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立足于生產方式制約社會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這一唯物史觀的基本觀點,一方面,馬克思恩格斯闡述了人權的歷史性、發展性、具體性及階級性特征;另一方面,馬克思恩格斯揭示了人權產生與發展的內在動力機制,即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內在矛盾運動。
關鍵詞:馬克思;人權;生產方式
中圖分類號:A8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1)18-0206-03
人權作為一個普遍的政治概念,最初是十七八世紀歐洲的代表新興資產階級利益的思想家在反對封建神權、君權和等級特權過程中提出來的。西方傳統人權概念主要體現為早期資產階級啟蒙學者提出的“天賦人權”學說。這種學說認為,在人類進入公民社會以前,人們處于自然狀態之中,受著理性自然法則的支配,人人享有與生俱有的生命、自由、平等、財產等自然權利。這些權利是天賦的權利,是不可轉讓的、不可剝奪的、永恒的。對于“天賦人權”學說,馬克思從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這一唯物史觀的基本觀點出發,立足于特定的物質生產方式,批駁了資產階級思想家關于抽象的、永恒的、普遍的“天賦人權”,闡明了人權的歷史性、發展性、具體性以及階級性等基本觀點,揭示了人權產生、發展的內在動力。
一、馬克思恩格斯關于人權的基本特征的思想
第一,人權的歷史性。近代人權觀把人權看成是人的天賦的、與生俱來的權利。而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人權既非天賦,也非永恒,它是社會經濟發展的產物。滋長自由平等思想的土壤正是商品生產。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明確指出:“黑格爾曾經說過,‘人權’不是天賦的,而是歷史地產生的。而‘批判’關于人權是不可能說出什么比黑格爾更有批判性言論的。”[1] 這就是說,人權問題和人權概念不是從來就有的,不是沒有產生的過程的。作為歷史地形成的人權,它是資產階級為了進一步消除封建障礙而在與封建階級的斗爭中取得的政治權利,根本不是所謂的天賦權利。
啟蒙思想家用以自由和平等為基本內容的人權代替封建等級特權,適應了新興資產階級生產關系發展的客觀要求。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明確地指出了這一點:“社會的經濟進步一旦把擺脫封建桎梏和通過消除封建不平等來確立權利平等的要求提上日程,這種要求就必定迅速地擴大其范圍。只要為工業和商業的利益提出這一要求,就必須為廣大農民要求同樣的平等權利。……所以這種要求就很自然地獲得了普遍的、超出個別國家范圍的性質,而自由和平等也很自然地被宣布為人權。”[2] 同樣,馬克思指出,中世紀的生產方式“在政治上表現為特權”,而現代的生產方式“在政治上表現為權利、平權”[3]。
第二,人權的發展性。1886年10月,恩格斯和考茨基在《法學家的社會主義》一文中,曾談到了資產階級的權利觀向無產階級的權利觀的發展。他們說:“正如資產階級在反對貴族的斗爭中一度按照傳統抱有的神學世界觀一樣,無產階級起初也從敵人那里學會了法學的思維方式,并從中尋找反對資產階級的武器,無產階級的第一批政黨組織以及它們的理論代表都是完全站在法學的‘權利基礎’之上的,只不過他們為自己奠定的‘權利基礎’和資產階級的‘權利基礎’不同而已。一方面,就法律平等必須用社會平等做補充這一點而言,平等的揚棄是擴大了;另一方面,從亞當·斯密的論點——勞動是一切財富的源泉,但勞動產品必須從勞動者手中分給地主和資本家——中得出了一個結論:這種分配是不正義的,必須徹底廢除,或者至少把它改變得有利于勞動者。”[4]
對馬克思恩格斯而言,資本主義理性國家、理性社會中的種種矛盾必然最終演變為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的尖銳沖突。而這種尖銳沖突在人權領域中的表現就是一方面幾乎把一切權利賦予一個階級,另一方面卻幾乎把一切義務推給另一個階級。所以,當資產階級的自由和平等等人權在實踐中暴露出其虛偽性時,“無產階級抓住了資產階級的話柄:平等應當不僅是表面的,不僅在國家的領域中實行,它還應當是實際的,還應當在社會的、經濟的領域中實行。尤其是從法國資產階級自大革命開始把公民的平等提到重要地位以來,法國無產階級就針鋒相對地提出社會的、經濟的平等的要求,這種平等成了法國無產階級所特有的戰斗口號……無產階級平等要求的實際內容都是消滅階級的要求。任何超出這個范圍的平等要求,都必然要流于荒謬。”[2]這里,恩格斯指出了無產階級及其廣大勞動人民的人權不僅包括政治上的平等,而且包括社會、經濟上的平等,它所要求的是最終消滅私有制,消滅階級和階級差別。這樣,無產階級人權內容從政治和公民權利拓展為政治、經濟、文化、社會權利。
第三,人權的具體性。在馬克思恩格斯的視野里,人權不是抽象的,而是具體的。人權的具體性不僅表現在“人權”中的“人”是現實的、具體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人,而且還表現在人權的內容是具體的。在《資本論》及其手稿中,馬克思全面系統地分析了構成法的基礎的社會經濟關系,認為生產關系就是人們在他們的社會生活過程中,在他們的社會生活的生產中所所處的各種關系。生產關系的基礎就是支配物品和占有對改物品勞動果實的現實的所有制關系,它體現著特定的意志關系,反映在商品交換過程中就是商品所有者之間的契約關系。而所有制關系在法律上的規定就表現為所有權關系。馬克思在批判普魯東的正義觀時指出:“關于公平和正義的空談,歸結起來不過是要用適應于簡單交換的所有權關系或法的關系作為尺度,來衡量交換價值的更高發展階段上的所有權關系和法的關系。”[5] “每種生產形式都產生出它所特有的法的關系、統治形式等等。”[5] 顯然,在馬克思那里,所有權關系就是法的關系。由此,馬克思給“法權關系”作了一個經典性的規定,即“這種具有契約形式的(不管這種契約是不是用法律固定下來的)法權關系,是一種反映著經濟關系的意志關系。這種法權關系或意志關系的內容是由這種經濟關系本身決定的”[6] 。馬克思認為,所有權根源于社會生活本身。他說:“創造這種權利的,是生產關系。一旦生產關系達到必須改變外殼的程度,這種權利和一切以它為依據的交易的物質源泉,即一種有經濟上和歷史上的存在理由的、從社會生活的生產過程產生的源泉,就會消失。”[7] 這就是說,所有權關系、法權關系是以生產關系、所有制為存在基礎的,同時,隨著生產關系、所有制的變化,所有權關系、法權關系才會發生變化。
第四,人權的階級性。啟蒙思想家撇開自己所從屬的那個階級賴以生存的經濟關系,用純粹的自由和平等的觀念來說明人們的存在,否認人權的階級性,在歷史觀上是唯心主義的。馬克思恩格斯一再強調,建立在特定的經濟基礎之上的人權總是具有階級性。在《共產黨宣言》中,他們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上述觀點:“你們既然用你們資產階級關于自由、教育、法等等的觀念來衡量廢除資產階級所有制的主張,那就請你們不要同我們爭論了。你們的觀念本身是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和所有制關系的產物,正像你們的法不過是被奉為法律的你們這個階級的意志一樣,而這種意志的內容是由你們這個階級的物質生活條件來決定的。你們的利己觀念使你們把自己的生產關系和所有制關系從歷史的、在生產過程中是暫時的關系變成永恒的自然規律和理性規律,這種利己觀念是你們和一切滅亡了的統治階級所共有的。談到古代所有制的時候你們所能理解的,你們談到封建所有制的時候你們所能理解的,一談到資產階級所有制你們就再也不能理解了。”[8] 因此,在階級社會中,人權上總是帶有階級利益的烙印。
二、馬克思恩格斯關于人權產生與發展動力的思想
在徹底顛覆近代人權觀唯心主義基礎的過程中,馬克思恩格斯以人的生產實踐為出發點,對人權產生與發展的內在動力作了揭示。
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馬克思指出:“人的依賴關系(起初完全是自然發生的),是最初的社會形式,在這種形式下,人的生產能力只是在狹窄的范圍內和孤立的地點上發展著。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這種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會物質交換、全面的關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體系。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從屬于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是第三個階段。第二個階段為第三個階段創造條件。”[5] 這里,馬克思從不同時代人們的社會交往形式出發,勾勒出人的存在、發展及其活動的三個階段時,他實際上給人們展現了人權產生與發展的內在動力,即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由此也凸顯了權利的非永恒性這一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立場。
從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來講,現實的人及其現實的勞動實踐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的載體,離開了現實的人及其現實的勞動實踐,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就無處存在。這是因為,作為滿足人類生存的前提的人的勞動一開始就表現為“雙重關系:一方面是自然關系,另一方面是社會關系;社會關系的含義在這里是指許多個人的共同活動”[8]。勞動的自然關系指的是人體的需要及其與滿足這種需要的生活資料之間的關系,勞動的社會關系指的是在勞動過程中人與人之間的結合,勞動的雙重關系構成了人們共同的人的勞動方式,構成了生產力。這樣,同人的生存緊密相關的人的創造性勞動,一方面是人們的利益需要的本性,利益首先是同人們的物質生活的需要緊密相關的;另一方面是人們為了滿足利益需要而產生的相互之間的利益關系。人們為利益所驅使的活動在折射出人的利益需要的本性的同時,也體現出人們之間為滿足利益需要而發生著的社會關系。利益關系總是同特定的生產方式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是一定經濟關系的表現,利益關系在法律上的表現就是權利。
從人的權利發展的角度講,“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是對前資本主義時期那種基于人的依賴關系,特別是血緣關系為紐帶的封建等級特權的否定。在馬克思看來,以自然經濟為基礎的人的依賴關系的存在方式是與生產力的發展和人們的交往處于極不發達的狀態相適應的,其本質特征是人的自然性和封閉性,權利表現為統治者的特權。而在自然經濟內部萌發的、從事者商品經濟活動的主體,在追求其經濟利益的同時,卻受到封建等級特權的束縛,于是,通過理性張揚人的自然權利以反對封建的專制制度所維護的等級特權,實現人的自由、平等、財產、安全等自身利益需要為目的的近代人權觀應運而生。因此,進一步講,以人的勞動實踐為基礎的人的利益需要的自然屬性和滿足利益需要的社會關系屬性及其內在矛盾,是人權產生的內在動力。
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馬克思從人們的利益需要的差別出發,以深刻而通俗的語言說明了引發自由和平等的人權要求的最深層次的動因。他指出,由于“他們在需要上和生產上的差別,才會導致交換以及他們在交換中的社會平等化;因此,這種自然差別是他們在交換行為中的社會平等的前提,而且也是他們相互作為生產者出現的那種關系的前提。從這種自然差別來看,個人[A]是個人B所需要的某種使用價值的所有者,B是A所需要的某種使用價值的所有者。從這方面說,自然差別又使他們互相發生平等的關系……除了平等的規定以外,還要加上自由的規定。盡管個人A需要個人B的商品,但他并不是用暴力去占有這個商品,反過來也一樣,相反地他們互相承認對方是所有者,只是把自己的意志深透到商品中去的人格。因此,在這里第一次出現了人格這一法的因素以及其中包含的自由的因素。誰都不用暴力占有他人的財產。每個人都是自愿地轉讓財產。”[5]
然而,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資產階級人權理想與現實是矛盾著的。這是因為,資本主義商品生產與交換的發展給人的一切賦予了“物”的特征,使人處于被物所統治與奴役的狀態。資本家被資本利潤所驅使,工人則被資本所奴役。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使得人的生存與發展,特別是工人的生產勞動的本質發生了異化。物化的、異化的社會關系使人為了某種純粹外在的目的而犧牲自己的本身目的。馬克思指出:“在資產階級經濟以及與之相適應的生產時代,人的內在本質的這種充分發揮,表現為完全的空虛化;這種普遍的對象化的過程,表現為全面的異化,而一切既定的片面目的的廢棄,則表現為為了某種純粹外在的目的而犧牲自己的目的本身。”[5] 基于此,馬克思恩格斯把資產階級生產關系條件下所創造的權利看做是歷史的權利,這種歷史的權利需要被揚棄,發展成為“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從屬于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這樣一種人的真正的權利。顯然,意識到這個任務并努力去完成,是由現代工業所造就的巨大的生產力以及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所決定的,其根本途徑就是通過無產階級革命去消滅資本主義私有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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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9-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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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874-875.
[8]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80-289.
On Human Rights View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of Marx and Engels
CHANG Xing
(He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chool of Marxism,Luoyang 471003,China)
Abstract:Based in the basic concept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that production method restricted the political and spiritual life,on the one hand,Marx Engels elaborated the historicity,the expansibility,the materiality and the class characteristic of human rights;On the other hand,Marx Engels promulgated the intrinsic driving mechanism of the produ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human rights,namely inherent contradictions movement between productive forces and productive relations.
Key words:Marx;human rights;production method
[責任編輯 王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