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一直是個有幾分“自閉”的國家。它的地理位置孤立,又深受禪宗佛教內斂氣質的影響,兩者都加重了人民的封閉傾向。而現在,日本人剛剛感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善意。如果這個國家的領導層利用好眼前的機遇,鼓勵國民的開放精神,日本人就會變得更有信心,更有生產力,更富有創(chuàng)造精神。而如果對眼前的機遇不能善加利用,危機后的日本會更加深陷自我封閉的泥潭,社會上的悲觀氛圍也會更濃重,人們也會更傾向于沉溺于傳統文化的細枝末節(jié)之中。日本社會在經歷一個轉折,今天,它正處于一段漫長的休眠期,在人們的緊張期待中到來的,也許是一次復興,也許是二十年衰退的繼續(xù)。
在日本開展的一次“焦慮指數”的調查顯示,跟危機前的統計相比,現在人們更關注家門口的問題。如對政府控制財政赤字能力的信心嚴重下降,而對于中國進口商品威脅的擔心,已經被推到較為靠后的位置。
這個結果,當然也并不令人吃驚,但從中卻可以得出一個非常有趣的結論:有史以來第一次,國際機構在提供可靠信息方面超過了日本本土機構,起到了更大的引導作用。在輻射的危險性方面,只有33%的人相信“官方”的報告。相信當前政府可以領導日本安全度過危機的人數比例更低。“跨國公司”和“國外媒體”都被認為是更加“真誠”且“高效”。在不容易量化的方面,就是日本人在得到國際援助時表現出來的驚訝。
在人們近期的回憶中,這是日本人第一次意識到:外國人也可以是我們的朋友。如果這種印象得到加強的話,日本人就有可能改變他們傳統的“埋起頭來做好自己的事”那種態(tài)度,重新調整與外部世界的關系,這種轉變可以在多個方面提升整個社會的生產效率。外人可能很難理解,滲透日本人生活方方面面的那種“島民心態(tài)”。表面看來,這個國家很現代,國際化程度也很高:在電視廣告業(yè)界,大多數專家都是白人;從北海道到九州,都有無數人迷戀蘋果公司的產品。但在人民心靈深處,日本從來沒有真正享受過其他文化帶來的滿足,與中國完全相反。在日本,很少公司愿意與國際化的廣告商合作,而實用主義的中國人卻非常認可國外專業(yè)人士。日本公司很少雇傭外國人。大學畢業(yè)生的英語能過得去的都不多。甚至酒吧都不歡迎外國人光臨。
從經濟意義上講,日本人自我孤立的習慣非常沒有效率。比如說時裝品牌,雖然很有創(chuàng)造力,卻不去做針對國際市場的商業(yè)廣告。全球化的公司,面臨危機時,在國際舞臺上卻沒有自己的聲音。在2010年的汽車召回事件中,豐田在平息公共焦慮方面,做得比最近的東京天然氣和電力公司好不到哪兒去。日本的領導人非常清楚,他們國內埋著一個定時炸彈,那就是熟練工人供應的枯竭。但是在放松老掉牙的移民法案問題上,卻始終無所作為。更糟糕的是,隨著經濟前景的惡化,這個國家已經進入了恐懼與退縮的惡性循環(huán)。更多的年輕人“宅”在自己的小公寓里,他們已經把自己孤立在積極變革的力量之外。
在日本人重新“發(fā)現世界”的問題上,我也并不樂觀。習慣的力量是巨大的,追求體制內和諧的目標也已經根深蒂固。但隨著更多的外國機構參與日本的事務,現有的“利益方程式”也許會轉向更為開放的國際化方向。無論是外國人還是日本人,都需要致力于培養(yǎng)彼此之間的善意。公司內的人員交流計劃,以及鼓勵更多日本學生出國留學,都是很好的“起步”項目。當然,變革總是需要自上而下的一貫領導。問題是:這樣的領導人是否存在?如果存在,他們是不是愿意培養(yǎng)日本人民的全球意識,并且堅持到這些努力取得成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