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千年來,聲樂與繪畫這兩個不同的藝術門類,各有自己的領地,由于這兩種藝術品種所使用的物質材料的差異與表現形式的不同,使人們形成了一種固定的觀念——繪畫是表現瞬間的、可視的空間藝術,而聲樂是表現人們心靈聲音的時間藝術。然而,各類藝術之間都有著密切的聯系。聲樂與繪畫這兩門藝術也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的。可以說聲樂是無形的繪畫,繪畫是有形的音樂。
第一,聲樂與繪畫的對應性。優秀的繪畫作品能給人以美的享受,從畫面的色彩、線條構圖中感受到音樂的韻律和節奏,使人產生豐富的聯想。優秀的聲樂作品同樣可以表現鮮明的藝術形象,美妙的樂音通過人的耳朵直接滲透到心靈的深處,激起人們情感的波瀾,引起靈魂上的共鳴,使聽者隨著音樂的起伏,眼前仿佛出現絢麗的色彩和畫面。這兩門藝術雖然形式不同,繪畫是空間的藝術——作用于人的視覺器官,聲樂是流動的時間藝術——作用于人的聽覺器官,但它們有著共同的性質——最終歸于人的大腦之中,使人們在感受中引起思維想象。然而,它們在所表現的內容上卻具有一致之處,這就是表現藝術家心靈深處微妙復雜的情緒變化和對客觀事物的瞬間印象。
聲樂與繪畫在整體結構和外部形態—上有一定的對應性。聲樂作品有曲式、節奏型等結構形式,而聲樂的節奏又有旋律的骨架之稱,因此它可以和美術作品的構圖相對應:聲樂作品有旋律的進行,它可以和美術作品的線條、造型相對應;另外聲樂作品中的多聲部寫作是縱橫化的,它則可以與美術作品中的雕塑相對應,因為二者都具有立體感。至于聲樂與色彩的對應關系則更為密切。如大物理學家牛頓就認為,音樂中的“C、D、E、F、G、A、B、”這7個音的音高,分別相當于“赤、橙、黃、綠、青、藍、紫”7種顏色。在聲樂中,和聲和音色是渲染色彩的兩大要素。和聲、織體和調性的變化,可以造成明暗、深淺、疏密、濃淡的色凋變化。因此,有—位俄國音樂家曾指出,調性足有顏色的,他認為“G、D、A、E、B、#F、bD、bA、bE、”這幾個大調,分別為“白色、金黃色、橙黃色、玫瑰色、青玉色、鐵灰色、淡綠色、深黑色……”音樂大師貝多芬也曾指出,b小調是黑色的。可見,音響與色彩,常常互相對應,相得益彰。
其次,從它們與色彩的關系上看,聲樂與美術常常互相滲透,互相影響。音樂是十分強調色彩的,因為色彩的感覺是美感的最重要的形式,因而色彩是加強美感的重要手段。在音樂術語中,常常借用繪畫的專用名詞。早在我國古代教坊樂部就已有“歌板色、拍板色、琵琶色、簫色、箏色、方響色”之說。現代音樂中的“和聲色彩”、“調性色彩”、“旋律線條”、“配器的音色對比”等更是普遍使用。而繪畫也往往與音樂有互相感應、相通之處。
英國作曲家勃黑斯在1922年曾創作了一部專門描寫顏色的作品《彩色交響樂》,把顏色比喻作象征物。整部作品由四個樂章組成,第一樂章標題為“紫色”,代表紫水晶,象征高貴,死亡:第二樂章標題為“紅色”,代表紅寶石,象征勇敢、歡樂;第三樂章“藍色”代表藍寶石,象征華貴、憂傷;第四樂章“綠色”,代表綠寶石,象征青春、希望。
第二,繪畫與聲樂相互的觸發作用與媒介作用。藝術家都有著共同的愛好,彼此欣賞,互相交流、評論,影響著、推動著藝術創作的發展。在藝術創作中,我們可以具體、可感地看到聲樂對于繪畫,繪畫對于音樂,都有“心有靈犀一點通”的觸發作用和媒介作用。
19世紀俄羅斯巡回畫派中最杰出的代表、畫家列賓以創作《伏爾加河上的纖大》而一舉成名,畫中有11個貧苦辛勞的纖夫,個性極其鮮明,據說,他是受了俄羅斯傳統民歌《伏爾加船夫曲》的啟發而創作的。因此,畫中通過人物形象本身折射出民歌《伏爾加船夫曲》所表達的那種低沉雄壯而又悲愴的藝術境界的光輝。
被譽為19世紀最優秀的俄羅斯風景畫家列維坦所創作的名畫《永久的安息》(又名《墓地上空》),其格調是很悲壯的。據他的—位女學生回憶說,當列維坦創作《永久的安息》時,“堅持要我為他彈奏貝多芬的曲子,特別是《英雄交響曲》及其中的《葬禮進行曲》”。可見,貝多芬的作品所體現出來的悲壯、深沉的音樂氣氛,是能喚起畫家反映墓地之場景的創作靈感的。相對地講,作曲家受美術作品的啟示,而進行音樂創作的事例更為眾多。
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有部鋼琴與樂隊小協奏曲《死神之舞》,是作曲家于1838年在意大利旅行時,在比薩某寺院墓地欣賞古壁畫《死的勝利》以后受到啟示而寫成的。
俄國作曲家柴可夫斯基在談及他的交響曲《弗蘭切斯卡·達·李米尼》時曾講述過美術作品對他音樂想象力的激發。他指出:“法國畫家古斯塔大·多勃為但丁的神曲所作的插圖中《地獄的旋風》一畫,大大激發了我的想象。”因此在柴可夫斯基的這首樂曲中,我們可以看到作曲家用生動、逼真的音樂筆觸,描寫了一幅恐怖可怕的地獄里的情景:“陰冷咆哮的旋風,越刮越猛,夾雜著罪惡的靈魂發出痛苦的呻吟和絕望的哀號。”柴可夫斯基的這部作品是在表現意人利人詩人但丁的長詩《神曲》中的《地獄篇》的同類題材的音樂作品中首屈一指的佳作。毫無疑問,它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畫家的作品感染,才使作曲家的樂思噴涌而出,一氣呵成。
第三,聲樂與繪畫的相互表現。而聲樂表現繪畫,繪畫表現音樂,這樣的例子在藝術史上也是不勝枚舉的。俄國著名的作曲家莫索爾斯墓的《圖畫展覽會》,是作曲家1837年在他看了亡友畫家加爾特曼的繪畫遺作展覽會后,為悼念亡友而作的鋼琴組曲。全曲共分10段,每段以一幅圖畫為創作的依據,并各有標題。引子《漫步》的主題在各段的間奏中反復出現,不僅起著連接的作用,并用以描述作曲家漫步觀賞畫展的情景。這是一首用音樂來表現繪畫的名作。在聲樂的體裁中,有一種單樂章的管弦樂曲叫“交響音畫”,這種形式往往取材于文學作品或繪畫,內容極富詩情畫意。法國印象派音樂大師德彪西是一位極善于運用音樂調色板的音樂繪畫高手。我們可以從德彪西的《版畫集》音樂里欣賞到法國美麗的景色。他的交響音畫《大海》,由三幅“交響素描”構成,每一部都是一幅色彩斑斕的音畫。第一首是《從黎明到中午的大海》,第二首是《波浪的嬉戲》,第三首是《風與海的對話》,他從三個不同的側面來描寫大海。運用各種音響來表現大海的宏偉磅礴、變幻無窮的景色:時而巨浪拍岸,時而波濤翻滾,時而咆哮如雷,時而波光閃爍。他將海上風云變化莫測,天空的色彩映現于海面的奇觀,海水的光亮與浪花的交織等等屬于視覺上的形象,通過音樂的各種音響材料描繪出對色光的感覺,又結合聲態、動態,創造出一幅幅絕妙的大海圖畫。
正像文學語言有聽覺、動覺和視覺三種素質一樣,聲樂和繪畫的藝術語言也含有這三種表情傾向性。它們可以突破自己形式的表面上的局限性,來表現看得見、聽得著、感覺得到的現實世界,從而把握藝術的內在真實。繪畫是給人看的,卻可以使人聽到音樂流動的音響;音樂是給人聽的,也可令人在視覺中看到形象的畫面。而且,在繪畫和音樂中的所見所聞的具象性在“通感”的欣賞感受中更為豐富深刻。可以這樣說:耐“看”的音樂是得到藝術真諦的音樂,動“聽”的繪畫是具有長久生命力的繪畫。當我們仔細回味美國著名音樂學家的一句名言“聲音是聽得見的色彩,色彩是看得見的聲音”時,就能深切理解其中的含意,就會更為熱愛聲樂藝術與繪畫,從中去領略那無限的美感。
(作者單位:那宇,黑龍江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