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從遠古先民的巫術歌舞開始,最早的樂先于禮而產生,然后才從中分化出禮來。禮系統化之后,樂逐漸成為禮的一部分。禮樂結合,構成中國古代文化傳統的基本特征。“禮”、“樂”兩個藝術符號所表現的是一種人類情感的概念,是人類內在情感的外在化。禮樂本身所具有的情感內涵把本來是維系氏族社會的圖騰歌舞、巫術禮儀,轉化為自覺人性和心理本體的建設,從而進入了審美的人生境界。
關鍵詞:禮樂傳統 審美 人生境界 情感
一、禮樂本身賦有的情感內涵
在儒家學說中,禮是一個內容豐富的綜合概念,它指禮節、禮儀,又指社會行為準則,正如徐復觀在《中國藝術精神》中所指出的:“禮的基本意義,可以說是人類行為的藝術化、規范化的統一物。春秋時代人文主義的自覺,是行為規范意識的自覺。”禮的功能就是調節。人要滿足欲望,有禮予以調解。但是在禮節、禮儀上,禮有另一種功能,就是使人文雅。在這種意義上,禮使人的情感雅化、凈化。儒家以為,喪禮和祭禮(特別是祭祖宗)在禮中最為重要。為了加以整頓,儒家對它們做出新的解釋,注入新的觀念。
禮樂雖都與人的情感相關,但“禮”是從外面來的規范、約束的秩序,它與人作為血肉身心之軀的個體自然性的關系,是對人的身心的塑造和作用是從外面硬加上來的,是一種強制性的規定、制度,它與人的自然性的感官感受和情欲宣泄并沒有直接的必然聯系。“樂”只有直接訴諸人的內在的“心”“情”,才能與“禮”相輔相成。而“樂”的特點在于“和”,即“樂從和”,它是通過群體情感上的交流、協同和和諧,從“自然的人化”角度來看,“樂”比“禮”就更為直接和關鍵。“禮”和“樂”都是以祭祀——祭祖先神靈為核心或主要內容的,形成“禮”、“樂”的符號能表達某種概念,藝術符號所表現的是一種人類情感的概念,是人類內在情感的外在化,是情感的符號,通過它,我們可以更容易觀照人類情感的意蘊內涵。
二、進入審美的人生境界需要禮樂
禮樂教化所要達到的目的,并不停留在政治道德層面,而是進一步追求“美善相樂”的自由精神境界。進入這種境界,就是“皆大歡喜”即“樂”的境界。“樂”是中國文化追求的人生最佳狀態,是一種藝術——審美境界。所謂“美善相樂”境界,正是一種審美的境界。所以李澤厚認為,中國哲學追求的最高人生境界是審美的而不是宗教的。
(一)人性的自覺
孔子一生的志向、活動和功業,全在維護和恢復周禮,也就是“禮樂傳統”。有研究者傾向于認為,孔子的“仁”本身就是審美的,即它具有非概念所能確定的多義性、活潑性和不可窮盡性。這一論點相當新穎而頗富深意,即它可暗示孔子的人生最高境界將是審美。李澤厚在《孔子再評價》中,曾將“仁”分為四個方面或層次,首先是內在人性的自覺,表現為美好的人倫情感。這種內在人性的自覺是以血緣關系為基礎,以孝悌敬愛等情感為內容的。不訴諸神而訴于人,不訴諸外在規約而訴之于內在情感。因此,從根本上說,它是把這種人性情感本身當作最后的實在和人道的本性。孔子指出:“即使神圣的“禮樂”傳統,如果沒有這種人性的自覺,那它們也只是一堆毫無價值的外殼、死物和枷鎖”。有如《樂記》所說:“仁近乎樂,義近乎禮。”“樂”既然可以直接從陶冶、塑造人的內在情感來維護人倫政教,孔子所追求的“愛人”、“泛愛眾”等等仁學的諸要求、理想,也就應該由“樂”來承擔一部分。孔子的仁學理論作為“治國平天下”的政治方略,并沒有也不可能實現。它深深地影響和利用于后世的,倒是這種人性自覺的思想,這種要求人們建立起區別于動物的情感心理的哲學。并且,由于把這種自覺與安邦治國、拯救社會緊密聯系了起來,這種人性自覺便具有了超越的宗教使命感和形上的歷史責任感。即是說,這種“為仁由己”的“愛人”精神(“仁”),這種人性自覺意識和情感心理本身具有了一種生命動力的深刻性。
(二)人格的完成
“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是孔子的美育方法,從而進入理想的審美的人生境界。孔子重視人性人情,人類的自然性情是美育規律發生的依據,人性自覺的喚醒所需借助的外物總和形成主體的審美興趣,審美興趣有重要的意義,必定具有非常的價值,于是“詩”進入了孔子的視野,“興”、“觀”、“群”、“怨”是孔子對詩的功用的高度概括,即感發情志、考見得失、觀察個人志意、交流情感、觸動理性批判等,詩能引發感性與理性交融的活動,調動人的認識和情感活動,同時引起接受者主動的情感抒發,融入社會集體,促進個體內心和諧和個體與社會集體間的和諧。從而通過詩的感奮,禮的規范,美育經過樂的洗禮即可完成。作為周朝政治秩序的恢復和維護者,孔子不僅有嚴肅消極的一面,他也有樂觀豁達的一面,他非常重視樂,認為樂中的生活能超脫一切物質和精神的羈絆,能使人到達自由的審美生活境界。
“成于樂”是在“興于詩”、“立于禮”之后的,說明是高于他們的人格完成。“成于樂”就是通過“樂”的陶冶來造就一個完全的人。由于“詩”主要給人以語言智慧的啟迪感發(“興”),“禮”給人以外在規范的培育訓練(“立”),而“樂”正是直接地感染、熏陶、塑造人的情性心靈的,給人以內在心靈的完成。可見,“禮樂傳統”中的“樂者,樂也”,在孔子這里獲得了全人格塑造的自覺意識的含義。它不只在使人快樂,使人的情、感、欲符合社會的規范、要求而得到宣泄和滿足,而且還使這快樂本身成為人生的最高理想和人格的最終實現。
禮樂傳統通過情感因素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實現人全面和諧的發展,而人性的和諧是情緒感化所要達到的審美人生境界,又使人以審美的態度對待社會,形成內在的自覺性和情感的驅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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