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壓境她躺在擔架上分娩
當毛澤東正在白沙河開會參與解決李德的軍事指揮權問題的時候,他的妻子賀子珍在白沙河的長榜上村正在第四次痛苦地分娩……
那天下午,休養連的隊伍來到貴州白苗族的長榜上村,準備翻過一座叫白山的山峰。賀子珍肚子陣陣作痛,她預感到要分娩了。休養連的連長侯政馬上讓一些同志停下來,在路邊找到一間房子,把賀子珍扶了進去。連里的醫生和護士都留下來為她接生。
休養連的隊伍繼續前進,后續的部隊一支一支地從他們的屋前經過,最后,墊后的部隊也走過去了。他們留下話:敵人正在后面追趕過來,你們必須在下午四時前翻過這座白山,否則有被敵人追上的危險。連支部書記董必武守候在“產房”外面,一面為賀子珍能否順利分娩擔心,一面計算著時間,考慮如何應付眼前可能出現的復雜情況。
“產房”是一間用單層磚砌成的破舊房子,里面空無一物,沒有床,沒有鍋,也沒有灶,連門都沒有,只剩一個破門框。可能是因為靠近大路,被敵軍多次洗劫,主人已經不在。賀子珍只能躺在擔架上分娩。同志們張羅著想燒點熱水,可是沒有柴禾,水井也不知在那里。時間緊迫,不容許他們從容地去尋找。
不久,孩子誕生了。外科醫生李治報告說:“恭喜你呀,賀子珍同志,來了一個千金!”擔架隊員便把賀子珍從房里抬了出來上路了。賀子珍的擔架上,衣褲上,還殘留著揩抹不掉的斑斑血跡。
“這幾塊銀元給老鄉撫養孩子吧”
這時,敵人的槍聲已聽得清清楚楚,侯政望著董老,董必武果斷地說:“只好把孩子留下,這是規定。”
侯政從挎包里取出三十塊袁大頭,準備留給收養孩子的人。董必武說:“這地方老百姓困難哪,你那里還背有大煙土嗎?”
侯政叫通訊員拿出兩塊大煙土,掂掂約有一斤多重,便和銀元一起放在屋里。擔架即將抬出門口時,賀子珍說:“李醫生,你把她抱過來我看看。”
孩子抱過來了,賀子珍無限哀憐地看了一眼,她用虛弱的手,從身上掏出僅有的兩個銀元,交給毛澤民的夫人錢希均,哽咽著說:“把這幾塊銀元,也交給老鄉撫養孩子吧。”話沒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董必武說:“現在這樣處理,也是不得已呀!”董必武給房主人留了張紙條,托他把孩子撫養成人。
錢希均用一件大衣把女嬰裹好,將孩子放進屋里。
擔架員抬著賀子珍走了沒有多遠,錢希均抱著嬰兒又追上來,對賀子珍說:“你趕快給小孩起個名字,或者留個什么東西,日后也好相認。”
賀子珍搖了搖頭,剛毅地說:“不用了。革命的后代,就讓她留在人民當中吧。孩子將來要是參加革命,我們日后可能相見;如果不參加革命,就讓她留在人民當中,做個老百姓吧!”
后來,當賀子珍孑然一身度過那漫長、凄涼的歲月時,她牽腸掛肚地懷念起這個女兒來。她曾設法查訪,但沒有下落。她后悔當時沒有留下什么東西,以便日后尋訪。
賀子珍在擔架上抽搐著,由于流血過多,本來就貧血的賀子珍昏厥過去。長長的睫毛覆蓋著一雙緊閉著的大眼,干癟的胸脯不停地喘息著,起伏著,出著粗氣,顯得很累。女人,一個戰爭中的女人,一個在敵軍壓境,處在敵人前堵后追中作長途轉移而又懷孕的女戰士,所遭受的苦難,只有賀子珍自己才知道。
毛澤東聽到賀子珍分娩的消息,當天晚上急忙趕到休養連去看望妻子。毛澤東冒著細雨來到賀子珍下榻的地方。見產后的妻子虛弱地躺在一家老鄉的床上,桐油燈照著她一張蠟黃色的臉,有幾分凄慘。毛澤東只喊了一聲“子珍”,沒有再說別的,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頭。賀子珍睜開微閉的大眼,輕聲道:“潤之,你來了。”長時間兩人默默注視著,相對無言。對于毛澤東來說,似有無恨的內疚,其中包括不應該讓妻子懷孕。他想安慰妻子幾句,但萬語千言,似又無從說起。賀子珍看見丈夫戎馬倥傯趕來,那隱隱約約的一腔怨艾,卻又化為烏有。
為救傷員全身17處負傷昏迷不醒
賀子珍分娩后,經過一個多月的跋涉,1935年4月,隨部隊進入貴州省盤縣的豬場。
1935年4月23日,董必武親率包括毛澤東夫人賀子珍在內的紅軍休養連,來到北盤江邊一個普通的小山村。天已薄暮,人馬的防空偽裝統統揭去,賀子珍坐在一個小山坡上,正聽連長李櫻桃唱歌。沒料到她突然“轉移目標”,沖向賀子珍,接著是一片嚷嚷聲。賀子珍聽到了轟隆隆的敵機聲音傳到耳邊,打了一陣機關槍后又扔下幾顆炸彈。這時,賀子珍發現自己前邊不遠處有一副擔架,傷員還躺在擔架上,抬擔架的人早已倒在血泊中了。
賀子珍心里著急,快速摸到擔架邊,想把擔架和傷員一齊拖到隱蔽處去,哪知幾顆炸彈又嚎叫著向擔架飛來,賀子珍一下子撲在傷員身上。炸彈掀起的巨大煙塵把賀子珍淹沒了。賀子珍壓在傷員身上,一動不動,任憑黃土、爛石、殘樹枝干砸落在她頭上、身上、腿上……到處鮮血涔涔。
被賀子珍救出來的那位傷員,就是獨腿將軍鐘赤兵。這位共和國的開國將軍,驍勇善戰,屢建奇功,當時他是紅三軍團的一位團政委,憑著頑強毅力以殘缺之軀走完長征路,毛澤東曾親自為他頒發紅星獎章。
戰士們跑過來,托起賀子珍。被賀子珍掩護的傷員得救了,而她卻已昏迷不醒。經衛生員檢查,賀子珍全身有17處負傷,加上失血過多,情況十分危急。
這時,毛澤民和錢希均聞訊趕來,經過緊急搶救,賀子珍終于醒過來,一見弟弟、弟妹守在身邊,心中感到莫大的安慰,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
因為賀子珍知道自己的傷很重,已經無法跟著部隊前進了。此時此刻,她的心里怎能不難過呢!
賀子珍輕喘了一口氣,吃力地把臉轉向毛澤民說:“我,我不能和你們一起走了,我不能成為部隊的累贅。”
毛澤民還未聽完賀子珍的話,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怎能忍心把大嫂丟下呢?毛澤民俯下身子,安慰賀子珍說:“大嫂,你不要難過,傷很快就會好的。” 賀子珍聽了,心里更是難過,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大嫂,你別難過,只要我們在,就要抬著你走!”毛澤民堅決地說。
手術沒有麻藥在艱難的條件下進行
這時,毛澤東來了,傅連璋醫生也來了。醫生手拿鑷子,把大大小小的彈片往外取。毛澤東彎下腰,仔細端詳著賀子珍,接著又摸摸她的手腕,覺得她脈搏十分微弱,他的心猛地緊縮了一下。他是個堅強的人,但此時此刻,他是那樣的傷心。他不能沒有她!他清楚地知道,在那些艱難困苦的日子,如果沒有賀子珍的悉心照料和精神上的支柱作用,他何以度過那漫漫長夜啊!他為愛妻的生死未卜而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由于軍情緊急,他被迫告別了昏迷不醒的妻子,趕回了總部。毛澤東一回到自己的駐地,就給擔架班長丁良祥寫了一張條子:
“老丁同志:我派你明天去抬賀子珍同志。今天傍晚,敵機轟炸,她受了傷,帶了好幾處花,不能走路。”
手術是在沒有麻藥,十分艱難的條件下進行的。為了保持病人的穩定,沒能一次把全部的彈片取出。手術后的兩三天內,賀子珍一直處于昏迷狀態。進入云南地界后,她漸漸清醒過來了。她忽然對連長李櫻桃說:“我想還是把我寄了。”像是通過深思熟慮作出的決斷似的,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在長征中,人們最害怕就是這個“寄”字。一說要“寄”誰就等于宣布這個人生命的結束。可賀子珍卻主動提出“寄”。她含著淚說:“這實在太累人了,把大家拖苦了。你們把我寄下來,將來勝利了,我還可以去找你們。”
毛澤東聽到李櫻桃匯報后,乘馬趕來休養連。他彎下腰,幫賀子珍輕輕地拭去眼淚,理了理她有些零亂的頭發,安慰道:“為什么要寄呢?子珍,不管情況多么惡劣,我們都會把你帶出去的。”
賀子珍看了丈夫一眼:“我怕我影響了大家,也影響了你。前面就是金沙江,這么多傷員,怎么過得去呢?”
毛澤東要她不要多想,安心養傷,并順手把被風掀開了的被子拽了拽:“不管別人怎么想,至少在我個人,我認為金沙江是一定能過得去的。”毛澤東那堅定的話,使情緒低落的賀子珍得到鼓舞,她沒有再說什么。
此后,戰友的深切關懷也減輕了她的傷痛,溫暖了她的心。干部休養連的同志在擔架員太累的時候,也輪流抬過她。爬山時,在擔架抬不上去的地方,女戰友還背著她走。傷勢剛好一點,賀子珍就不肯讓戰友抬了。她走下擔架,帶著17處傷口顛簸在長征路上,用雙腿走完了最后的也是最艱難的路程,于1935年10月勝利到達了陜北。她頭上有三處彈片直到她去世都沒有取出。
(據《中華網》)編輯/吳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