中配置財富問題的一個部分。

Tobin的貨幣需求資產組合選擇理論也存在不足，他延續了凱恩斯的流動性偏好理論之中的假設，財富僅由貨幣和債券資產組成，這與現實相差太遠。Ando，Modigliani和Shell（1975）通過引入定期存款構建了一個三資產模型，對Tobin的貨幣需求的資產組合選擇理論進行了擴展。Mccallum和Goodfriend（1987）也構建了一個包括貨幣、債券以及資本的三資產模型，引入了持有貨幣的交易動機對貨幣需求的資產組合選擇理論進行了擴展。Buse（1975）和Fischer（1981）把通貨膨脹的不確定性引入Tobin的資產組合選擇理論。

（2）世代交疊模型。世代交疊模型由Samuelson（1958）最早提出，Sargent（1977，1988）和Wallace（1982）在20世紀80年代對該模型做出了重要的發展，并使之成為Arrow-Debreu模型的主要替代模型。世代交疊模型強調年輕人與老年人在偏好方面具有不同傾向，因此倘若經濟主體在出生時獲得的消費品資源能夠保存一部分到老年再進行消費必然能夠帶來更多的效用。世代交疊模型為理解作為一項資產而不是一種交易工具的貨幣的需求問題提供了一個分析框架，但是該模型沒有考慮貨幣的交易媒介功能，因此導致該模型不能解釋當存在補償風險溢價后收益率仍高于貨幣的收益率時貨幣仍然存在這一現象。但不可否認，它為源于價值貯藏職能的貨幣需求理論提供了一個新的分析框架。

3. 貨幣的消費者需求理論：現代貨幣數量論。現代貨幣數量論是以弗里德曼為代表的貨幣學派對傳統貨幣數量論的發展和升華，弗里德曼對貨幣數量論進行了重新表述。他不再研究人們持有貨幣的動機，而將貨幣作為構成財富資產的一種。在弗里德曼看來，貨幣的需求取決于三種主要因素：各種形式持有的總財富、貨幣和其他形式資產的價格和收益率、財富所有者的偏好。弗里德曼得出一個大家所共知的貨幣需求函數，在這個函數中，實際貨幣余額的需求與實際的永久性收入呈同方向變動，與債券利率、股票收益率和非人力財富對人力財富之比呈反方向變動。

在此之后，Brunner和Meltzer（1963，1964）提出“財富調整理論”以對Friedman的貨幣理論進行補充和擴展。財富調整理論在貨幣需求函數的基本形式上與Friedman的分析并無分歧，然而，在關于貨幣需求函數規模變量的定義與選擇方面有所差別：該理論定義的“財富”是一個經濟總量概念，而其他以資產組合理論為背景的分析都是以微觀的個人或企業行業為對象的。Meltzer（1963）指出，對非銀行的私人部門而言，財富是由實物資本、貨幣、銀行定期存款和政府債務的總和減去對銀行和政府的負債構成的，該理論的財富變量在貨幣需求函數中只限于非人力資產，從而不能由所謂的“恒久收入”來代表。

20世紀70年代開始，尤其是20世紀80年代以來，西方貨幣需求理論研究開始注意金融體系的客觀條件變化以及金融創新、宏觀政策對貨幣需求的影響，從以下三個方面將貨幣需求理論研究進行發展。一是開放條件下的貨幣需求。開放條件下的貨幣需求理論主要沿著三個方向發展：其一是把國外經濟變量引入貨幣需求函數；其二是在貨幣替代框架下研究存在外幣的情況下本幣的需求問題；其三是研究貨幣聯盟條件下的貨幣需求問題。二是注意金融創新與技術進步對貨幣需求的影響。三是注意貨幣政策對貨幣需求的影響。

綜上所述，在凱恩斯之后，貨幣需求理論的發展非常迅速，一方面是因為流動性偏好理論提出了一個非常好的理論分析框架，再者是由于在紙幣制度下，貨幣供給量基本上取決于中央銀行，如何是貨幣供給與經濟對貨幣的需求相一致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因此對貨幣需求理論的研究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重視。這時期的貨幣需求理論有如下特點：①分析方法上，在進行宏觀分析的同時，尤其重視從微觀主體的持幣動機、持幣行為考察貨幣需求的規律性；②機會成本變量被引入貨幣需求的決定因素，從而使貨幣需求的決定因素更加豐富，越來越多的變量被分別引入到貨幣需求函數之中。③理論的模型化深度不斷加深，貨幣需求函數日益精巧。

隨著人們對客觀經濟規律認識不斷深入和現時環境的不斷演變，研究者們將會對貨幣需求理論所基于的一些的假定進行修正和改動，以使得其與現實相符。同時將不斷地完善理論的分析框架，從研究方法哲學、研究側重點、研究的范圍思路及其它方面進行合理的抉擇，貨幣需求理論的發展將會是多學科多領域交溶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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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朝克圖，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2009級博士生，內蒙古財經學院金融系副教授；周亞軍，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2009級博士生，新疆財經大學金融學院講師。

收篇收期：2011-0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