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證明責任倒置

摘 要 對于2001 年12 月21 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以下簡稱《規定》）第4條規定內容的理解，學者之間存在著較大分歧。有的學者對該條所列出的八類侵權訴訟案件，都認為是舉證責任倒置的案件。對此筆者持不同觀點，本文擬通過對于證明責任倒置的分析，闡述自己的觀點。

關鍵詞 證明責任倒置 誰主張誰舉證 特殊侵權

中圖分類號：D925 文獻標識碼：A

一、證明責任倒置的概念辨析

舉證責任倒置是大陸法上的一個概念，對其涵義主要存在著三種理解： “第一種含義是指在訴訟的審理進行中，承擔證明責任的當事人提出本證對要件事實予以證明后，相對方基于使該項證明發生動搖的必要所承擔的提供證據的責任。第二種含義是指法律出于維護法政策或法秩序的需要，特別設置一些讓相對方承擔證明責任的例外規定。第三種含義是指法官在具體訴訟中改變了法定的證明責任分配，即通過“造法”方式確定新的證明責任分配標準。” 筆者較贊同第二種觀點，通過分析我們得出，證明責任倒置實際上是由兩個環節組成的：一是證明責任的免除；二是證明責任的反方向發生。

第一個環節是證明責任的免除，這里的免除是相對于證明責任分配的一般原則而言的，即：“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根據“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主張者就對其主張的特定的要件事實承擔證明責任。但是，證明責任倒置是證明責任分配原則的例外，在證明責任分配的一般原則中本應由主張方承擔的證明責任，在證明責任倒置時將這種責任予以免除，主張方就特定的要件事實只負主張責任而不負證明責任。

第二個環節是證明責任的反方向發生。主張方的證明責任免除之后，相對方如果無法就特定的要件事實從反方向提供足夠的證據加以否定，那么敗訴的風險將由相對方承擔。比如，在一般侵權案件中，原告需舉證證明被告人主觀上有過錯的事實，而在特殊侵權案件中，由于實行證明責任倒置，被告便承擔起其主觀上不存在過錯的舉證責任。一個是“有過錯”，一個是“無過錯”，在證明對象的性質上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呈現了一種“顛倒”的形狀和樣式，因而稱之為“倒置”。

二、“證明責任倒置”中倒置的是什么？

一般只有在侵權的領域才存在證明責任倒置的問題，在普通侵權案件中，原告提出損害賠償請求要得到法院的支持，必須同時主張并證明這樣四個要件事實：(1)被告實施了侵權行為；(2)原告受到了損害；(3)侵權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有因果關系；(4)被告在主觀上有過錯。對此四個要件事實原告均負有舉證責任。

“如果原告提起的訴訟屬于特殊侵權案件，原告所需要證明的要件事實就可以適當減少，而將一些本應由原告證明的要件事實倒置給被告承擔”。 但是，無論該侵權案件是如何特殊，立法者不可能規定將所有的要件事實均倒置給被告承擔。

由此可見“證明責任倒置”中倒置的只能是某些侵權案件要件事實體系中的部分要件事實。

三、對于《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4條規定內容的反思

運用上述的分析方法，筆者對于《規定》第4條的相關條款分析如下：

1、《規定》第4 條第1款第2項規定：“高度危險作業致人損害的侵權訴訟，由加害人就受害人故意造成損害的事實承擔舉證責任”。 高度危險作業致人損害屬于特殊侵權行為，實行無過錯責任原則，責任構成要件包括三方面:高度危險作業的行為、損害后果或嚴重危險的存在、因果關系，受害人的故意并不是責任構成要件。所以，法律規定“由加害人就受害人故意造成損害的事實承擔舉證責任”并不是證明責任的倒置而只是相對方的抗辯事由的證明責任的一般分配，主張方仍需就構成侵權責任的三要件承擔舉證責任。

2、《規定》第4 條第1款第3項規定：“因環境污染引起的損害賠償訴訟，由加害人就法律規定的免責事由及其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承擔舉證責任”。 構成環境污染侵權責任須具備：違反環境保護法律規定的污染環境行為、損害事實、因果關系三個要件。 “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的規定，體現了對于侵權責任里“因果關系”這一要件的舉證責任的倒置，而加害人就“法律規定的免責事由”承擔舉證責任的規定則不屬于證明責任的倒置，而僅僅是相對方提出的抗辯事由。

3、第4 條第1款第5項規定：“飼養動物致人損害的侵權訴訟，由動物飼養人或者管理人就受害人有過錯或者第三人有過錯承擔舉證責任”。 飼養動物致人損害的侵權訴訟。構成侵權責任的要件包括：飼養的動物加害他人、損害事實、動物加害與損害事實之間的因果關系這三個要件。 “由動物飼養人或者管理人就受害人有過錯或者第三人有過錯承擔舉證責任”的規定，只是有關責任人抗辯事由的限定性規定而不是受害人證明責任的倒置。

4、《規定》第4 條第1款第6項規定:“ 因缺陷產品致人損害的侵權訴訟， 由產品的生產者就法律規定的免責事由承擔舉證責任”。 構成產品缺陷侵權責任需具備：產品存在缺陷、損害事實、因果關系三個構成要件。 “由產品的生產者就法律規定的免責事由承擔舉證責任”的規定，只是明確了免責事由的證明責任承擔的一般原則，而無關乎證明責任的倒置。

綜上所述，《規定》第4 條第1款的8項侵權訴訟案件并不都是證明責任倒置，其中第2、5、6項和第3項的部分不屬于證明責任倒置。□

（作者：湘潭大學法學院2010法律碩士法學）

注釋：

宋朝武.證明責任倒置新論.證據科學.2007年第15卷(第1，2期).

湯維建著.民事證據立法的理論立場.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00頁.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法釋[2001]33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