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回顧了農村小額信貸中社會資本運行機制的相關研究成果,指出社會資本對于小額信貸的作用不僅僅限于靜態,而且更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尤其是構成社會資本的社會網絡,更是一個借貸主體雙方主動構建并促成借貸雙方達成交易的一個動態過程,借貸雙方都能夠能動地改變著網絡結構,使其有利于滿足自身的利益需求。
[關鍵詞]小額信貸;社會資本;社會網絡
[中圖分類號]F832.4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673-0461(2011)07-0087-03
引言
農村小額信貸是解決農戶資金需求的重要金融產品類型,小額信貸之所以能夠適應農村的金融需求,源于小額信貸充分利用了社會資本中各元素間的相互制約來控制小額信貸的信貸風險,這對于缺少抵押品的農村金融市場來說,無疑是一項重要的創新。以往對于農村小額信貸多是從社會資本的角度研究了社會資本對小額信貸的靜態作用機理,但作為構成社會資本的社會網絡,則缺少相關研究,尤其是缺少對社會網絡構成要素的人在小額信貸過程中能動性的研究,而筆者在實際的調查研究中發現,在小額信貸過程中借貸雙方都會通過主動構建和利用社會網絡以使其能夠更有利于主體本身并促成信貸交易的完成,本文就是立足于此,從動態的角度研究這一社會網絡的營造過程。
一、小額信貸與社會資本
關于小額信貸,從當今國際流行的觀點來看,包括了兩個基本層次的含義:第一是專門向貧困或中低收入階層提供的小額度金融服務,這區別于正規金融機構的常規信貸服務和傳統扶貧項目;第二是以可持續發展為目標,追求小額信貸機構自身財務獨立。小額信貸最早起源于孟加拉國的格萊美銀行為農村提供的無抵押、無擔保短期小額貸款。這一貸款方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我國引入小額信貸則是在20世紀的90年代。學者們普遍認為,小額信貸之所以能適用于農村金融市場,源于小額信貸充分利用了農戶的社會資本作用機理。
皮埃爾·布迪厄是最早對社會資本做出明確定義的學者。皮埃爾·布迪厄把社會資本定義為:“實際或潛在資源的集合,這些資源與相互默認或承認的關系所組成的持久網絡有關,而且這些關系或多或少是制度化的。” 1993年,美國著名社會哲學家普特南對社會資本做了這樣的界定:“社會資本指的是社會組織的特征,例如信任、規范和網絡,它們能夠通過推動協調和行動來提高社會效率。社會資本提高了投資于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收益。”這一定義得到了普遍的認同,并被作為解釋經濟增長和政治穩定等社會發展現象的關鍵因素。國內外對于小額信貸的社會學研究主要是從社會資本角度來研究小額信貸的具體運作過程,相關的研究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國外的相關研究
國外學者Sanae Ito(2003),解釋小額信貸之所以成功都源于社會資本所起到的作用,他認為各種類型的社會聯系產生了社會資本,社會資本各個要素之間的相互作用對小額貸款保持較高的還款率起到了根本性作用。[1]
Seibel(2000)研究了菲律賓的社會資本與小額信貸組織之間的關系,評價了鄉村銀行在菲律賓運作效率。他認為當地運作較為良好的小額信貸組織的成功之處在于,運用了“格萊美銀行核心的社會資本要素”,即:領導者通過接受培訓所建立起來的高度的道德責任感,借款者之間的自我選擇和監督,嚴格的信貸紀律。[2]
(二)國內的相關研究
國內一些學者將社會資本運用到小額信貸的研究中,包括信任關系、聲譽效應在小額信貸運作過程中所起的作用。如,王曙光(2008)認為,民間金融組織在發放貸款前通常已經對貸款申請人作出很好的甄別,貸款人通常不存在沒有還款能力的可能。鄉土社會資本使民間金融組織在克服逆向選擇問題方面具有比較優勢,同時,它有助于防范民間金融中的失信行為。[3]
張建杰(2008)通過對397戶農戶的問卷調查。通過分析得出,社會資本水平在農戶之間存在不均等和非同性,社會資本水平較高的農戶正規信貸的實際發生率較高,且戶均信貸規模有增加趨勢。[4]
趙巖青,何廣文(2008)對建立在聲譽效應基礎上的信任機制所發揮的作用進行動態博弈分析,認為大范圍內建立信任關系,有利于團體目標的實現。在小額信貸的運作過程中,如果貸款機構發放貸款的概率較大,如果借貸雙方博弈的次數足夠多的話,出于對未來利益的考慮,即使是機會主義的借款人也會按時還款;只有在交易主體與其博弈將結束時,機會主義的借款人才會一次性地把自己過去建立的聲譽利用盡,相應的博弈才會停止。因此,信任和聲譽作為一種社會資本,需要不斷的投入和維護。[5]
(三)社會資本對小額信貸的負面影響
在社會資本有利于小額信貸交易的達成的同時,國內學者也研究發現,社會資本也在一定程度也上抑制了農戶的資金需求,如,葉敬忠、朱炎潔(2004)的研究發現,社會資本對于農戶的資金需求起到了制約作用,在其研究結果中,農戶因為沒有社會關系而沒有去貸款的人數也占到了較大比重;而利用關系進行小額貸款時,這種貸款中也往往具有隱性利息,如請客吃飯的費用及以后需要償還的人情債等,這無疑提高了借款農戶的經濟負擔。另外社會資本中所蘊含的感情關系,也使得農村金融市場中產生了大量的人情貸款,從而提高了小額信貸的信貸風險。[6]
二、小額信貸雙方的社會網絡構建過程
社會學最初對社會網絡的解釋是:以行動主體為核心而展開的社會關系的總稱,社會網絡中的行動主體可以是個人,也可以是組織。本文以社會網絡為出發點,社會網絡是構成社會資本的網絡,蘊含著隱藏的知識,這種隱含知識包括信息、資源和網絡成員共同的價值觀。這樣的社會網絡是社會資源的載體,通過網絡對資源的調動,可以改變資源的分布狀況,以便更加有效地利用資源,實現增值的目的。
小額信貸雙方,包括貸款人與借款人都是具有積極主動性的,他們會主動的構建社會網絡和調動其中的各種資源,從而使社會網絡有利于其自身利益需求的滿足。
(一)信貸人員的網絡構建
中國社會是一個關系社會,小額信貸的發放一般也建立在熟人的介紹基礎之上,因為通過熟人的介紹是中國人更容易接受的一種方式。與此同時小額信貸風險的重要規避機制之一就是對目標客戶的深入了解,這種深入的了解是關于農戶的人品、勤勉程度等軟性信息的掌握,之所以主要是掌握這些軟性信息,源于我國農村的土地一般都不能作為抵押品,農戶也沒有完整的財務記錄,基于這些硬信息的金融產品無法適應農村的金融需要,因此這也要求信貸人員必須對借款的農戶有一定的了解。另外,農戶借款后,是否能夠合理使用貸款,在貸款過程中是否存在不能還款的風險,也需要信貸人員能夠及時的跟蹤和掌握。在以上貸款目標搜索、信息甄別、貸款后管理的各個環節都需要信息的及時、準確的掌握與傳遞。而構建的社會網絡有利于這些信息掌握及傳遞。廣泛的人脈關系也能夠幫助信貸人員更好的開展業務,從而在金融機構中能夠得到更多的提升機會,信貸人員具有足夠的積極來主動建立廣泛的人脈,并通過這些關系發現及接觸潛在的客戶并完成信息甄別及貸后管理工作。
(二)農村金融機構的社會網絡構建
豐富社會關系的信貸員在發展客戶時更有優勢。有一類人先天具備更多社會關系,因此農村金融機構在工作分配時,也會有意將這些人安排在信貸員的位置上,從而能夠利用這些人員的社會關系開展相關的小額信貸等金融業務。如農村金融機構通過讓當地的“能人”擔任信貸員,聘任村支書、村主任擔任信貸監督員等做法都體現了農村金融機構在社會網絡構建上所作出的努力。
(三)農戶的網絡構建
農戶要想獲得小額貸款,也需要和農村金融機構的信貸人員搭上關系,在農村這樣一個關系密度較大的特定環境下,農戶更多的是依賴于既有的親屬來和信貸人員搭上關系。但是調查同時發現,隨著勞動分工的加強、從事非農職業的人越來越多、長年打工人口的增多以及對農村行政控制的力量減弱,農村居民之間的社會關系也在逐步弱化為“半熟人社會”、“弱熟人社會”。農戶也往往通過一定的社會交往來認識更多的朋友,從而為自己的融資需求提供幫助。農戶積極構建社會網絡的主要方式包括了經由第三方建立關系、社會參與建立關系等。經由第三方建立關系,是指農戶通過中介第三人結識信貸人員,第三人發揮中介橋和通到的作用,把農戶與信貸人員聯系起來。社會參與建立關系是指農戶通過參與各類社會活動與信貸人員并建立關系,如積極參加行業協會、農商會等組織并從中擔任職務等,這種社會網絡的構建一方面可能直接與信貸人員建立聯系,另一方面則通過與這些組織建立聯系從而增加了農戶的隱性擔保能力。
三、社會網絡構建中的工作關系與私人關系
小額信貸交易雙方在社會網絡的構建過程中,容易出現工作關系及私人關系的相互轉化,但是在這一轉化過程中,小額信貸交易的雙方秉承不同的原則和取向。
(一)農戶的工作關系的私人化傾向
作為借款方,農戶往往傾向于將借貸關系轉化為私人關系,從而使其在獲得貸款方面能夠獲得更多的實惠,如更容易獲得貸款、獲取更多的貸款以及優惠的利息等。按照費孝通研究,農村社會關系網絡是一個差序格局,如同石子在水中激起的波紋,一層層的推出去,離中心越近則關系越好,離中心越遠,關系越弱,如父子、近親屬、同學、一般朋友等就是這種差序格局的表現[7]。臺灣地區學者黃國光(1991)認為,關系可以劃分為情感性關系、工具性關系及混合性關系,離中心越近,則感情關系越明顯,離中心越遠,工具性則表現越強。而情感性關系和混合性關系更多遵循的是需求法則及人情法則,[8]因此如果將關系營造成私人關系,則鑒于人情等因素的考慮,會給借款的農戶更多的照顧。農戶往往通過請客送禮,稱兄道弟,攀親戚,認老鄉等方式,盡量使得與信貸人員關系拉近到離中心較近的位置,從而在需求法則和人情發展的作用下得到一些貸款方面的實惠。
(二)信貸人員工作關系與私人關系的均衡
從信貸人員來看,工作關系轉化為私人關系在一方面會有利于其利用這種私人關系發展更多的客戶,了解更多的客戶信息,但是另一方面,如果私人關系占據較大比重,也會使其背負更多的人情債,從而使其難以照章辦事。在金融機構普遍關注信貸風險,制嚴格控制信貸風險措施,加重信貸人員違規操作懲罰力度的制度背景下,信貸人員違規操作的成本非常之高,但是由于社會網絡關系又難以避免人情考慮,因此為了在工作的風險與人情之間達到平衡,信貸人員將竭力把工作關系與私人關系保持在一個合理的水平,如調查發現,農村信貸人員進行發放貸款往往是通過中間人(信息員)來完成的,信息員會幫助金融機構進行宣傳(例如在村里發傳單);向有貸款意愿的人推銷貸款;向前來咨詢的人解釋貸款的相關規定和要求;幫助貸款申請人按照要求提前準備好材料;幫助信貸員對申請人進行粗略篩查,并為信貸員提供貸款申請人的一些信息;幫助信貸員催款等。這樣的信貸關系網絡使得信貸人員的私人關系網絡與工作關系實現了適度的分離,從而減少與農戶的直接互動,有利于信貸人員在其中掌握平衡。
(三)農村金融機構的工作關系私人化規避
農村金融結構在工作關系私人化上是持有完全的否定態度的,因為工作關系私人化不利于金融機構對客戶的管理及信貸風險的控制,具有將工作關系私人化的信貸人員可能會因為其離職而帶走客戶或人情貸款增加信貸風險。金融機構為避免工作關系私人化也往往會采用一些措施,如建立多維度客戶管理模式,即同一客戶的由金融機構多個工作人員參與其中;加大信貸人員人情貸款的懲罰力度以及通過調整信貸人員工作區域等方式來規避這種工作關系私人化情況。
四、總 結
信貸過程納入社會關系網絡的背景中去考慮是很重要的,社會網絡具有促進和抑制信貸交易達成的雙重作用,作為信貸交易的雙方,從金融機構、信貸人員、借款農戶都會積極主動構建和改變社會網絡,充分利用社會網絡中的各種資源,從而使社會網絡本身有利于其自身的利益需要。因此社會網絡對小額信貸的影響是處在動態和變化中的,認識到這樣動態過程無疑對我們更好的認識農村小額信貸產品的推行是具有啟發作用,并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