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C0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925X(2011)03-0054-02
摘要:中國歷史悠久,史籍浩如煙海,歷史內容豐富多彩,歷史人物風姿萬千。我們中華民族有一部令子子孫孫為之驕傲、為之神往的歷史。中國歷史上每一位有責任感的、有成就的學者,都會以他們的心血凝聚起來的思想,留給后人許多有益的啟示。為此,我首先想到的是杰出的思想家和進步的史學家李贄。他是晚明中國早期啟蒙思潮的思想旗幟和一代思想文化巨人,一位具有廣泛國際影響的大思想家。本文論述了李贄在政治、經濟、思想三方面所作出的理論創造,以展示其在中國以及國際思想史上劃時代的意義,凸顯了李贄的自由精神和批判精神對于探索現代理性重建之路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李贄 理論特色 鮮明特點 卓越貢獻 借鑒意義
一個民族,存在,定有其存在之理;一種文化,繁衍,亦必有其繁衍之奧。中華民族和華夏文化已存在、繁衍了五千多年,其間,這塊土地上盡管曾經兵連禍結,讀書人盡管常有黍離之嘆,然而,任何暴君和強盜都不能割斷我們文化中那些最韌的筋和最硬的骨。這些筋骨早已熔鑄成一個民族的精神。李贄(1527-1602年),字宏甫,號卓吾。明末杰出的思想家和進步的史學家。回族。原籍“河南汝寧府光州固始縣”[1](1),姓林,元朝以后遷福建。三世祖因反對封建禮教,得罪林姓御史,為避禍改姓李。他幼年喪母,隨父讀書,學業進步迅速。他善于獨立思考,“不信學,不信道,不信仙、釋,故見道人則惡,見僧則惡,見道學先生則尤惡。”[2](75)后遭劾下獄,自刎而死。“他以一位先知先覺者的犀利目光,深刻洞察時代的矛盾和社會發展行將提上議事日程的問題,以非凡的超前意識和過人膽識,認真反省中國傳統文化,探索人生真諦” [3](623),建立了一個不僅超邁前古、也遠遠超過他的同時代人的新的思想體系。
一、在政治方面的理論特色
李贄“以人的眼光來看待社會和國家”[4](53),他深刻認識到專制制度是“貪暴者擾之而‘仁者’害之”[2](15-16)的制度,是剝奪人民自由權利的制度、專制統治者不受制約的制度、只需要奴才而不需要人才的制度,它是社會動亂、民族危機的總根源。為此,他提出了一系列政治體制改革的主張:
李贄主張“治人之理”[2](81)的觀點,反對儒家的道德倫理至上主義,應該以人民的福祉和國家的富強為政治的最高原則,“邊方雜夷、法難盡執,日過一日,與軍與夷共享太平足矣”[5](227)。他主張言論自由,認為政治家與思想家之間應該有一種同情的理解和理性的相互寬容,還認為君、臣、民之間的人身應該平等。他反對特權人治的身份特權,提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他反對重用奴才和庸才的傳統用人標準,主張“英君非能臣不使”[6](264),提倡任用真正具有治國用兵之術的英雄豪杰之士。提倡合理的欲望是人的權利,是人人具有的,應該“趨利避害,人人同心”[2](38)。他反對權力過分集中,主張擴大地方權力,“人情之理,不可不察”[7](536-537),使民族在遭遇外來入侵時能夠組織有效的抵抗。縱觀后來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在總結明朝滅亡的教訓時所提出的那些改革主張,幾乎都是李贄曾經提出過的。也許李贄不如他們有那么深沉的對于亡國之禍的切膚之痛,也不如他們對改革的主張論述得那么系統和深入,但李贄真不愧為他的那個時代的先知先覺者。特別重要的是,他提出了“普天之下,更無一人不是本”[7](353)的光輝命題,把抽象的民落實到每一個具體的個人,具有鮮明的近代政治思想的特征。
二、在經濟方面的鮮明特點
為了挽救明王朝日益加深的社會危機,李贄緊緊圍繞著如何解決人民的吃飯問題、救荒問題、國家的財政危機等問題來展開其經濟思想的論說。他鮮明地提出了“穿衣吃飯,即人倫物理”[2](47)這一深刻命題,他提出了“民以食為天”[8](691)這一頭等大事為急務的主張,強調“不言理財者,決不能平治天下”[7](353),大力主張發揮市場經濟、價值規律的作用以及政府對市場物價的調節功能,“厚農以資商,資商以利農”[1](49)使災民得到救助,也使商人得到其合理的利益。為了解決民族危機時期的財政問題,他認為民族的利益高于官僚集團和富商大賈們的利益,因而極為贊賞漢代桑弘羊為解決對匈奴戰爭的財政問題所采取的特殊的經濟政策。同時,為適應晚明中國社會開始從自然經濟向近代式的市場經濟轉型的需要,李贄又深刻論述了他的自由競爭的經濟理念,主張“強者弱之歸”[7](375)的自由經濟競爭,在自由競爭中“各遂千萬人之欲”[7](365)。此外,他還力圖為新的經濟秩序奠定經濟倫理的基礎,倡導“勤儉致富,不敢安命”[2](49)的經濟倫理,對后世影響很大。
三、在思想方面的卓越貢獻
1.哲學。他以主張創作要“絕假還真、抒發己見的‘童心說’” [2](92)為核心,深刻論證了“人即道,道即人;人外無道,而道外亦無人”[7](372)的人學本體論思想。用“人人各具有是首出庶物之資”[7](93)的思想,把人學本體論的論證落實到作為社會成員的具體的個人。他提出了“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9](7)的主張,“重新評說諸子百家”[6](88-89),力圖使人們的思想從道統論的精神枷鎖下解放出來。他提倡“實學實行實說”[2](95),主張以社會功利作為檢驗真理的標準,深刻論證了“為道屢遷,變易匪常”[7](350)的辯證發展觀。他鮮明地提出了“士貴為己,務自適”[5](315)的主張,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權利、需求和創造性。他提出“言出于希,行出于夷”[7](11),就是尊重自然,根據規律決定人的行為。他主張“乾立群龍之首”[7](93-94),不僅反映了李贄的平民意識,更是他對時代思潮敏銳的把握。還提出“立命時,我做主矣”[5](176),即自己創造自我的價值和人生意義,具有近代意義的自我覺醒的鮮明表現。
2.道德倫理。他鮮明地揭示了“人必有私” [7](358)的事實,提出了“雖圣人不能無勢利之心”[10](625)的命題,表達了要求把一切人都當人看的時代要求。他直面商品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社會關系的新變化,揭示了“天下盡市道之交”[2](73)這一新的社會關系的本質屬性,肯定人民大眾滿足其物質生活欲望、追求合理的私人利益是“善而不是惡”[11](238)。他提倡在尊重人的個性的前提下合理解決個人與群體的關系,十分重視維護人的道德尊嚴。他提出“大道不分男女”[2](84-85)光輝命題,初步表達了主張男女平等、肯定婦女權利、提倡婦女解放、謳歌婚姻戀愛自由,他肯定了婦女為維護民族尊嚴和人格尊嚴而不惜犧牲生命的崇高道德價值。他闡述了“庶人可言貴,侯王可言賤”[7](16)的人格平等思想。他提倡“豪杰精神”[2](3-4),熱烈贊美志士仁人的高風亮節,顯示了一位為了真理和正義而獻身的啟蒙思想家的卓越情操。
3.史學。李贄第一次明確地提出并論證了“六經皆史”[2](201-202)命題,主張歷史學研究應重在揭示興亡治亂的歷史規律,以更好地發揮歷史學“昭彰事實、垂鑒后世”[3](300-310)的社會功能,為“志在救時”[12](127)的實踐目的服務。他在史書的體例上有一個重要的創造,即把“‘本紀’與‘世家’合二為一,創立‘世紀’體”[3](300),把帝王之家譜化作中國歷史上興亡治亂的時代推移,有利于人們從歷史中總結經驗教訓,獲得“治平之事與用人之方”[7](350-351)的啟迪。他提出著名的“論贊須具曠古只眼”[2](188)說,系統地闡明了在歷史學研究中如何正確處理事實判斷與歷史感情的關系問題,明確主張評價歷史人物必須遵循實事求是的原則,不應該以感情代替歷史科學的事實判斷和價值判斷。他提出了“原情論勢”[2](195)的方法論原則,認為只有將共性與個性、普遍性與特殊性結合起來,設身處地于古人的歷史情境,神交古人,才能對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做出合乎實際的評說。
4.文藝美學。他從“童心說” [2](92)出發,認為“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2](92),因此,他提出了“自然之謂美”[13](248)的命題,強調要因乎人性之自然來表達、抒發真實的情感,而不要有絲毫的矯強和偽飾。他認為文學作品的體裁和風格是隨時代變化的,“詩何必古選,文何必行秦”[2](92),自然會有體現人的至性至情的作品。他提出“未有其人不能卓立而能文章垂不朽者”[2](43)的深刻命題,強調文學家應具有獨立特行的精神,只有胸中絕無俗氣,才能下筆不作尋常語;并提出了著名的“發憤著書說” [2](101-102)、“怒罵成詩”[2](200)說。他的這些思想,特別是在作為時代晴雨表的文藝領域,影響最為明顯。這一時期學者們的種種“奇談怪論”[2](200),使綱常名教、圣賢道學偶像無不威風掃地,靈光隳沉。
四、結論
后人對于李贄的評論,存在著激烈的爭議。無論持哪一種觀點的人,都承認李贄確實是一個極富個性的奇人、狂人,奇得令人瞠目,狂得無所畏懼。古往今來,凡創新者皆有幾分狂氣。但像李贄這樣的狂者,在亙古以來的學者中,確實極其罕見。
李贄思想在晚明產生了巨大的社會影響。“海以內無不讀先生之書者,無不欲盡先生之書而讀之者,讀之不已或并其偽者而亦讀也。”[5](338)這種情形引起了專制統治者的惶恐不安,于是在萬歷、天啟年間兩次下令禁毀李贄著作,但收效甚微。直到清初,“其書行于人間自若也。”[14](668)后來,先進的中國人開始借表彰李贄思想來宣傳反對專制主義、要求政治改革的進步思想。西方人知道李贄是通過利瑪竇的《中國札記》中:李贄是“中國人中罕見的典例”[15](338),李贄因而名揚世界。十九世紀中葉,李贄學說流傳于日本,對日本的明治維新產生了深刻的影響。20世紀30年代以來,在西方出現了許多研究李贄思想的成果。向西方學界介紹李贄的思想及其歷史進步意義,認為李贄是中國十六世紀所產生的許多“為思想人格自由作殊死戰”[16](223)的杰出人物之一。“他的富于自由精神的思想和新興氣銳的言論,不僅使他成為晚明中國早期啟蒙思潮的思想旗幟和一代思想文化巨人,而且對于晚清思想解放運動、日本明治維新、五四新文化運動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他所倡導的懷疑精神、自由精神和社會批判精神,以及他所提出的很多真知灼見,正體現了中華民族仁人志士的一種非常可貴的品質”[3](623)。在當今的社會,如何繼承和發揚李贄這種精神,對于我們正確認識中國傳統文化,對于中國現代人文精神之建設,對于探索現代理性的重建之路,仍具有很重要的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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