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義來:1936年出生,家住彌渡縣苴力鎮苴力上村,從小受家庭影響與彌渡花燈文化熏陶,終生癡迷于花燈表演;從事基層群眾文化工作幾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對彌渡縣的民間文化保護、傳承和弘揚作出了突出貢獻。一生演出、編導了多部花燈戲劇、曲調,榮獲多次獎勵。1981年12月赴京出席全國農村群眾文化工作表彰大會,并被國家文化部授予“全國農村文化藝術工作先進工作者”稱號;1985年被大理州文化局表彰為農村文化藝術先進工作者;1985年12月加入云南省文化廳群眾文化協會;1987年受到云南省文化廳特殊貢獻表彰;2005年被云南省文化廳、省民委命名為“民族民間文化傳承人”;2010年被認定為大理州第一批民族民間傳統文化保護項目(民間音樂)代表性傳承人。受到包括北京舞蹈學院副教授賈安林、俄羅斯華籍功勛藝術家左貞觀、云南省著名花燈藝術家金正明等多位藝術家的采訪,中央電視臺曾報道過他的事跡,他們一家人同臺演出的實況多次在各級電視臺播放,2004年1月,被中共彌渡縣委、縣人民政府命名為“花燈世家”。
自義來,作為一個典型的農村家庭出身的孩子,他嘗盡了生活所有的苦樂哀愁;作為一個男人,他承擔了贍親育子的責任和中年喪妻的悲痛;作為一個藝術工作者,他克服了自身疾痛和外部環境的種種困難。彌渡花燈伴隨他走過了七十年人生的苦與樂。
出生于花燈世家,自小結下花燈緣
“十個彌渡人,九個會唱燈”,彌渡花燈深深扎根于彌渡縣每一片土壤,在每個彌渡人的心中開出不一樣的花朵,枝繁葉茂、郁郁蔥蔥。自義來全家上下五代人,跨過三個世紀,都是能唱會跳的花燈高手。
自義來家從祖父輩起就擅長唱花燈,當時他們唱的都是《穆桂英掛帥》、《花木蘭從軍》等傳統花燈曲目。自義來的爺爺自畢超能吹笛子、拉二胡、打鑼鼓,引獅子報吉利那都是出口成章,既有結合農村生活實際的淳樸又有遣詞造句的押韻,深受廣大村民和鄉親們的歡迎,在燈場上表演都是主角,即所謂的“燈頭”,是有名的“花燈王子”。他的奶奶原是彌渡花燈源頭、小河淌水的故鄉——密祉嫁過來的姑娘,穿著尖尖的繡花鞋、蹺著小腳,能將《朝山調》、《采茶調》、《繡香袋》等花燈曲調唱出最古老的原汁原味。他的父親自興,既是位狂熱的花燈迷又是位好手藝的走南闖北的木匠師傅,學會了多地的花燈小調和身段表演,能唱南腔北調又能蹺崴跳踢,每每幫哪戶人家起新房、豎柱飄梁、踩門進新,隨口就唱段花燈來祝賀一番,吹彈細樂、敲鑼打鼓,又講吉利又跳花燈歌舞。每逢這個時候自義來和三哥自忠來就裝扮成開財門的金童玉女,祝福主人清吉平安、家業興旺,和大家一起表演起來。
這樣能唱會跳、熱熱絡絡的一家人吸引了一大班的花燈愛好者,他們在燈場上組燈隊帶領大家排練、表演,在家里教兒女子孫吹拉彈唱。自義來兄弟幾個在這樣的花燈世家出生、聽著花燈曲調成長,自小彌渡花燈就融入他們的生活,七八歲大就參加龍獅燈隊的表演,當地人都親切地叫他們“花燈小王子”,而同歲的小伙伴能提著手燈跟著燈隊走走就已經很了不起了。當時,自義來已經成了一些老資格的花燈表演者點名要的鼓手,逢年過節組燈隊都是少不了的主角。幾乎還是在一個懵懂的年紀,自義來就與花燈結下了不解之緣,成了四里八鄉小有名氣的“花燈小紅人”。
四處拜師學藝,創作多部劇目
年幼的自義來跟隨著父輩們唱唱跳跳,所見過他表演的人都覺得他幾乎就是一個天生的“花燈胚子”,身體柔軟、嗓音優美,記憶超群、眼神到位……可小小年紀的自義來在演出中卻慢慢地覺得從別人傳唱處學來的曲子已經不能完全表達自己的想法,心里的感情有一種被壓抑的不痛快,于是,他開始琢磨自己編曲填詞。那時農村的孩子都沒能念書,不識字的他就把想到的曲子唱上一遍又一遍,放牛、砍柴、甚至睡覺前都要默默念叨一下,以求牢牢記在心里生怕忘記了。
1944年的春節,村里組織燈隊耍龍舞獅賀新春。當時全村花燈老少在燈場排練《老爺花鼓》、《大舜耕田》等傳統花燈劇,他父親把從別處學來的帶有抗日革命意義的花燈節目《送軍曲》教給大家。這一下子可不得了,排練的演員一下子情緒高漲,你一言我一語出謀劃策,把整個劇目編排得昂揚精彩;演出的時候更是受到了所有觀眾的熱烈歡迎,人們里三層、外三層擠在一起,樹上、土墻上都站滿了觀看的群眾,把那年的春節鬧了個熱火朝天。八歲的自義來抑制不住心里陣陣涌起的激動之情,眼眶里不時蓄滿了熱淚,他終于看到了人們對花燈的熱愛以及花燈對人們的號召力。那時候花燈已不再單單是唱唱跳跳、娛樂健身,它還能團結群眾、鼓舞人心,是打擊敵人的武器。
當年,十幾歲的哥哥被抓壯丁在軍隊不堪欺負折磨逃跑回家,躲在離家不遠的一個親戚家里。不多久,抓逃兵的國民黨兵還是找到了他們家,家人當然不舍得再讓他的兄長回到軍隊。于是來人就把家里一切值錢的東西連同他的母親一同帶走,稱準備好了錢才可以贖人。那時候,自義來的小妹剛三個月,母親在監獄的那段日子都是每天從窗戶里把小妹遞進去,等吃飽奶后再由窗戶遞出來。沒有母親,生活一下子變得黯淡冰冷,父親還得四處奔走籌錢,在自義來心里,父親幾乎就是在那時候開始變老的。等全家終于湊足了錢贖回母親,家里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親歷生活的不幸和愁苦,自義來心中開始對現實生活產生了極端的不滿,衍生出極強的創作愿望。能創作出有革命意義、社會意義的花燈節目,成了他最大的夢想。他不再滿足死記硬背、口耳相傳的模式,而強烈渴望有一天能讀書識字,將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編成曲調記錄下來。
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自義來參加了村里的兒童團,在寅街小西莊的政治夜校讀書,正式開始學習文化知識、讀書習字。同時他還抓住機緣向夜校的班主任阮聰禮老師學習彌渡傳統花燈的唱腔、曲調,花燈舞蹈的基本步伐、身段表演;向該村的丁芥、楊先春學習笛子、二胡等器樂演奏;還參加村里的花燈隊,擔任了文娛組的組長,每天下午組織全村的男女老少跳舞唱歌。在土地改革、清匪反霸的浪潮中,他與阮聰禮等五人編寫了花燈鑼鼓表演唱《賣勝利糖》,節奏歡快,充滿自豪之情。他們在糖紙上寫上當時現行的標語口號,包上糖或者小石子,在演出的時候向觀眾拋撒,演出空前熱鬧,這也是自義來第一次自主創作的成功,拉開了他花燈事業自主創作的序幕。1955年自義來到白云完小讀書,在校長、老師的幫助下,牽頭組織了校園花燈演唱隊,自己編排了許多花燈歌舞和革命慶祝歌曲,不但在學校演,還被附近的村子請去演,廣受好評。這次小試牛刀的成功,進一步激發了自義來的創作熱情與積極性。
1958年自義來調任五一人民大公社擔任劇團的辦公室主任、重點負責戲劇創作等工作。在那段大集體、大躍進、大演大唱的特殊時期,自義來創作和演出了各種花燈歌舞,創作有新意、演出有特色,獲得了多次獎勵表彰,這越發鼓舞了自義來對花燈的熱情。當時很多劇團的同事都被調任專業劇團,有的甚至被調到中央劇團,由于種種牽掛,最有天分的自義來卻一直留在公社劇團。1962年國家行政機構改革劇團解散,他和妻子回到了苴力公社大隊上村務農。做過記分員、會計等工作,最后還是擔任業余文藝宣傳隊長、文化室負責人,走上了文化工作的老路子。由于表現突出,自義來被破格吸收為公社文化站正式的群眾文化專干后,憑借著對花燈歌舞表演和群眾文化工作的熱情和執著,克服種種困難,把群眾文化工作開展得轟轟烈烈。他白天跋山涉水、走村串寨辦培訓班,輔導村民唱花燈、舞扇子、吹笛子、拉二胡;晚上挑燈熬夜整理資料,編寫花燈表演培訓鄉土教材。到1989年末使文化站藏書達到1900冊,舉行圖片展覽6次,舉辦花燈表演培訓班、曲藝表演培訓班共110期,培訓人數達5100人次;組織業余文藝宣傳隊33個,組建文化室19個,培養文化骨干45人,花燈藝人1022人;全公社13個大隊建立了花燈文藝宣傳隊,其中苴力村花燈隊堅持至今,幾次代表彌渡縣參加業余文藝匯演多次獲獎,1981年參加省業余文藝表演,《趕花轎》獲節目二等獎。
從最開始萌發自己創作的念頭至今,自義來創作了花燈小戲102個,傳統花燈劇25個,花燈歌舞、花燈表演唱92個,收集整理山歌、小調345首,編印《鎖云文化》200冊,自編花燈表演教材一本。
50年代自義來創作的花燈歌舞《互助合作開金花》、《搶牛》獲得縣一等獎,60年代創作的花燈小戲《揀糧》、《種地》獲縣一等獎,70年代創作的花燈小戲《全家練兵》、《一件血衣》獲州優秀獎;80年代創作的《游山村》、《歡慶十二大》獲省一等獎,《趕花轎》、《節外生枝》、《懲老爺》、《山村小店》發表在州級刊物《點蒼山》上;進入21世紀他圍繞黨和政府的中心工作創作出《三個代表指航向》、《歌唱黨的十六大》、《計劃生育新事多》、《歡慶國慶》……作為一個有著巨大生活負擔的農村家庭男勞力來說,一邊要辛勤勞作、養家糊口,一邊又要努力工作,為已愛入骨髓的彌渡花燈的發展貢獻一份力量,他為每個作品所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姻緣由燈起,相知過半生
自義來的一生是和花燈結合在一起的,就連他最初的愛情也緣起花燈,這在父母之命、媒妁之約的年代顯得極為罕見,也是自義來今生難以忘記的美好回憶。當時一路唱著、跳著花燈長大的自義來已經長成了一個英氣的俊小伙,不再是當年裝扮玉女的那個眉清目秀的小孩童,而是公社劇團有名的才子。他不僅是團里有名的唱燈高手,還能編、能導,吹拉彈唱樣樣精通,受到了鄰近村落眾多姑娘的青睞。當他們走村串巷演出的時候,總有一些姑娘專門大老遠跑去,站在臺下偷偷看他;上門給他說媒的媒人更是把周圍合適的姑娘都數了個遍,但是他都呵呵笑著就是不答應。直到后來人們才發現原來他早已有意中人,就是同社團的姑娘羅秀蓮,那也是位從小就愛唱愛跳的花燈迷,大家都叫她“小花姑”。在自義來家排練,羅秀蓮又當演員又當導演,教導其他演員表演說唱細致認真。最為巧合的是他們常常一同出演劇中的恩愛小夫妻,對唱情歌、山歌,戲假情真,一對年輕人情愫漸生。在羅秀蓮不幸患了腦膜炎的時候,自義來冒著被傳染的危險守護在她身邊,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直到康復。經過了這次生與死的考驗,自義來和羅秀蓮在1959年5月正式結為夫妻,他們在表演上互相幫助、共同提高,在生活中相依相偎、一起建立美滿幸福的小家庭。
花燈才子和“小花姑”結婚了,大家都為他們高興,羅秀蓮的父親也是個愛唱會跳的花燈愛好者,年年村里玩燈都少不了他,他們的結合成了兩個花燈世家的組合發展,那場婚禮也變成了一場花燈愛好者的狂歡。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來到自義來家將上門女婿迎出門,新人的禮服就是戲服,一對喜氣盈盈的新人就是最好的演員,迎親的隊伍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燈隊,一路唱唱花燈、演演小戲,走過密祉、寅街、苴力三個鄉鎮,吸引了四鄰八寨的村民占道圍觀,哪里有空地哪里就是燈場,迎親的隊伍走到哪觀眾就跟到哪。當天,兩個新人一路只演小夫妻一個角色,恩愛之情溢于言表。直到太陽下山,意猶未盡的觀眾才解散,一對小新人才能回家正式拜堂成親。結婚第二天,擔任主演的兩位新人就一起參加了公社劇團到各自然村的巡回演出。
自義來與羅秀蓮共同生育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兒,過著幸福的生活,一直到1984年羅秀蓮去世,那也是自義來一生中最悲傷暗淡的歲月。幾十年后談起他依然感嘆“我失去的不僅僅是我孩子的媽媽,我家里的女主人,還失去了我花燈事業上多年相交相知的好伙伴好搭檔。”看著他們年輕時的生活照、演出照,丈夫英俊清秀如同山間松柏,妻子娟麗婉約如同湖中睡蓮,不難想象他們當年是如何的伉儷情深。人生的際遇、共同的愛好追求讓他們結成夫妻,命運的坎坷又讓他們沒能一起攜手到老,現在每當自義來回顧他的一生,無論生活還是事業,隨處可見妻子羅秀蓮的身影,他以其他的方式悼念她,讓人們記住他細致認真的搭檔、溫柔體貼的妻子。
注定一家人與花燈有解不開的緣分,多年后自義來再婚,在他的影響下,妻子也愛上了彌渡花燈,跟隨著他四處編排表演,自義來又找到了一位幸福的搭檔,人們好似又看到了當年他和秀蓮同臺演出的風采。二兒子羅自福也因為唱花燈而與妻子李光仙邂逅。羅自福自幼愛唱愛跳,李光仙則是當時一位縣領導的女兒,只因喜愛花燈,她經常到自義來家向自義來父子學習唱腔拿捏、身段表演。羅自福和李光仙是同一個燈班成員,平時經常搭檔演出,天長日久,最終擦出了愛的火花,并不顧世俗的門第觀念,牽手結為夫妻。就這樣,自義來夫妻愛的結晶延續著他們的花燈情緣,互相扶持、相依相伴過著不一樣的日子,品嘗著一樣的幸福。
克服重重困難,堅持快樂人生
在諸多關于自義來的采訪報道中,滿滿都是對他幾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工作的頌揚,和對他一輩子喜好花燈的感概,都盡量回避他的身體狀況。作為同鄉,我自然知道他腿腳不方便,采訪的時候也特意沒有提及,但他反而主動樂觀地說起了那段人生中的一大插曲。
小時候他家有兄弟好幾個,由于父母要下田勞作只有幾個月大的自義來交給哥哥們帶。那時農村的孩子大多都是由比自己稍大的哥哥姐姐帶,等長大了,又帶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就這樣一個拉扯一個。當時哥哥背著自義來從臺階上往下跳的時候不小心蹭倒,把他的腿弄脫臼了,幾個月大的孩子只知道哭,兄長也只當是他摔疼了沒怎么留意。當父母終于發現的時候,他的腿已經過了醫治時機,腫潰不堪。在那個靠勞力吃飯的年代折了一條腿對于一個孩子的將來無疑是致命的打擊,加上缺醫少藥,所有人都認為他活不下去了,連父母也曾一度以為會失去這個孱弱的孩子。老天留情,這個還未開始走路就注定一生殘疾的孩子還是堅強地走了過來,而且依賴這樣一雙腿支撐著他跳花燈、崴燈樂,成全了他一輩子的花燈夢,如今已兒孫滿堂安享天倫之樂。現在看七十幾歲的自義來跳花燈矯捷靈動,眼到、口到、腳到,絲毫看不出腿腳不便之處。但其實當年也偶有遭到其他演員排擠、嬉笑,不愿與他同臺演出的,自義來呵呵笑著說當時他也不爭辯、也不覺著委屈,就往臺邊一站讓其他的演員上場,直到觀眾四處尋找他的身影,強烈要求看他的戲他才怡然而上。話語中充滿著對自己表演實力的肯定與自信,那是在臺下多少個寒暑、多少個日夜的磨練與累積才能練就這份在臺上的淡定和從容。
2007年4月自義來71歲,帶著創作好的劇目到村里輔導燈隊排練的時候病倒了,送到醫院被確診為直腸癌。家人和他帶過的學生以及數不清的花燈愛好者心痛不已,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達成共識,以后再不允許他這樣四處奔走、辛苦工作。不想到州醫院做完手術病情稍有好轉的時候自義來就堅持出院。他一方面積極配合醫生定時做化療,一方面潛心整理凝聚著他從事花燈藝術一生心血的《現代花燈歌舞小戲專集》、《傳統花燈專集》、《花燈曲調集成》、《山歌、小調、情歌專集》等著述。這些年來自義來排練演出、組織培訓班、探訪民間老藝人,足跡遍布了彌渡的每一片山水、每一個角落,演不動、跳不了就潛心把這么多年的研究心血都記錄下來。翻閱著一本本紙張泛黃但裝訂整齊的集冊,同樣厚重的還有我的心情。自義來收集的很多曲調都是我這個土生土長的彌渡人沒能聽過的,如果沒有人收集整理,多年之后還會有誰記得,后來人中又有誰能傳唱,其損失并不是一句“滄海遺珠”能估量的。
自義來的一生都在與花燈為伴,一路走過來,遇到過無數的坎坷,家人都一直相依相伴地陪伴、支持著他。遇上環境艱苦、偶有領導不支持文化工作的時候,他一直堅持沒條件也要創造條件,實在不行就跟家人合計一下把燈隊往家里帶,硬是在家里擠騰出一間廂房,擺放宣傳圖書、演出服裝、道具、樂器等等,把文化室辦在自己家,敲敲打打、舞姿翩翩地唱起來、跳起來。他的父親下午就把水準備好,排練的鄉親們來了就熱情地遞煙倒茶,他的媽媽提出用自己打豬草、賣雞蛋的錢貼補,一定不要讓鄉親們掏錢。幾十年來,他家里成為了開展文化活動的陣地,培養了一批又一批文化人才,有的進入了專業的劇團,有些甚至參加了省外的藝術團體。
對于自義來幾十年如一日堅持文化工作,一直保持著對花燈的喜好,我一直有個疑問,在那些物質條件很差、生活拮據的年代,上有父母需要奉養、下有嗷嗷兒女待哺,特別是后來一個人忙里忙外、當爹當娘的,白天辛勞耕作晚上堅持排練創作,他難道就不覺得累,沒想過要放棄嗎?自義來哈哈一笑說,打小起就唱花燈,從來沒覺得累過,白天下地干活流一通汗,回家吃一飽粗茶淡飯,閑了唱段花燈調,那是最開心暢快的日子。家里天天有人來唱來跳、熱熱鬧鬧的,日子才會越來越紅火,家業才會興旺發達。在妻子羅秀蓮去世后也是一直堅持唱花燈才度過了那段最悲傷難熬的日子。
對花燈文化傳承的殷殷期望
每當講到當年表演生涯的輝煌或者演出技巧等等的時候,自義來就興奮起來、大有不吐不快之勢。回想起當年誰誰誰和自己一起同臺演出過,帶領隊友們參加了某次文藝匯演,自己創作的某一部劇作受到了觀眾的歡迎,自義來的眼睛都錚亮起來,閃爍著和當年一樣炯炯有神的光芒。當講到自己編寫教材組織培訓班時就再也按捺不住“噌”一下子站起來,當場為我們演示何為戲劇表演的“四功五法”,手、眼、身、法、步如何協調,唱、念、做、打如何融會貫通。甚至于男角與女角手勢上的細微之處的差別,自義來都深有研究,男角應怎樣成八字從下徐徐向上表現偉岸大氣,女角應怎樣握蘭花指盈盈而來方顯嬌俏嫵媚,當真是惟妙惟肖、生動活潑。看著他展示蹺、崴、跳、踢的花燈基本功時,我想到一句話“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幾十年的苦工和表演經驗可都不是擺花架子的。
彌渡花燈節目在中央電視臺播放,經典曲目《小河淌水》以《今夜月明》唱響2008年北京奧運會閉幕式,全世界人民共同聆聽,彌渡花燈為越來越多的人所熟知。自義來也很高興、很自豪,談起對彌渡花燈將來的發展他自有一番見解。現在科技發達了,好多燈隊都圖方便,走到哪里提一個微型功放機播一張碟片,演員們都緊閉著嘴跟著音樂扭動身子,這是他所不樂見的。“唱”本就是花燈重要的組成部分,要跳花燈那都得拿出能唱會跳的真本事來,而且演員們都不唱了,就沒有了那個熱火勁兒,沒有生動的表情和靈活的身段了。另外其實農村群眾當中有很多人是很會唱的,但是如果錄音機聽多了長期不張嘴慢慢地也就不會唱了,白白埋沒了人才,還把祖輩傳唱下來的曲調都忘記了。如果每個燈隊都放一樣的碟片播一樣的曲子,還有啥特色可言呢,那真是“滿堂鑼鼓聲、出門沒印象”。
自義來在苴力的家僅有十多平方米,垂下簾子隔成里外三進,我們隔老遠就聽到音樂聲,自義來熱情地迎接并介紹說是正在播放今年清明節一家人演練劇目的實況錄像。他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位平凡樸實的農村老人,凹陷的眼眶、黝黑的皮膚、隨意的穿著。只有一進門“花燈世家”的牌匾和掛滿墻的各式各樣的獎狀彰顯著他的不平凡;一幅幅照片記錄下他與親人、同事在一起的點滴,講述著他生活和事業的足跡;一對碩大的音響在狹小的空間里越發地突兀,音響旁邊還擺放著厚厚的幾摞碟片。他走在路上誰都不會想到這樣一位腿腳不方便的普通老人,其實是很多劇團專業演員由衷欽佩尊敬的老師,多家電視臺、報刊的記者都是專門為他而來。
自義來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出嫁了,最小的一個兒子現在外面打工,加上兒媳、孫子、孫女,整個大家族有近二十人。在他的親手調教下,不僅兒子、兒媳個個是唱燈好手,就連幾個孫子、孫女都會唱花燈了。有一次,自義來一家應邀到縣里去參加一次表演,節目開始后,家里的大人都登臺演出了,把3歲的小孫女留在了臺下,哪知道,節目開始后,小家伙聽著咚咚的鑼鼓聲坐不住了,幾步就竄上臺去參加表演,稚嫩的童聲和有板有眼的唱腔、動作,引來了如潮的掌聲。
時至今日,年事已高的自義來,早已退休賦閑在家,但仍然有一些單位、部門請他編排劇目。也有不少人慕名而來向他請教花燈表演唱、崴、蹺、跳的技巧,其中包括云南大學、云南民族大學的留學生,還有彌渡縣花燈團的許多專業院校畢業的演員。自義來受縣文體局領導、密祉鄉文勝街老年花燈隊的邀請多次去輔導和編排劇目,演出后受到了群眾、外來游客的廣泛好評。他就干脆住在了密祉,帶領著老搭檔、老朋友們活躍在茶馬古驛道、尹宜公故居、小河淌水意境區等地,讓四方來客感受彌渡人的熱情、彌渡花燈的風采,讓彌渡花燈文化像珍珠泉泉水一樣源遠流長、潤澤彌川。
在人生成長的過程中,誰不曾年輕過,在歲月無情的蹉跎下,誰不會老去。一生走來,不一樣的是日漸佝僂的脊梁、臉上密布的風霜,一樣的是對鐘愛事物的喜好與熱忱、對生活永不放棄的希望。回首遙望,無憾生不懼死,心中淡定安祥,僅此足矣。
責任編輯 彭瓊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