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思想庫網的類型及社會功能

2003年9月29日，東亞思想庫網（Network of East Asian Think Tanks， NEAT）在北京成立，一個新的名詞“思想庫網”進入人們的視野。思想庫（Think Tank）在我國常被稱為“智庫”、“外腦”和“智囊團”，主要是針對國內和國際問題開展面向政策的研究、分析和咨詢活動，以促進決策者和公眾在公共政策問題上做出明智的決策，是各國政策研究、戰略情報分析和戰略決策咨詢的重要機構。思想庫作為政策思想、建議和方案的生產者，他們的社會影響力來源于專業知識和知識創新。要保持專業的領先和知識的創新能力，需要不斷輸入大量的外部信息，因此，各國思想庫不僅與社會各界保持著緊密的聯系，而且也十分注重同行之間的交流。在二十世紀初思想庫發展的早期階段，少數面向外交政策研究的思想庫之間就有了跨國互動活動，并催生了早期的國際思想庫網絡。隨著國際社會交往的日漸緊密，各國相互依賴的增強，以及全球思想庫數量的大量增長，越來越多的思想庫正在構建地區性和國際性網絡，思想庫的跨國網絡正成為一種不斷增長的新現象。在全球化時代，國際思想庫網糅合了思想庫、國際機制、“二軌外交”和網絡等諸多元素，不僅為各國成員提供一個既定解決問題的平臺，而且也為他們共享信息以減少國際環境的不確定性創造了條件。國際思想庫網的多種社會功能成為國家和國際決策層面不容忽視的力量。本文期望通過對國際思想庫網類型和功能的揭示，讓人們對國際思想庫網有一個初略的認識。

一、國際思想庫網的分類方法

國際思想庫網是由因共同的利益、政策議題和主張而聚集的思想庫組成的國際合作網絡。國際思想庫網在近年來以驚人的數量出現，可以預期未來會出現更多。不斷涌現的國際思想庫網在大小、層次、主張等諸多方面各不相同，學者們通常采用兩種方法對其歸類研究。

（一）普通三分法。

在多數文獻中，學者們依據思想庫網成員的組成范圍，將國際思想庫網劃分為全球性思想庫網、區域性思想庫網和單一思想庫跨國網。

全球性思想庫網絡的成員來自各大洲，比較分散，通常沒有共同的身份，因此相比其它兩類網絡，全球性思想庫網中成員更難形成共識和集體行動，但是當參與者對政策的認識趨向一致時，就有助于形成國際共識。卡內基和平研究所的國際項目、世界銀行的“全球發展網”（GDNet）、外交政策研究所的“思想庫與市民社會項目”為創建全球性思想庫網絡提供了機會。例如， “全球發展網”就是世界銀行及其它一些國際性組織為致力于經濟改革及發展問題的思想庫提供的全球性論壇，它通過提供資金、培訓來支持思想庫、研究所及研究者之間的互動，并為協調和促進發展中國家研究所、研究人員的研究能力而努力，力求在可持續發展問題上形成共識。

區域性思想庫網絡的成員通常是由某一地域范圍內的思想庫組成，因遇到相似的跨國性問題而聯系緊密。如前文提到的東亞思想庫網，其成員均來自于“10+3”各國具有半官方背景的重要思想庫。區域性思想庫網絡近年來發展極為迅速，主要是由于：（1）了解當地情況，在解決區域性問題時能提出合乎時宜的建議。如東南亞國際問題與戰略研究網絡就有很強的區域認同感，在推動東盟地區論壇(ARF)的成立中發揮了積極的作用。又如，中東歐轉型國家的思想庫在私有化、政治改革及向鄰國學習政治革新方面的要求是一致的，該地區的思想庫網——開放社會研究所（Open Society Institute，OSI）活動頻繁。（2）得到了國際組織、私人基金會的支持。阿特拉斯基金會(Atlas Foundation)在20世紀80年代為創建拉丁美洲思想庫網絡提供資助，現在則為前蘇聯、東歐地區思想庫網絡的創建提供支持。而南亞思想庫和研究機構支持網（Supporting Network of Research Institutes and Think Tanks in South Asia，簡稱the RETA）的建立則獲得亞洲開發銀行的資金支持。（3）隨著區域性國際組織的快速發展，政策決策環境在國家、國際之間形成了一個新的政治地帶，對區域性政策分析的需求也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區域性思想庫網的發展。如歐盟是當今世界最為強大和緊密的區域性組織，其產生和發展也促進了歐洲范圍思想庫網的快速發展。總體說來，區域性思想庫網絡在達成共識、解決爭端問題方面效率較高，因而比全球性思想庫網絡更多、更強大。

單一思想庫跨國網是近幾十年才出現的現象。這主要是由于國際議程的擴張，大的基金會及國際捐助者愿意為成立與之同樣理念、議程的研究所提供基金和技術資助。單一思想庫跨國網大多是由發達國家如美國、德國、英國等國有較強實力的思想庫在海外設立辦公室或建立分支機構而形成的一種跨國性網絡。如美國的傳統基金會和城市研究所在莫斯科都設立了自己的辦公室，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在莫斯科、北京和貝魯特建立了自己的中心。倫敦國際戰略研究所于2001年分別在美國華盛頓特區和新加坡設立了自己的分部。這些思想庫都從單一的國內思想庫轉變成為跨國網絡化的思想庫。（見表1）

（二）Struyk三分法。

除了上述國際思想庫網的劃分方法外，學者Raymond J. Struyk對國際思想庫網的分類方法備受學術界的關注和好評。他在專著《管理思想庫》(Managing Think Tanks)中依據四個分類標準將思想庫網分為三類。這四個標準分別是：目的或基本目標、參與者動機、成員基礎（接納原則）和網絡凝聚力。表2 顯示了Raymond J. Struyk對國際思想庫網絡的分類。

第一類網絡是開放集會。該網絡的建立目的主要是為了知識共享，其成員不受嚴格限制，意圖不明顯或者幾乎沒有意圖，網絡凝聚力弱。主要的例子有世界銀行的全球發展網（GDNet）、非洲知識網論壇(The African Knowledge Networks Forum)、開放社會研究所。與其它類型的網絡相比，開放集會類網絡有更多的思想庫成員。

第二類網絡是“由資助人領導或官方資助的思想庫聯盟”。這類網絡主要是由官方資助的或主要由官方資助。其主要活動就是經常在成員之間組織會議，其目的或為能力構建（如與OSI相關的政策中心），或為政治對話（如東盟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所、全球思想網）。

第三類網絡是“由個體機構領導的思想庫聯盟”。這類網絡主要由個體私立思想庫領導，其活動紛繁多樣。如美國著名思想庫城市研究所領導下的過渡政策網（the Transition Policy Network， TPN），其主要目標是在東歐地區，它支持成員思想庫對那些符合專門知識的項目開展聯合營銷和聯合實施，并通過這一過程，為成員們提供一些能力培訓，力圖拓展成員們的知識范圍以及他們所服務國家的數量。總部建在舊金山的國際經濟增長中心（the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Economic Growth，ICEG）則將知識共享作為基本目標，它與過渡政策網的相似之處在于協助成員實施項目，而跨歐政策研究協會（TEPSA）則十分注重有關歐盟政策議題的知識共享，通過在其成員間召開一系列會議來開展工作。

從分類表中可以看出，“資助者領導或官方資助下的思想庫聯盟”和“單一組織領導下的思想庫聯盟”這兩類網絡之間的根本區別在于他們有著不同的資助者。前者是由官方或主要由官方資助，而后者則是由個體私立思想庫領導。這種區別非常重要，因為對前者來說其行動計劃有可靠的資源來保障，而后者的計劃有可能缺少穩定的資金。兩類思想庫聯盟網與開放集會網絡的區別則在于，開放集會網絡對其成員沒有嚴格限制，而兩類思想庫聯盟網卻是有選擇地接納網絡成員，并且比開放集會網絡具有更強的凝聚力。

二、國際思想庫網的社會功能

每個思想庫網都有不同的活動，但它們有著共同的特點：舉辦會議、聯合研究、信息交換和培訓課程，國際思想庫網通過這些活動發揮著多樣性的社會功能。

（一）信息交流和傳播。

網絡是以自愿、互利、橫向的交往和交流模式為特點的組織形式。組織理論學家沃爾特·鮑威爾（Walter Powell）認為網絡是完全不同于市場和等級制（公司）的第三種組織模式。他認為，網絡要比等級制靈活，特別適合需要快捷、可靠信息的情況以及價值不易衡量的商品的交換。他對經濟網絡的真知灼見對于理解其它網絡很有啟發。在思想庫網中，信息發揮著關鍵作用，“商品”價值同樣難以衡量。國際思想庫網成員之間關系的核心內容是信息交流，通過經常性的交換信息，它們結成了正式和非正式的聯系網，信息的跨國交流和傳播變得更加容易和節省成本，網絡可以通過網站、時事通訊、報告和其它出版物、會議等方式為在更大范圍內的交流和傳播信息提供了共同的設施。此外，通過網絡中的非正式交流——電話、電子郵件、傳真、小冊子、簡報等，網絡可以為思想庫成員提供通過其他方式無法獲得或者通過其他渠道不能聽到的信息。

（二）增進理解和共識。

國際思想庫網是由共同的利益、政策議題以及主張聚集在一起的思想庫組成，但并非說這些網絡中的思想庫的政策理念會完全一致。網絡為它們提供了一個交流的平臺，在網絡政治空間中，思想庫人員從各種不同制度和價值觀念的角度共同探討某一問題，相互爭辯、說服對方，通過彼此之間的聯系相互改變自己的選擇和認同。正如丹尼·斯通所說：“思想庫之間的互動有利于相同的價值觀、政策目標及政策傾向的形成。這樣的接觸也使得思想庫了解世界其它地方的新政策，并為他們解決相似問題提供參考。”合作共識的形成能夠促進國家間合作，當專家的共識成為官方決策者的集體共識時，問題的性質就會被重新定義，人們就會認識到，更為全面的政策協調成為必須。“思想庫網絡幫助鞏固忠誠、穩固信任及互惠，這些導致國際政策制定。”正因為如此，國際思想庫網在促進國際合作、減少國家間沖突的“二軌外交”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官方資助的東亞思想網、亞行資助的南亞思想庫和研究機構支持網，其使命都是為促進成員國更好合作而發揮“第二軌道外交”的作用。

（三）提升思想庫能力。

加入國際網絡可以使思想庫的能力得以成倍提升。（1）國際思想庫網可以促進各國思想庫之間全球性和區域性的互動，思想庫在參與國際活動中可以了解政策分析的“最佳實踐”，從而獲得好的經驗，這能在很大程度上提高思想庫的政策分析能力。（2）從潛在層面上講，區域、全球性思想庫網絡能利用更廣泛的專業知識提高執行項目的有效性及效率，有利于吸取更為廣泛的專業知識，減少成本。如倫敦的經濟政策研究中心由遍布歐洲及北美洲的經濟學家根據合約開展政策研究，該中心無需向這些研究人員提供研究場地和配備人員等，節約了大量研究成本。（3）一些國家的思想庫之所以投資加入國際政策辯論，如派本機構職員參加會議、開展國際合作項目等，是因為可以間接地獲得資源，包括資金、數據、專業知識和其它資助等，而這些資源能夠幫助思想庫提升自身的業務能力。在全球范圍內，資助者一般都很認同政策研究機構，無論資助者是國際組織、政府還是非政府組織。

（四）有助于提高思想庫的知名度。

建立思想庫網絡也是思想庫學習、獲得聲譽、提高知名度的一個途徑。1987年，日本資助NOMURA研究所成立了東京俱樂部，開展全球問題的研究，參與者包括倫敦皇家國際事務研究所在內的四家世界知名研究所，這個網絡的建立使得該研究所聲名鵲起。思想庫積極參與區域性和全球性政治論壇的能力，代表著它們構建政治對話的能力和適應國際水平的狀況，就其本身而言，國際認同如受邀出席國際會議、研究獲獎等都可以看作是評價思想庫良好表現的一種標準。

（五） 增強思想庫的影響力。

網絡作為與外部聽眾的對話設施，比個體或單一組織具有更大的能力來吸引媒體注意、政治資助和捐贈支持。網絡放大和傳播思想、研究和信息的程度也是個體或單獨的機構所不能達到的。國際思想庫網絡用一種積極方式相互確認合法性、積累權威性和受尊敬性，使得網絡作為科學權威的所在地變得更為人所知。在國際思想庫網中，專家意見的質量和堅持專業或科學的同行審議程序都使它在塑造問題界定、確定研究議程和為政策深思熟慮及提出問題方面代表著一種可信度，因此有學者認為國際思想庫網成為一種推動知識進入政策慎思的社會技術。對政策決策影響力的渴求，成為國際思想庫網絡能夠發出團結、至少是集體的聲音的一種動力。這種集體之聲或許會采用一種“政策敘事”的形式，這是一種具有高度說服力的表演性因果故事。敘事在塑造某一問題感知以及指導對政策具有影響的個體或群體的隨后行動方面令人注目。總之，連接思想庫以及思想庫與其它全球行為體網絡制度和戰略聯盟已成為思想庫有能力影響政策議程的關鍵成分，網絡能使思想庫超越國界進行運作，網絡也是思想庫以個體或聯合的方式將其思想在國家間、區域性范圍內甚至全球范圍內傳遞給政策思考者的重要渠道和平臺。國際思想庫網絡可成為個體思想庫影響力擴張的重要“引擎”。

綜上所述，國際思想庫網不僅加強了思想庫之間的交流與合作，是思想庫能力提升和影響力擴大的倍增器，而且也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跨國政策咨詢業的發展。□

（作者單位：中南民族大學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