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公式之著作權保護排斥性

摘 要 如今科學技術作為第一生產力，并在物質生產活動中所起的作用愈發明顯。與之相伴隨的是各國知識產權制度的日趨發達，以及知識產權保護對象范圍的日趨擴大，而針對公式這一無形財富卻在世界范圍內不存在立法保護。本文從公式的唯一性特征出發，結合知識產權的立法目的和生活實踐，闡述公式的著作權保護排斥性。

關鍵詞 公式 著作權 唯一性 無形財產

中圖分類號：DF523 文獻標識碼：A

隨著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以著作權、專利權、商標權為核心的知識產權制度為繁榮文學藝術、促進科技進步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在談到知識產權制度的作用時人們都會明白“知識產權通過保護智力成果和其他工業產權等無形財產激發全社會的創造積極性，促進社會科技的發展和經濟的進步”。然而，當我們觀察各國的知識產權立法和理論時發現，公式這一形式在各國都不予著作權的保護。例如我國著《作權法》第五條規定“本法不適用于：……(三)歷法、通用數表、通用表格和公式。”我國臺灣地區《著作權法》第九條規定“下列各款不得為著作權之標的……三、標語及通用之符號、名詞、公式、數表、表格、簿冊或時歷”。以這樣明確的語言將公式排除出著作權法的保護范圍并非偶然而是立法者有意為之。

現代漢語詞典解釋公式是“在自然科學中用數學符號表示幾個量之間關系的式子。具有普遍性，適合于同類關系的所有問題。”顯然公式不是僅憑日常的生活經驗就可以得出的，一般都是科學家在前人成果的基礎上進行艱苦的腦力勞動的結果。一個科學公式在科學研究領域里所產生的作用可能是革命性并一定具有無法估量的經濟產效性的，比如熱力學公式、質能公式等。因此，科學公式不僅是智力成果，而且是產生新的智力成果和巨大經濟利益的重要無形財產。

一、公式著作權保護排斥性的根本原因

思想與關于思想的表達二者之間的區分是著作權法領域中一個極有意義的區分。“《著作權法》只保護表現形式，不保護被表達的思想和情感，這是著作權制度的一項基本理論。”思想在未被表達之前只存在于人們的大腦之中，是為他人所無法感知的，它屬于純主觀范疇的東西。思想的表達則是一個主觀見之于客觀的過程。我們從作者對于其思想的特定表達中進行一定程度的抽象，就可以反觀到作者的思想。由于這種思想是一種抽象的東西，它與作者具體的個性相結合才能產生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所以通常情況下對某種思想的表達總是有無窮多的形式。比如，對于“母愛”這一思想，我們可以用小說、散文、詩歌、繪畫、電影等等諸多的藝術形式表達，而這些藝術形式中又可以產生無數的作品。但是，對于某些思想來說，雖然其表達也可能是無限多的，但正確的或者說有意義的表達只有一種或數種，比如科學公式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由此人們在思想與表達二分的理論基礎上，又發展出了思想與表達的融合理論。他們認為“當一種思想只有惟一或非常有限的表達方式時，表達方式與其所表達的思想融為一體而不受著作權法的保護。”筆者認為各國對公式不予著作權保護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公式表達的惟一性。同時，本文還將從知識產權制度的作用這一視角，通過對公式發現這一科學活動的特質的分析，論證對公式不予著作權的保護不會阻滯人類科學的發展與進步。

二、公式唯一性的哲學內涵

第一，對于公式表達惟一性的理解及其意義。

公式表達的惟一性根源于其所表達的客觀規律的惟一性。公式以簡潔的方式反映了各個量之間的關系，這種反映本質上是對客觀存在的自然規律的一種揭示。至少在被新的科學理論證偽之前，在人類理性的范圍之內，這種關系是惟一的。也正是因為這種惟一性，公式才在人們的科研、生產工作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因為它給人們的生活賦予了一種必不可少的確定性和可預測性。

著名的重力公式表達為:G=mg，然而有論者認為這只是在萬千表達方式中的摘選其一，并非唯一的。而公式之所以為公式，之所以我們把它認為是對自然規律的一種揭示乃是因為它科學地反映了幾個量之間的關系。所以，構成公式之實質的是它的發現者所賦予每個字母的獨特含義以及他們相互之間的特定關系，而非那些字母本身。因此，對于一個公式的發現來說，當你發現了幾個量之間的特定關系時，公式就已經發現了，公式的惟一性也就產生了，它的發現者為這一成果所做的艱苦的腦力勞動乃是一個真正的創造性的勞動過程。而持上述論者則是把選取字母的過程當做了發現公式的實質過程，這樣的觀點顯然是有問題的。

同時，當我們考察一個科學家通過艱苦的腦力勞動發現公式的過程時，我們就會發現:他們并沒有一個選擇字母表達的獨立過程。而相反，這一過程和他們發現公式的過程是同一的。沒有哪一個科學家會在公式的實質成果已經出來后，才去考慮選擇什么樣的字母去表達的問題。他所選用的那些字母完全是作為他進行科學研究的工具來使用的，就如同我們用文字來記錄我們的思考活動一樣。這在自然科學的研究已經高度符號化的今天尤其如此。

公式表達的惟一性這一特質首先迫使我們必須考慮的問題就是科學家利益與社會公眾利益的平衡。我們知道即使在給予著作權保護的作品中，作者的權利仍然是受限制的，這在著作權的“合理使用”“法定許可”“強制許可”等制度中表現的最為突出。因為“任何作品都是在前人的智慧和文化遺產的基礎上創作完成，同時又是促進全社會文化的發展和提高所必須的。”公式就其蘊含的巨大的經濟、科研價值而言，它是大自然賦予全人類的共同財富。我們尊重科學家在發現公式過程中的創造性勞動，但是把這一財富為科學家壟斷地占有是不公平的。如前文所述公式與其他的文學、藝術、科學作品相比，它對人類的技術進步、生產發展所起的作用往往是基礎性的，是其他智力成果、技術革新的源泉，同時由于它惟一正確地揭示了客觀規律，所以他人在這一領域的研究就變成了毫無意義的簡單重復。如果賦予公式發現者以公式的支配權，必然會造成人類智力資源的無謂消耗。這與知識產權制度的宗旨是相悖的。

公式表達的惟一性也決定了對公式的著作權保護不具有現實的操作性。公式實際上與文學、藝術作品不同，它根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創作”，不具有獨創性。所謂獨創性是指“一件作品的完成應該是作者自己的選擇、取舍、安排、設計、綜合的結果，既不是依已有的形式復制出來，也不是依既定的程式或程序（又稱手法）推演出來。”文學、藝術、科學作品都不同程度地反映了作者的思想、情感、對生活的態度和感悟等等。而這種表達可以是多種多樣的，正是在作者的這種獨特表達與潛在的無數種表達方式的相互碰撞中，凸顯了作品的價值。“作品不同于其他商品，首先是作者人格的反映”。而公式本身作為對客觀自然規律的一種揭示根本無法體現作者的個性。任何人要正確表達幾個量之間的相互關系都只會選擇這惟一的一種方式。那么著作權的行使在這里就會完全失去意義，比如發表權、署名權、修改權、復制權等等。因為既然它是客觀規律、既然它是惟一的，那么任何人都是這一公式的潛在發現者，從而沒有任何有說服力的理由能說明某個公式是某個個人的，盡管我們承認某個公式會被個體發現。

三、公式之于知識產權其他保護對象差異

知識產權制度堪稱人類社會的一項偉大發明，對促進人類物質技術的發展和豐富人類的精神文化生活已經發揮了并將繼續發揮著巨大的作用。知識產權制度的核心作用在于“通過賦予智力成果的創造人以法定的控制、利用和支配權，從而激發創造力”，“給天才的創造之火添加利益的薪柴”。然而，我們更要看到科學發展的根本動力在于人類與生俱來的求知欲和好奇心，人類的文學、藝術、科學創造活動也隨之演進繁榮。而以公式發現為代表的科學研究與文學、藝術、科技發明等活動不同，它有著自身的一套發展邏輯。

1、公式發現的科學活動與文學、藝術、技術活動相比距離人們日常的生產、生活實踐活動較遠，它的發現過程充滿了直覺、靈感和機遇的巧妙結合。而文學、藝術的創作活動只要能反映特定主體的思想、情感和個性而不論創作水平的高低、藝術水準的深淺即構成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作品。眾所周知，文學、藝術無所謂真假，它是通過人們的欣賞活動，引起讀者與作者的共鳴達到陶冶情操、豐富人們精神生活的作用。而與之相反，公式發現的過程是一個求“真”的過程。科學家必須根據其現有的背景知識，運用科學發現活動特有的邏輯進行艱苦的腦力勞動才能達到其目的。而且其成果必須能夠經得起科學理論和實踐的檢驗才會被人們確認為一個公式。也即我們認為公式是揭示了自然規律的一個真理。那么這些特征必然注定了以公式發現為目的的科學研究只是少數人所專注的事業。而這少數人正集中反映了人類追求知識、追求完滿的天性。他們并不會因為對公式的著作權保護問題放棄對未知世界的探索和追問。

2、公式中雖然也蘊含了極大科研、經濟價值但這種價值的實現仍然需要借助于人們創造性的勞動。科學公式與人類的物質生產活動的聯系是間接的，這是它與技術發明的顯著區別。一項技術發明總是為了生產的更加便捷、更加有效率而產生的。它的投入使用會在短時間內產生巨大的經濟效益。因此，在商品經濟時代，伴隨著它的傳播和擴散而來的必然是它的最初使用者競爭優勢的損耗和喪失。這必然會抑制發明者的創造積極性。然而科學公式本身并不能直接運用于生產，我們都知道愛因斯坦著名的質能公式，但是我們會造原子彈嗎？正是這種科學研究活動與生產活動之間的阻隔使得科學家不會把更多的目光投向物質生產領域，不會把物質的生產者看作自己的競爭者。伴隨著科學公式的傳播和擴散，它所帶來的不是科學家競爭優勢的喪失，而是科學理論的進一步實踐和驗證。所以對科學公式的知識產權保護甚至沒有得到它的潛在權利人科學家群體的強烈要求。

綜上所述，知識產權制度與人類的其他法律制度一樣，在細微處體現出它的縝密、精巧。任何制度的設計都只有以客觀實在所特有的規律為基礎，并充分尊重這一規律才能有長久的生命力。對公式不予著作權保護正是對這一命題的注釋與證明。□

（作者：西南政法大學2009級法律碩士研究生，方向：訴訟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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