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日文書籍的譯介對國人科學觀念的影響

摘要：19世紀末20世紀初，日本對“西學”的譯介大大超過中國，甲午戰爭之后，日本成為中國學習西方的中轉站，大批中國留學生東渡，通過日本學習西方，譯自日文的書籍迅速超過漢譯西書，對中國人科學觀念的樹立長生了巨大的影響。中國封建社會的教育局限于四書五經等儒家經典的狹隘范圍內，自然知識和生產技術被認為是雕蟲小技不登大雅之堂。日文書籍的翻譯引進，使中國人的封建思想迅速解凍，科學觀念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關鍵詞：日文書籍譯介科學觀念

19世紀末20世紀初，日本對“西學”的譯介大大超過中國，中國甲午戰爭的失敗，日本明治維新的成功，使中日文化優勢逆轉。由于中日文化同源，“同文”且又是近鄰等優勢，大批留學生東渡日本，日本成為中國學習西方的中轉站，譯自日文的書籍迅速超過漢譯西書，對中國近代新觀念的引進發揮了巨大作用。特別是1900年后，中國“新知識”的來源幾乎都是日本，尤其是日譯書籍成為中國步入現代化的橋梁。正如著名官員、教育家盛宣懷于1902年所說：“日本維新以后，以翻譯西書為汲汲，今其國人于泰西各種學問，皆貫串有得，頗得力于譯出和文之書。”⑴日文書籍的譯介對中國影響是巨大的，它喚起中國民眾的覺醒，促進教育制度變革，使國人思想觀念發生巨變，樹立了科學觀念，推動了科學技術的進步。本文將就日文科學書籍的譯介對中國民眾科學觀念形成所產生的影響進行探討研究。

一、

中國有著幾千年的文明史，中國的古代文明曾對世界有過巨大貢獻。然而16世紀以后，歐洲資本主義迅速發展，到了18世紀中葉，西方文明已經遠遠超過了東方領先于世界。這時中國卻仍緊關國門沾沾自喜于天朝大國“富有四海所不有”之中。由來已久的文化積淀使中國產生了強烈的對外來文化排斥心理。雖然，林則徐、魏源等有識之士致力于介紹西方知識，主張向西方學習，然而在專制主義的中國，此類先進知識分子不僅廖若晨星，而且備受頑固派摧殘和打擊。憂國憂民的中國知識分子渴望自己祖國“風氣日開，智慧日出”，但他們的艱辛努力并沒有喚醒整個民族，因此18世紀中葉推行改革的洋務運動終以失敗而告終。

在儒學占統治地位的古代中國，傳統教育以仕途為依歸，入仕升官是古代知識分子的價值取向。知識分子接受的教育內容僅限于朝廷欽定的四書五經等儒家經典，科學技術向來不被人重視，自然知識和生產技術被認為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蟲小技，被污蔑為“奇技淫巧”。“學而優則仕”才被認為是正統，而把學習科學技術視為“不務正業”。因此，古代探究科學技術更多的表現為士大夫階層的“業余愛好”，很少有人終生立志研究科學技術。正是由于民眾從觀念上對科學排斥態度，拒絕吸收和借鑒他國的先進經驗、先進理論和先進技術，長期維系傳統的小農經濟和手工業生產，致使生產力極度落后，作為生產力第一要素的科學技術也一直沒有顯著進步，使當時中國的經濟和科技被西方遠遠地拋在后面。

中國近代教育家，政治活動家馬君武認為西歐各國之所以在工業革命后經濟發展迅猛，社會文明進步，是因為西歐出現各種新學說，開啟民智的結果⑵。反觀中國，盡管我們曾經有過輝煌漢唐時代，但近代逐漸衰弱，這是因為中國人民仍然是封建專制下“未開化的國民”。日本著名學者實藤蕙秀是這樣描述的:“對于引進歐洲近代文化，中國人比日本人方便得多，但他們對此卻不關心。日本人的條件比中國惡劣，但卻專心從事，故在近代化事業上比中國捷足先登。”⑶要讓中國走向強盛，必須使中國人民擺脫“未開化”的狀態。甲午戰爭使國人受到了沉重打擊，中國人看到了日本明治維新，向西方學習取得巨大變化，開始向日本尋找救國強盛的途徑，于是，大批熱血青年赴日留學，通過日本翻譯了大量介紹西方科學的書籍，使國人眼界大開，嚴復提出了“鼓民力、開民智、新民德”的啟蒙三民主義，從國民素質的角度探究中國敗弱的原因。嚴復認為“而欲國之富，非民智之開”⑷。

中國之所以在學習西方文明上落后于日本，除了社會制度上的原因之外，還因為中國人還不了解科學的精神和科學的方法缺乏科學觀念。中國文化革命的偉人、新文學的旗手魯迅早年留學日本期間，大力提倡科學對開啟民治的作用，把科學視為醫治愚昧、啟迪民智的“神圣之光”。

二、

日本明治維新的先進經驗，使大量中國學生留學日本、中日“同文”等諸多原因，使譯自日文的書籍在甲午戰爭中國為日本所敗后突然后來居上，迅速超過原來的中譯西文書籍。從公元1900年后，中國“新知識”的翻譯工作幾乎就集中在日本。熊月之在《西學東漸與晚清社會》一書中根據譚汝謙《中國譯日本書綜合目錄》和徐維則，顧燮光的《増版東西學錄》統計的從1896年至1911年15年間中國翻譯日文書籍至少1014種，這個數字，遠遠超過此前半個世紀，中國翻譯西文書的數字的總和，也大大超過同時期中國翻譯西文的數字。“以1902年至1904年為例，譯自英文的共89種，占全國譯書總數的16%；譯自德文的24種，占4%；譯自法文的17種，占3%；而譯自日文的321種，占60%”⑸至于這一時期，各種報紙，雜志刊登的通過日文翻譯過來的西學，更難記其數，“可以說是，無報不譯，無刊不譯，無期不譯”。

大量科學書籍的引進必然引起中國人心理上的震顫，翻譯出版活動在科學啟蒙上的巨大的價值是不可無視的。對我國當時的思想界、文化知識階層甚至上層社會都有立竿見影的意義，現代中國其他許多偉大人物都是從翻譯日文著作開始了解現代學科的。如：章炳戰、蔡元培、王國維、梁啟超、魯迅及黃炎培等。吳虞當年亦是受新書極大影響的人物，1905年他在日本寫成的家訓里，就希望家人多讀書，“大抵歷史、地理、教育、政治、理科、格致、生理、衛生、民種、進化，皆宜擇一二種佳書常習之。”⑹

當時對國人思想觀念的轉變產生具大作用的應該首推科學教科書的翻譯，作為一種新型的文化載體，翻譯科學教科書為科學知識在新一代國人中的傳播充當了重要的傳播媒介。熊月之認為：“真正形成規模、影響深遠的，是20世紀初清政府實行新政、推行新的學制以后，涵蓋各種學科、包括不同層次、遍布城市鄉村、沿海內地的新式教科書。”⑺“先是各書局盛行翻譯東文書籍。國人因知識之饑荒，多喜購閱，故極暢銷。”⑻魯迅在《吶喊#8226;自序》寫到“在這學堂里，我才知道世上還有所謂格致，算學，地理，歷史，繪圖和體操。生理學并不教，但我們卻看到些木版的《全體新論》和《化學衛生論》之類了”。⑼教科書的普及推廣可見一斑。

“科學對于人類事務的影響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方式是大家都熟悉的，科學直接地、并在更大程度上間接地生產出完全改變了人類生活的工具。第二沖方式是教育性質的——它作用于心靈。”⑽科學文化主要通過科學教育等途徑逐步彌散到社會之中，并通過對其他文化活動和成果的影響和滲透，不斷影響著人們的認識和觀念，最終形成科學的文化精神。

翻譯的科學教科書在20世紀初的學校教育中達到了廣泛的使用，其傳播科學知識和科學文化的社會功能是顯而易見的。在眾多的科學教科書里最值得一提的是范迪吉譯編的《編譯普通教育百科全書》。它共分8大類：宗教和哲學6種，文學1種，教育5種，政治法律18種，自然科學28種，實業（包括農業、商業和工業）22種，其他2種。包括了“知識”的各個領域。⑾“百科全書的出現，反映了對中國傳統學科以外的綜合知識，驟然有強烈的需求”。⑿

如果說翻譯科學教科書通過新式學校傳播科學知識是循環、遞進的，那么雜志和科學書籍的翻譯出版對科學知識的傳播則是以不斷地更換傳播內容為特點的。辛亥前后譯載科學文獻的報刊約150種之多，雨后春筍般涌現的出版社，譯刊了為數不少的科學書籍。這些科學翻譯雖然難以精確地統計，但它們在20世紀初期科學知識傳播大潮中的科學文化功能同樣不容忽視。20世紀國人自辦的第一種科學雜志《亞泉雜志》，最早向中國讀者介紹了元素周期律及其他基本化學理論，并譯介了當時西方新近發現的一些化學元素。大量譯載科學文章和著作的《科學世界》，其辦刊宗旨即是“發明科學，基礎實業，使吾民之知識技能日益增進”。⒀商務印書館刊印的譯書為時人踴躍購買，辛亥前后的科學譯書一版再版；上海醫學書局的醫學譯著，尤其是強調中西醫匯通的醫學家丁福保的醫學譯書，也是多次再版刊行。各家出版機構所出的技術類譯書不僅滿足了實業實踐的技術需求，也將技術知識帶給大眾讀者，開啟了民智。

除此之外，來自于日本的科學小說的翻譯對中國民眾文明開智，樹立科學觀念所起的作用也是值得一提的。因為“科學小說者，文明世界之先導也。世有不喜歡科學者，而未有不喜科學小說者。則其輸人文明思想，最為敏捷，且其種因獲果。”⒁魯迅也認為：“故茍欲彌今日譯界之缺失，導中國人群以進行，必自科學小說始。”⒂“科學小說”的輸入是基于時代需求被選擇譯介入中國的，時人對于“科學小說”的認識，與其說是為引進一種新興的小說題材，倒不如說是作為科學的載體更能凸顯提倡者的意圖。

三、

“清末來自于東瀛的翻譯可謂是包羅萬象，但從最精煉的、深奧微妙的現代思想、科學和法律行政，到學校每天上課的教科書，這些澤著都從根本上重新塑造中國人的思想世界，其結果是構成了影響中國所有精英分子的思想革命”。⒃翻譯日文書籍是流向中國“新概念”的源泉。這些譯著把日本的“啟蒙思想，自由民權理論，唯物主義哲學，早期社會主義思想及科學方法論介紹到中國。”⒄

一般在論及西學傳播的社會影響時，往往著重于西學在知識分子精英中的影響，卻忽視了西學在大眾中所產生的潛移默化的影響。在論及20世紀初西方科學譯介的社會意義時，論述者往往對嚴譯名著情有獨鐘，而對從日本轉口輸入的科學多取漠視的態度。事實上，20世紀初通過日本轉口輸入的西學恰恰是輸入西學數量最多、影響最大的部分。“走進千家萬戶、莘莘學子朝夕誦讀的各種新式教科書，其社會影響不知要比嚴譯名著高出多少倍。”⒅比起江南制造局、廣學會等機構從西文直接譯為中文的西書的影響，從日文轉譯的西學書籍，“無論從影響的廣度還是深度來說，后者都遠遠超過前者。”⒆

總而言之，主要來自日文的科學譯書不僅對國人中的直接讀者的知識結構的轉型產生過廣泛而久遠的影響，而且其影響范圍之所及也達到那些間接的受傳對象，使社會整體的知識結構也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化。任達在《新政革命與日本——中國，1898-1912年》是這樣描述的：“在1898年百日維新前夕，中國的思想和體制都刻板地遵從中國人特有的源于中國古代的原理。僅僅12年后，到了1910年，中國人的思想和政府體制，由于外國的影響，已經起了根本性的變化。”⒇“如果把19l0年中國的思想和體制與1925年的、以至今天中國相比較，就會發現基本的連續性，它們向屬于相同的現實序列。”而“如果把1910年利1898年年初相比，人們發現，在思想和體制兩大領域都明顯地彼此脫離，而且越離越遠。”（21）這充分說明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短短的十幾年間，中國在思想觀念上發生的巨大變化。至于變化原因任達認為“如果沒有日本。這段故事便缺掉—個關鍵部分，”（22）“在19世紀末，日本已根本上完成了自己的現代革命。在這過程中設汁了“體用”的合成物，它的“體”或基本原則是改造過的儒學；它的“用”或實踐，是改造過的西方因素。這一合成物在中國贏得贊同，也為中國接受新思想和新體制清除道路。在此之前，這些新思想和體制與西方異端相聯，是受到抗拒的。”（23）這段話對日本在中國引進西方近代化的轉折點所發揮的作用給娛樂充分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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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日本住友財団2009年度#65378;#65393;#65404;#65438;#65393;諸國における日本関連研究助成#65379;資助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