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霸王別姬》從西楚霸王項羽與虞姬的生死絕唱到京劇大師梅蘭芳的首本名劇,從李碧華的小說到陳凱歌的電影,成為傳唱千古的凄美絕響,悲劇性是動人心弦的內核。本文旨在用精神分析學嫉妒理論探討小說《霸王別姬》悲劇形成的深層原因,以認識此悲劇的內涵。
關鍵詞:嫉妒理論 《霸王別姬》程蝶衣悲劇內涵
[中圖分類號]:I23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8-0032-01
程蝶衣、段小樓和菊仙三人雖都出身卑微,但所形成的性格卻大不相同。蝶衣生性柔弱,膽怯而自卑,男兒身女兒心,錯將全部情感傾注在小樓身上,以致菊仙的出現引起了他極大的敵意和怨恨;小樓和菊仙二人結婚后,蝶衣更是消沉和放縱自己,看到菊仙懷孕后更是感到自卑和恐懼;悲哀的情緒使得他陷入嫉妒的泥淖里,看到菊仙流產時竟然幸災樂禍;文革中更是產生了報復心理,逼迫菊仙與小樓離婚,從而導致菊仙上吊自殺。段小樓性格剛烈,有情有義的作風使得野性潑辣的菊仙動情從良。菊仙第一次見面便從蝶衣對她的敵意中探視到其對小樓的異樣感情,而小樓與蝶衣之間的深厚感情也引起了菊仙的戒備,嫉妒心理使得她加強了對蝶衣的防范和排斥,為了保全自己和小樓而在“文革”中對蝶衣進行攻擊。可見,嫉妒心理是導致悲劇越演越烈的關鍵因素,分析故事人物嫉妒心理的形成才能深入理解悲劇內涵。
精神分析學嫉妒理論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弗洛伊德將其理論觀點建構在實際治療領域的成功嘗試之一。在嫉妒成因上,弗洛伊德認為成人的嫉妒并非與生俱來,而是童年潛意識創傷經驗的復現。在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都有未被意識到的沖動、欲望、恐懼和創傷性記憶。程蝶衣、段小樓和菊仙三人的童年都遭遇了不幸,這些創傷經驗為他們日后的命運都埋下了悲劇的種子。其中,程蝶衣的童年創傷經驗最為悲痛,也造成了他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嫉妒心理。
弗洛伊德認為,每一個孩子都會體驗到伊底浦斯式或伊萊克拉式的痛苦:男孩愛其母親;女孩愛其父親。但是,兩者都有一個難以戰勝的對手,男孩的對手是父親;女孩的對手是母親。男孩擔心父親因發現兒子覬覦他的妻子而惱怒,他通過對父親的認同,即成為一個像父親那樣的男人而逃避這種焦慮。女孩嫉羨她母親的優勢,通過對母親的認同而克服焦慮。當兒童陷入這種最初的“三角”關系時,他們把對所體驗到的悲傷、喪失的痛苦、無能為力和他們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的認識全都壓在心里,形成潛意識創傷經驗,在成人階段一旦發現自己處于類似的三角關系時,潛意識中的相關內容被喚起,嫉妒即被引發。父親的缺失使得蝶衣沒有正常地過渡這種痛苦,沒有經過對父親的認同,從而導致他沒有形成像父親那樣的男人的意識。從小只能與母親相依為命,使得他只能通過對母親的認同而克服焦慮,這種扭曲的認識使得他潛意識里增強了對女性意識的認同。程蝶衣對男性意識的模糊和女性意識的認同,使得他的內心比較細膩、敏感和柔弱,逐漸形成了較明顯的女性心理特征。
程蝶衣從無意識的男性意識缺失到有意識的女性意識強化,便是他屈從于作為男性的壓抑,并將這種壓抑深埋于潛意識中,從而造成了自身性別身份的矛盾。從最初背戲文時不自覺地念錯“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到自覺地認同“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蝶衣在臺上扮演的是虞姬,出色的表演使得他成為了眾人眼中的“虞美人”。如果說戲里的旦角扮演要求蝶衣融進女性意識,那么戲外仍想做“虞美人”,便是他自覺的女性身份認同。但是蝶衣的女性身份只能在臺上扮演,在臺下他無法改變身為男性的事實。性別和心理的錯亂使得他的情感需求發生了扭曲,也是導致他產生嫉妒心理的內因。菊仙擁有真正的女性身份,可以完整地獲得小樓的情感,成為有名有實的夫妻;而蝶衣即使對小樓情深意切,臺上臺下都只是無名無實的夫妻。蝶衣一廂情愿地為小樓付出,并想得到他的愛,臺上臺下都做“夫妻”,但性別的障礙使得他的情感落空,潛意識里自然將菊仙當做“第三者”,對其產生敵意。另外一個童年經驗也使得蝶衣加深了對菊仙的嫉妒。蝶衣的母親迫于生計淪為妓女,他親眼見到母親遭人凌辱,弱小的心靈留下了恥辱的陰影,形成自卑心理,并對“妓女”產生了敏感而厭惡的情感。菊仙也是出身于紅樓的女子,不但沒有遭到小樓的嫌棄,反而獲得了蝶衣無法得到的愛意。蝶衣對菊仙的嘲笑奚落和刻意回避是其自卑心理而做出的反常行為,他的嫉妒心理開始由內隱轉化為外顯。
由于蝶衣對主體身份的確認發生了偏差,從而單方面構成了三角關系的臆想。雖然事實意義上,蝶衣、小樓和菊仙的三角戀情不成立,但小樓和菊仙的結合使得一廂情愿的程蝶衣感到被“欺騙”,“被損害被遺忘被拋棄”的童年創傷記憶被喚醒,從而激發了強烈的嫉妒心理,產生恐懼、消極、悲哀的情緒和做出反常和破壞性的行為。本性柔弱的蝶衣開始變得尖酸刻薄,第一次見到菊仙便認定她“不要臉”,他從心里鄙視菊仙是為了不失氣勢,“他是角兒,不要失身份,跟婊子計較”。當聽到小樓宣布要和菊仙結婚,并要求做證婚人時,他感到恐懼,并在兩人成親當晚接受了袁四爺不懷好意的邀請,“他堅決無悔地,報復了另一個男人的變心?!彪m然蝶衣的性別意識發生了錯亂,但他只對小樓產生深厚的情感,這種情感更多的是心理需求的滿足和彌補,它與童年的記憶緊密聯系在一起。袁四爺對蝶衣表現出“愛戀”之情并不能引起蝶衣的情感。但為了報復小樓,蝶衣卻愿意“豁出去”出賣自己。
“面目模糊的個體,雖則生命相騙太多,含恨的不如意,糊涂一點,也就過去了。生命也是一本戲?!崩畋倘A道破了悲劇的玄機:人性的執迷不悟。嫉妒心理是使消極的情緒和行為得以惡性循環的關鍵因素。如果程蝶衣能夠及時醒悟,消除心中的怨恨,他的人生或許是另一番景象。
參考文獻:
1、李碧華:《真假美人湯/霸王別姬》,廣州:花城出版社,2002年9月第1版
2、王曉鈞,《嫉妒與人格的關系》,《心理學報》[J],2002,34(2).
3、赫爾穆特·舍克,《嫉妒與社會》[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