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顧:
南川國三駙馬紀堯塵率軍投降敵軍,令三公主西晏備受打擊,紀家遭難,隆德帝為保女兒安全,令其改嫁顔國舅的兒子顔子昭。和顔子昭指腹為婚的秦曉漁一起嫁進顔家。
在新房里耽擱了很久,兩人洗漱完畢,一起出了臥房時,已經日上三竿,原本早該起床拜會父母,可因為西晏是公主,府里沒人敢亂開這個口。顔子昭也不懼怕這些繁文縟節,悠閑地和西晏款步進入府里的大廳,那里已經許多人在恭候,包括顔國舅夫妻和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婦,粉紅色的衣襟,楚楚動人的模樣。西晏猜想那應該就是秦曉漁。
西晏曾經遠遠地見過顔國舅,今日才得以細看。一個人從前的出身大約真的能決定其氣質,他的感覺竟是粗俗的商賈氣息未脫,整個人諂媚而淺薄。只是大約對權貴是前倨后恭的,見到西晏過來,忙起來要拜。
顔國舅一生潦倒,沒什么作為,倒是有個姿色頗為出眾的妹妹,一舉成了貴妃,加上兒子受了蔭庇而得以娶了公主,原本想都沒想過的富貴,忽然唾手可得。西晏忙制止了他的拜跪,她不喜歡周圍的人虛禮太多,尤其目前的情況,她還要暫時把顔家當做自己的棲身之地。
秦曉漁乖巧得像朵蘭花,在西晏和顔子昭坐下后,盈盈地端了杯茶,恭敬地遞了過去。西晏不喜歡一家人將她奉若神明的感覺,只是點頭,卻沒有接杯子。秦曉漁不肯放棄,眸子微抬了一下,很快又低下頭,恭順地啟齒:“請姐姐用茶。”
“不用了,我早晨不習慣喝茶。”西晏依舊沒接,找了個借口婉拒。
秦曉漁怔了一下,趕忙垂下眼眸,眼圈竟漸漸泛了一抹濕意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起來還是繼續。在場的人沒有敢言語。
氣氛僵持中,一個原本站在顔夫人旁邊的女孩,忽然打破沉寂站出來,聲音卻透著氣惱尖酸,上前扶起秦曉漁:“愛喝不喝!用得著擺這個臭架子?即使公主也罷,嫁到咱們顏家,就休想仗勢欺人!”
西晏從小任性,幾乎很少聽到這樣尖刻的批判,目光落到那個女孩身上,見她眉眼都澄澈得很,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圓圓臉,個子不高,卻極力護著秦曉漁。
“子晴,休得胡鬧,快給公主道歉!”顔國舅忙對著那女孩呵斥了一句。西晏才終于明,了那個女孩是顔子昭的妹妹。
“女兒沒有胡鬧!公主就是欺人太甚!曉漁姐和哥哥才是一對,她卻橫插一刀,再嫁之身不知道收斂,還想依仗身份給曉漁姐下馬威!”顔子晴心直口快,說了一連串打抱不平的話,眼睛瞪得圓圓地看著西晏。
第五章
西晏從小到大,從沒有被人這么尖刻地罵過。此時卻有種異樣的感覺,不怒反笑。
顔國舅被女兒氣得臉色發綠,站起來叫下人拿家法伺候。秦曉漁趕忙抱住了身旁的顔子晴,惶恐地認錯:“求國舅開恩,子晴還是個孩子,她都是無心的!剛才都是我不好,才惹了了國舅和姐姐生氣……”
顔夫人見這情形,怕女兒和自己中意的兒媳秦曉漁受了罰,忙露出和氣的笑容,湊過來和西晏商量:“公主,子晴年紀小,確實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行了,我本來就什么都沒說,更不希望剛進門就有人因為我受到責罰,往后都是一家人,和氣當然是最重要。國舅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西晏不喜歡看人求饒和哭啼,何況這本身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故意做深明大義狀,把球踢給顔國舅。
他自然是買賬的,和顔夫人不約而同地點頭表示贊同。
西晏笑了笑,隨即將眼神轉向秦曉漁:“妹妹不必委屈,我確實是早晨不習慣喝茶,僅此而已。不是給任何人下馬威,如果讓妹妹和其他人誤會了,那姐姐向你賠禮道歉。”
秦曉漁忙跟著擺手,經過剛才的一嚇,眼角竟然紅紅的,長長的睫毛上掛了晶瑩的淚:“不不,妹妹不敢當。”
西晏覺得旁邊似乎有一雙眼睛朝這邊望過來,雖然不明顯,可她感覺到那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而那個方向只坐了一個人——顔子昭。
剛剛的情況,他竟然一個字也沒說,從始至終不表態,不透漏任何情緒。這一點讓西晏感到詫異,他在想什么,實在讓人費解。
午后的光景,西晏跟著轎子進了宮,顔子昭和她同行,只是到達宮門后,就分乘兩轎。
顔子昭是有官位的,只因為是世家子弟,和那些不成材的紈绔一起,頂著閑職,卻很少去衙門里認真做事,更多的是提著鳥籠子,逛逛戲園子。
西晏從心里看不起那些不務正業的貴公子,對顔子昭也滿是不屑之情。所以進了宮,她就直奔了后宮,讓顔子昭在前殿。
后宮里有從前服侍紀皇后的袁夫人,還有四公主西曦,加上太子妃等幾個相熟的女眷,都聚在西晏未出閣前住的清燕齋里。西晏一路上款步盈盈,盡量表現得自然平和。而一進清燕齋的門,一陣想哭的沖動怎么也抑制不住。
索性在迎過來的袁夫人懷里哭了個徹底。袁夫人看著西晏長大,看到她的樣子,心疼哄她,招惹得一屋子女眷都跟著長吁短嘆。
“大喜的第二天,一屋子聚在一起哭哭啼啼,傳出去讓人以為父皇怎么虧待三妹了一樣。”二公主西暖來得甚遲,聲音卻極具穿透力,此刻才倚著門框道,“當年三妹剛要嫁紀堯塵的時候,喜得是手舞足蹈。如今發現嫁進紀家是個錯誤,虧了父皇替你考慮得周全,將你改嫁顔子昭,你該躲到一邊燒高香才對,何以哭成這樣?要知道,聽我們二駙馬說,顔子昭可是個才啊!”
四公主西曦倒是單純,下意識地接著問:“怎么個有才法?”
二公主掩口輕笑:“自然是賭坊、戲園、茶樓……還有咱們不便開口的某些去處,幾乎都能見到顔公子出沒,連我家二駙馬爺也不得不感嘆顔子昭精力旺盛,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西晏原本憋屈的心情,在聽到她的這番話后,抑制不住要爆發。被一旁的袁夫人攔住,只是輕輕地勸了西暖一句:“二公主失言了,自家姐妹,何必冷嘲熱諷。”
西晏從前和這個二姐就有諸多矛盾,兩人同是要強的個性,遇到了總是水火不容。當年西晏自己挑了駙馬,并且先于二姐出嫁,鬧出不小的波瀾,西暖一度心里憤憤不平。所幸現在二駙馬官位一升再升。而三駙馬出了這檔事。西暖忽然覺得平衡了很多。
“袁夫人,我也是好意提醒三妹,從前她在紀府一家獨大,現在改嫁顔子昭后,人家的后院可還有個側室,想是妹妹沒經歷過,得空的時候,妹妹還是好好思量思量如何在同一屋檐下和另一個女人相處比較好,哭是沒有用的。”西暖冷嘲熱諷。
西晏聽得她咄咄逼人的語氣反而淡定了,反唇相譏道:“這些以后還要向二姐請教,聽聞二駙馬短短一年出頭,已經納了兩房小妾,想必二姐經驗甚豐,以后還請不吝賜教。”
西暖像被說中了心事,冷冷地瞪了西晏一眼,轉身出了清燕齋。
從紀堯塵降敵那天開始,西晏始終沒見到皇上,盡管他有很多話想跟父皇說,卻一直沒有機會,她想大約顔姬對父皇的蠱惑甚深,再或者是父皇不忍見到她哭。
紀家上下幾百口人除了未成年的孩子,已經全部押入大牢,而案子卻被壓了下來,沒有審下去。
西晏想起太子所說的,皇上內心是想保紀家,只是降敵罪責太大,可能沒有轉圜的余地。
順著宮里長長的走道一路穿過去,心思早已神游到遠處,冷不丁有人拉了她一把,驚得她一個激靈,才看清竟然是顔子昭。
進宮的時候就果斷地甩了他,以為他找了相熟的幾個人耍一番就會乖乖地回府,現在看來他根本沒走。
“剛剛據別人說,你在勾欄瓦舍,煙花柳巷的地方混得極好,怎么今天能在枯燥無聊的皇宮大內待這么久?莫不是忘了出宮的路?”西晏語氣里明顯帶著諷刺,不顧他跟著,只自己加快步子朝前走。
“那些地方的人都知道我娶了你,早就在笑我,我躲還來不及,可能這輩子沒臉再去那里混了。”顔子昭說得委屈,到末了一攤手,顯得極其無奈。
“我西晏論相貌也算是中上成,又貴為公主,怎么顔國舅和夫人都覺得風光無限的事,到你那里就成了羞恥了?要知道我也并不情愿嫁給你。不過如果因為這個歪打正著,幫你改了從前的惡習,我也算功勞一件。”西晏看到他手中拿著一個小巧的藥包,從包裝上的紋路來看,像是宮里的東西,轉念想到從府里出來的時候,秦曉漁似乎臉色不好,隱隱有丫鬟說她昨夜吹了風寒。西晏猜想顔子昭遲遲沒離開宮里,大約是找御藥房的管事尋些特效藥去了,看他仔細地收著,想必是對這事上心。
回顔府用了晚膳,西晏一直沒見到秦曉漁,她的丫鬟出來稟報說她身體不適,顔夫人只是吩咐了個下人給她送了些晚飯。
大約早晨的事,大家都覺得西晏明著不計較,暗地里已經拿秦曉漁當了仇人,誰也不敢當著她的面對秦曉漁過多的關心,除了顔子晴。
西晏進宮了一天,感覺渾身疲憊,晚上泡了個澡,預備踏實地睡上一覺。新婚已經過去,照著顔子昭白天的態度,今晚必定是去偏院的。西晏忽然感覺到一種解脫,她要的原本就只是暫時的棲身。
果真不出所料,院子里一直寂靜得很,西晏卸了妝,放下如瀑的長發,獨自鉆進被子里享受這種盡情休息的感覺。她的思緒飛上天,她在等待時機,等著所有人都放松的時機,等著她把錢糧都準備妥當、把路線都安排好的時機……
半夜里睡得正香,翻過身后又開始覺得被子里有擁擠的感覺,熟悉的狀況讓她想起了前一天,這次她警覺了,想要推開他,卻結結實實地觸到了他健碩的胸膛。
顔子昭似乎比她睡得死,抬手用胳膊壓上她的腰間,西晏忽然急了,低頭想咬他,卻被他掩住嘴巴,忽然間低聲道:“別動,外面有聲音。”
西晏聽到他的提醒,便也不敢亂動,屏住呼吸認真聽外面的動靜。果然,漸漸地有腳步聲,隔著窗外,似乎還有火把的光亮。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臥房的門,是柳絮,貼在門邊上說:“公主,宮里的張公公來了,說太子忽然病重,想請您進宮一趟。”
第六章
西晏心急如焚,換了衣服忙跟著轎子進宮。太子的病情一直是她最關心的,自己這個大哥是現在唯一真正和她貼心的親人,母后過世了,父皇變了,駙馬也離開了。孤零零的感受讓西晏覺得無比悲涼。只剩下大哥,現在似乎身體也每況愈下。
夜晚的風很冷,盡管轎簾做了加厚的,寒風依舊能從縫隙里鉆進來。
“通幽閣”里點了炭爐,暖暖的,讓人感覺壓抑。
內室的錦帳里不時傳來咳嗽聲,一聲比一聲痛苦。屋里有丫鬟來來去去地服侍,卻唯獨沒看到太醫的身影。
西晏走近了,由太子妃引著走到床邊,據她說,今天本來太子精神很好,午后陽光也充足,就由貼身的小太監扶著到外面走走,誰知回來以后就變成這樣。
太子的聲音顯得極憔悴,臉色煞白,見到西晏后,卻擠出了一絲的笑容:“三妹,難為你這個時候來看我這個病人。”
“大哥,快別這么說,你好好養著,很快就康復了。等你好了,又可以跟我一起玩了,和小時候一樣。”西晏握著太子的手想安慰她,心里卻泛起一陣酸楚。
太子虛弱地搖搖頭,似乎每個動作都很費力:“三妹,我從一生下來就是太子,整整做了二十六年,父皇的細心栽培,給予厚望,我永遠不敢辜負。可這幾年,我這身體確實讓人著急,我恨自己怎么會忽然這么虛弱,并且無論服什么藥都沒有起色。其實人都是希望能被人矚目的,也許我的病拖得太久了,父皇已經放棄我了……”
“不會的!”西晏想制止他的猜想,忙否定他的話,“父皇不會的!”
太子搖了搖頭,失笑:“今天我偶然聽到,六弟被父皇帶進了我從前的書房,親自找師傅輔導他的功課,并且那些師傅幾乎都是從前教過我的。這次祭天大典的名單,父皇特別吩咐六弟隨扈,他才七歲,南川國自開國以來,歷代皇子中,除了太子,從來沒人在十四歲以下的年紀參加過這種大典。父皇是何用意,不言自明。”
西晏對這些也有耳聞,聽到許多宮里的議論,說皇上有改立六皇子為太子的意向,現在似乎這種意向更加明顯了。
“大哥,你不必多想,好好養病,你才是真正的太子,沒人能撼動。”西晏覺得自己現在能做的只有安慰他,雖然心里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了問題,可她不忍往最壞的方向想。
“我今天看見顔子昭了。”太子搖搖頭忽然換了話題,這讓西晏微微怔了一下。
她想到今天顔子昭也宮里晃蕩了一下午,想必兜轉了不少地方:“他今天是陪我進宮的。”
“他和我從前想的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我總覺得,他是個不簡單的人。”
西晏“嗤”了一聲:“大哥,他是無賴氣未脫,暴發戶上位,所幸一具皮囊生得不錯,其他也毫無可圈點之處。”
“哦?成婚才兩天,你對他的了解這么深刻?”
西晏想起他這兩天均是先斬后奏,在沒有經過她允許的情況下,和她鉆進同一條錦被里,并且都是在她睡著以后。她簡直恨極了他這種做法,無奈他將夫妻名分,周公之禮的大道理一搬,她竟然找不到名正言順反駁他的理由,臉不由得紅了一陣,暗地里攥緊拳頭。
和太子暢談了一番,直到東方泛白,兄妹倆的精神反而更好了些。西晏還是擔心太子的身體,天蒙蒙亮的時候離開了皇宮。
一路回到府上,已經有早起的下人起來掃院落里的葉子,“沙沙”的聲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一進內院,柳絮就從屋里迎了過來,像是盼了很久。
“公主,您可回來了!”
西晏覺得乏,邊朝房間里走邊問:“怎么了?府里還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大事不見得有,就是偏院的秦姨太昨兒半夜里不舒服。公主您進宮以后,偏院的大丫鬟美嬋就把駙馬爺叫走了。”柳絮說到最后,跟著撇了撇嘴,似乎表達不滿。
“這也算稀奇?我人都進宮了,難道顔子昭自己在我這邊獨守空房?即使美嬋不來叫人,我看他也會自己跑去。”西晏一路走進臥房,準備補個覺。
“駙馬爺倒沒有,您進宮以后,他也沒睡,起來讓我到書房幫他找了本書看。估計是公主您進宮的陣勢讓秦姨太知道了,她見駙馬爺過了半天還沒去偏院,才急得想出這個理由。”柳絮幫她分析著。
“別一口一個駙馬爺,把這個稱呼加在顔子昭身上,我可聽不慣。”西晏趕忙糾正,“何況他和秦姨太算是青梅竹馬,怎么說交情也比和我深。秦姨太叫他去偏院也算理所應當。”
“公主難道忘了?田老二說,駙馬爺被拐子拐走了八年,兩年前才被找回來。如此說來,也并不算是青梅竹馬,小時候那點交情怎么能作數呢?”
西晏見柳絮言語中有針對偏院的意思,順著她拿帕子的手看去,發現其中一根手指包了紗布,像是受了傷:“你的手怎么了?”
柳絮忙要把手往后藏,西晏一把捉了回來,看到上面已經紅腫了一片,柳絮的眼睛頓時就紅了:“公主,想咱們在宮里,從來沒被人欺負,從前在紀府,也沒受過這種委屈,顔家就仗著一個顔貴妃才有了今天,隨隨便便拿家法訓人,子晴小姐當著您的面辱罵您不算,聽說秦姨太身體不舒服,晚膳進得不香,特別把咱們燉的當歸雞粥端走了。我到廚房尋不見,就問燒火的丫頭,她才告訴了我實情,我去偏院找,看到美嬋端著,就跟她理論,誰知子晴小姐出來了,說是這些食材都是府里的,誰最需要就給誰,還說公主已經這么壯,吃了也浪費。我說咱們那頭的主子可是公主,怪罪下來誰都當不起,可子晴小姐說,他們那頭的還是當朝的貴妃娘娘呢,連公主也一樣惹不起娘娘。我要伸手拿美嬋手里的砂鍋,誰知被她掀翻了一半,滾燙的湯正好撒在我手上……”
西晏對顔貴妃一向成見很深,最見不得有人拿顔貴妃來壓她,此時已然窩了團火,也顧不得累了一夜,起來就直奔偏院。顔子晴和秦曉漁儼然已經姑嫂情深,白天無事的時候,像對連體嬰兒一樣,天天黏在一起,而顔子晴對秦曉漁的稱呼,自從那天和西晏吵了一架后,已經從“曉漁姐”升級成“嫂嫂”,完全沒有把西晏這個正牌嫂子當回事。
西晏本來也并不在意這些,因為顔子昭并不是她的心上人,可聽了柳絮了這番話,忽地感到這是顔子晴刻意貶低她。
進了偏院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早膳也結束了,顔子昭出了門,秦曉漁和顔子晴正在偏院的亭子里玩著什么,石臺上鋪著筆墨紙硯,銀鈴樣的笑聲不絕于耳。
秦曉漁今天打扮肅靜,白色的底,蘭花的樣式,襯得人清秀脫俗,樹蔭的遮擋,她們沒有看到西晏過來,依舊玩得盡興。
“嫂嫂,大哥昨晚宿在你房里吧?”顔子晴看來極是為她高興。
“你個小丫頭打聽這個做什么?”這是秦曉漁的聲音,聽起來儼然有些羞怯。
“我聽說頭幾天大哥用過晚膳就不見人影,早晨就從公主房里出來,覺得他委屈了你,畢竟你們的親事從小就定了,那個母夜叉公主半路才冒出來,嫁過一次人了,還耀武揚威的。還是嫂嫂你的心性好,咱們顏家的主母位置就應該是你這樣的人來擔當。你和大哥認識這么多年,他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西晏就站在樹蔭后,忽然沒有了想走出去的沖動。
“子晴妹妹,你也知道,子昭和小的時候不太一樣了,八年流落在外的日子,改變了很多,我現在總覺得看不清他的心思。”秦曉漁嘆息。
“不怕的,他現在只是因為皇上指婚,礙于這個面子,只能對公主更重視一些,但我相信,我心里最關心的始終還是你。”顔子晴說的無比肯定。
柳絮見西晏只是定定地站著,以為她在考慮如何過去,剛要張口,卻被西晏拉住,朝她做了一個“噓”的姿勢,而后轉身離開了。
第七章
西晏整整睡了一天,到傍晚時分才起來,梳洗了一下,準備和府里的人一起用晚膳。飯桌上一向很熱鬧,大約顔
家從前是市井人家,規矩不多,吃飯的時候很有一家人的感覺。倒是公主進門了以后,吃飯的時候顯得莊重多了。為了不惹西晏心煩,顔國舅給秦曉漁另立了吃飯的地方,和其他人是隔開的。這個提議一經宣布,顔子晴當天就摔了筷子罷餐,表示秦曉漁如果不能同桌,她今后也在自己房里吃飯。
顔國舅的兩位姨太太自知身份卑微,和秦曉漁的地位相當,現在她既然被勒令回房吃飯,她們倆坐著也覺得尷尬,干脆自請也同樣回房吃。
原本熱熱鬧鬧的飯桌,成了只有顔國舅、顔夫人、顔子昭和西晏四人,冷清感立現。
西晏感覺如果因為自己而使原本其樂融融的飯桌變得等級森嚴,無異于是在府里給自己樹敵。雖然她從沒想過一輩子待在這里,可她的計劃尚需時日,如果這府里的人都拿她當眼中釘,將會給自己的打算增加絆腳石。
于是干脆做了回老好人,和顔國舅夫妻講了一通“家和萬事興”、“妻妾和睦”的大道理,把秦曉漁請回了飯桌。
今日西晏到了飯桌的時候,一家人已經坐定,唯獨缺了顔子昭。顔國舅顯然對兒子遲遲不到很生氣。尤其今天西晏也坐著等了很久。
“少爺去哪兒了?!這個時候還不回來,越來越沒家教,讓一家人全等他一個!”顔國舅終于忍不住發飆,猛拍了一把桌子。
一桌子女眷沒人敢出聲,見到老爺發脾氣,誰也不敢多嘴。倒是顏夫人尷尬了一陣,開口替兒子解釋道:“想是到衙門里有差事,如今子昭也是個四品副驍騎參領,公事忙的……”
“哼!”顔國舅似乎根本不信,“他如果是去忙公事了,那咱們顔家今后也不用我操心了!”
正說著,顔子昭已經一路進門,看起來風塵仆仆,跟班小富榮在后面提著一個籠子,里面關著只乖順的小貓,縮的像只雪球,看起來極其可愛。
顔國舅見這場景頓時火冒三丈,認定兒子又不務正業的亂逛,沒待顔子昭站定,就怒斥道:“逆子還有臉回來!顔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還不快跪下!”
顔子昭愣了一下,立時明白自己撞到父親的火槍口上,只好順從地跪了下來:“父親,請問兒子犯了什么錯?”
“你還敢問?你身為咱們顔家今后唯一的繼承人,沒有絲毫報國圖志的心思,頂著頭銜空拿俸祿,這讓朝中其他官員怎么看咱們顔家?整日流連在外,把公主一個人放在家里不聞不問!到了晚膳時間,讓父母和一家人等你一個!還玩物喪志的提了只貓回來,真是不孝!”顔國舅顯然比剛才火氣更大,“看來為父要不親自教訓教訓你,咱們顔家遲早被你敗光!”
顔國舅當即叫下人去拿鞭子,顔夫人趕忙過去攔他,卻被顔國舅甩開,秦曉漁已經嚇得渾身發抖,兩個姨太太也低頭不敢言語。
“父親!”
“你閉嘴!”顔國舅喝止兒子的呼聲。
“國舅大人!”西晏忽然插口,清音清脆,把剛才吵鬧的聲音都壓了下去,“西晏想看看那只貓。”
一家人都詫異地望向西晏,不知道她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議看貓是何用意。
西晏站起來,不緊不慢地走到籠子前,伸頭看到里面的小貓,像被剛才的狀況嚇到了,睜著圓圓的眼睛,朝外面望著,毛發細膩,讓人心生憐愛。
“這莫不是昨天西晏跟子昭提起的,想養只西洋品種的貓?”
西晏順著籠子看了一眼正跪在地上的顔子昭,立即沖他使了個眼色。
顔子昭心領神會,趕忙點頭稱是:“昨兒公主說,特別喜歡這種貓,我今兒從衙門里出來,在街上恰好看到了有這種,就打算買下來,誰知它的主人有意抬價不肯賣,我跟他商量了好半天……”
西晏趕忙做了個欣喜而感動的表情,溫柔地半低了頭,像是對顔子昭的做法頗為心動。
顔夫人顯然對這一套買貓的來龍去脈很滿意,跟著點頭:“老爺,子昭和公主才新婚,恩愛得很,想替她尋個心愛的物件也是人之常情,一不小心誤了晚膳的時間,您就別怪罪了。”
顔國舅依舊面帶余怒地看著顔子昭,但聽完剛才的話,似乎臉色已經稍有緩解。
倒是秦曉漁,臉色較剛才更加灰暗,西晏猜想她也許真把剛才的話當真了。
晚膳后,西晏欣喜地提了裝貓的籠子回了房,顔子昭也跟著進來,見她饒有興趣地逗著貓,不禁倚著門長嘆了口氣。
“別找我要回這只貓,我可看中了。今天是我幫你解圍,即使你這只貓原來是打算送給秦姨太的,現在也休想要回去了。”西晏抱著貓,柔柔地幫它順著毛發,寵溺異常。
“如果我說本來就是送給你的呢?”顔子昭反問。
“我可不信。那你說為什么要送?”
“非要有理由嗎?”
“是。”
“我也不知道。”
“或者你說這只貓從哪來的?我可不信你是花高價特地買給我的。”
“是眠花樓的紫蘭姑娘養的。”
西晏逗貓的手立時停了下來,手一松,小貓掙脫了,“喵”的一聲跳到地上:“原來是個妓女的棄寵,你拿來故意惡心我?”西晏顯然被他的說法惹惱了,起來拍打了衣襟。
“我說的你還真信?”
“當然信!這聽起來完全符合你平時的作風!”
顔子昭大笑,眉目瞬時顯得英氣勃發。他沒有解釋,兀自走到床邊,退去深藍色的袍子,直接躺著寬大的床上。
前幾日他總是半夜才來,今天時間還早,他竟然不遮不掩地往床上躺,想是打定主意今晚在這邊休息。
西晏急了,走到床邊拉他:“給我起來!從妓院那種臟兮兮的地方回來,休想沾到我床上!”
“你是我老婆!”
“我是公主,我是君,你是臣,從今往后,我沒有召你進來,你不許隨意進出我的房間!”西晏像是給了他下了旨。
顔子昭定定地看著西晏:“這樣說起來,往后你要‘召幸’我,我們才能同房?”
“正是!”
“那我如果不同意呢?”
“以冒犯公主罪論處,廷杖一百!”
顔子昭顯然被鎮住了:“你打算毒打親夫?”
“是痛打禽獸。”
“廷杖一百足以致命,毒婦……”
西晏唇邊忽然揚起一抹笑容,似乎不屑:“偏院可有只溫順的小綿羊在等你,你大可移步過去。”
顔子昭顯出一絲惱怒,看了一眼西晏,見她眼神篤定,終于重新穿上衣服出了門。
下期預告:
西晏雖無法忘記和紀堯塵的情分,但在和顔子昭在相互爭斗中感情步步增進,同時顔家上下爭斗不斷,正側室之間,姑嫂之間,婆媳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