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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制內外?做一個中國特色的職場選擇題

文/王海香 紀曉祎 錢麗娜 王威 王曉東

對一種工作的選擇，職位、地域和薪水是全世界共有的標準。但在資深職場專欄作家薛莉的眼中，中國又有幾條富有特色的評價標準：體制內的公司和體制外的公司；戶口所在地與非戶口所在地；公務員與非公務員……不同的選擇，不僅意味著薪酬與福利體系的重大不同，也意味著公司文化與個人價值體現方式的重大不同。

薛莉在北京、上海的朋友中，有不少人至今還沒有解決“戶口”問題。有位在事業上頗有成就的人曾經抱怨：我現在甚至都夠格申報香港“優才計劃”而變成香港人了，北京還是不給我戶口。而戶口在子女入學、買房等關乎家庭重大事項中的作用，又是那么不可或缺。

戶口只是生活的最典型的表現。在杭州哲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人力資源總監張明輝看來，職業熱點很大程度取決于社會發展的形勢。現在房價、醫療、教育已成國人頭上的大山，怎么跑贏CPI、獲得財富、安全感以及體面的社會身份?生活壓力讓體制內這種能避開CPI增長、工作壓力較小、工作穩定的地方，再次成為普通職業人的職業首選。

2011年國家公務員考試報名人數逾140萬，繼2009年以來連續三次超過百萬，競爭最激烈的前6個職位考錄比例超過3000：1。而在中華英才網《2010年度大學生最佳雇主調查報告》中指出，國有企業相對穩定的薪酬福利最受大學生青睞，其次是合資企業與事業單位。到體制內去，仿佛成了當下中國人最有效的命運改變之路，也成了最時髦的口號。

事實上，體制內外的特征，也成了衡量一個人追求的方向之別。資深人力資源管理專家黃寶華給我們做了一個有趣的比喻：體制內如游泳池，進入的條條框框多。但進入之后對其已有能力要求不高。工作相對穩定，人員職責和表面收入對等，福利待遇優越。而體制外的職場生活如大海，要靠能力說話，工作的回報與個人能力高低、責任大小、付出多少以及收益好壞掛鉤，權利、責任和風險、收益對等。

體制內尋求穩定，還是體制外追求自由，似乎是一個哈姆雷特式的問題。對個體來講，到底選擇在體制內還是體制外生存，除了要考慮個人能力水平、適合的機遇，還要參考自己的天性稟賦。不管如何，社會生存的法則是不進則退，巨大的壓力和焦慮與之相伴，狹路相逢勇者勝，所以無論體制內外，讓自己擁有良好的自我調節和溝通能力才是重中之重。

體制家庭外的理想主義生存

健祺 眾輝體育公關副總監

康祺剛開始工作的時候，好多人都把它混同于市場或者銷售。談戀愛的時候，老公單位那些搞技術的同事問：“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他答，做公關的，人家通常還得追問一句：“公關是什么?”“得說是做宣傳工作，他們才能理解。”康琪說。很明顯，體制內外的兩種語境大不相同。而她在這兩種環境中的轉換自如，與家庭背景不無關系。父母都是公務員。老公也供職于大型國企，老公的父母同樣是一個鐵飯碗端一輩子的傳統單位人，唯獨她，學新聞出身。進了一家民資背景的公關公司，從文案和策劃做起，在人才流動性極大的公關行業里，一做就是六年。

工作兩年之后，她也曾按著父母的意愿去考過公務員。考上之后又沒去上班，因為“有更喜歡的機會”，這個機會仍然來自于體制外的公關公司。在康祺看來，不論是否按著體制內外進行硬性的劃分，她的個人生活與上一輩并沒什么兩樣。雖然是一家知名體育經紀公司的公關部門主管。旗下簽有姚明、丁俊暉等眾多知名運動員，回到家她仍然是過著傳統的家庭生活。

在公關公司幾經磨煉，她傳統體制內的父母、老公認真恪守至今的價值準則對她來說并不是唯一的真理。現在的康祺對于人和事的衡量都很務實，一切以工作成績為標準。“體制內的就不同。他們說話得小心翼翼，瞻前顧后，工作之外的事情也太多，人際關系相對更復雜。怎么說呢?累的方向不一樣吧。”

體制內外的選擇并沒有那么絕對，對于個人而言，康祺更愿意探討“穩定”的涵義。畢竟體制外的公司吸納了大多數的就業。她覺得選擇工作的方向很重要，不論是體制內還是體制外，把自己的興趣和專長發揮到極致的工作才能真正穩定。

康祺選擇到體制外工作的原因

1 體制內外兩種語境都大不相同。

2 愿意看到自己的工作受到社會關注。

3 體制外的累在于工作本身，體制內的累在于工作之外。

4 由個人成長和人脈關系提升所帶來的穩定感，其實比一個所謂穩定的平臺更有安全感。

要奮斗還是坐享其成?

孫正 某日企法務部法務專員

“假如5年前進的是法院，現在我應該也是孫審判員了吧。”孫正這樣戲謔自己。在區法院實習了半年，按照正常的程序，畢業后完成可以留下來，通過司考。再通過國考，就能安安穩穩地做一名法官了。不能說這不是一個法學人的理想追求。但孫正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機會，選擇了一家500強的日企法務部做了一個白領。

“原因其實很簡單，我實習的時候，有個高我兩屆的同校師姐的境遇給了我一個標準的人生職業模板——進法院兩年，就已經福利分房了。迅速結婚生子。如果沒有什么大的變故，她的未來屬于一眼看到頭那種，老老實實熬資歷、拼職稱，在體制內的保障讓她基本上對生活不用操心，但也不會再有什么追求了。這樣的生活特別讓人害怕，”

算起來，孫正是體制內長大的孩子，父親是郵局職工，母親是這個城市最大的體育場的管理單位的負責人。從小孫正就享受到體制內的優越：“逢年過節的各種福利不說，光我媽單位體育場開演唱會的贈票，就把我從小到大各屆班主任及任課老師都給拿下了。從上世紀90年代初港澳明星來內地演出，幾乎所有人的演唱會我都看過了。王菲還叫王靖雯的時候，我在后臺看著她穿一肚兜從我眼前走上花車，也沒有什么激動的。我爸每年發的郵票，都讓我媽跟其他親戚朋友換成了加油票、自助餐票……反正七七八八下來，這些隱形的資源讓我們家基本上不需要花錢買什么生活用品，一輪資源互換下來，家庭生活足夠保障了。”

但年輕的心對于未來的追求，從來都不會把“生活的保障”當成標準。最終孫正還是沒有進入到體制內。

現在，孫正稍微有點后悔當時的選擇了：“不說別的，如果在體制內好好做事，過不了幾年我也該有公務車了。哪像現在，你看我這車還是我爸媽淘汰下來的。都開了10年了。這兩天天剛開始熱，我這車已經在路上開了三回鍋了。我回家算了算我所有財產，差不多也就夠買輛新的家庭型用車了。辛辛苦苦好幾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畢業幾年，孫正不怎么參加同學聚會。他的同學大部分都在體制內，聊起來的時候也都是相對“專業”的事。雖說沒有離開法律，但大部分時間都在忙碌于公司各種合同文件的孫正，已經開始越來越覺得和同學沒有共同語言了。

最近幾天，孫正開始著手準備搞點兒“副業”了：“司考我早就過了，律師證也有了，試著開始接點案子出庭了，一方面讓自己多賺點錢，另一方面也不能離開法律的核心區域太久，畢竟自己同學還有以前實習的領導都在位，多少也是一種便利條件。”

孫正的矛盾心情

1 一眼就能看到下半輩子的生活讓人害怕。

2 體制內福利完善。

3 自己辛苦得來的是別人簡單擁有的。

體制外生存：從無所不能到踏實做人

何寧 EMC中國卓越研發集團運營總監

畢業后就進到一家世界500強企業，升職到IT經理之后，何寧突然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自信滿滿地要去創業，當然在多年后看起來何寧把當時的自信稱為“盲信”。

從正規軍變成游擊隊長。何寧光把游擊隊變成正規軍都費盡心力。要把能力不同的人帶到同一個層級，并且要留住他，逼得何寧不得不學習更多團隊管理的方法。

內部的事倒也罷了，出去談業務，相對于國企和大型外企的名頭和資歷，何寧有時真覺得矮人一等。對客戶來說。選擇一家民企的風險比選擇國企、外企可大得多。“發現客戶的問題，讓他們意識到你的價值，我們一樣能幫助客戶成功”，這些都是何寧在大公司工作時都不曾做過的精細思考。壓力更多的是來自心理。拉不拉到項目對何寧來說就是“生存的問題”，是頭上懸著的劍。

時運不濟，互聯網泡沫破裂后企業上市未成，奮斗了五年何寧又再次回到外企。

在外摸爬滾打過之后，何寧已經能從頭至尾駕輕就熟地管理整個項目。“只負責一攤和全權負責的心態是完全不同的。”何寧很容易區分體制內的人和體制外的人做事的區別。在流程管理中，體制內的人只負責一段，而在民企，對結果負責是終極生存之道。

此外在民企生存，何寧覺得跟老板的互信是件非常重要的事。跨國公司強調的是公司治理，民企強調的是人治，“如果與民企的老板沒有建立共識和默契，壓力會非常大。”因為民企的老板看重的是員工以往的經歷和能力，沒有健全的體系去幫助員工成功，因此與老板的信任會幫助克服很多不必要的困難。

何寧說：“試著到小公司去工作一段時間，學著把一件事從頭做到尾，也學著自己獨自扛起問題和壓力，這對加速人的職業成熟度是一個質的提升。”

何寧總結的體制內外的區別

1 體制外的公司，招到人才、留住人才都是老板的必修課。

2 體制外公司讓你更深切地理解客戶問題，讓你發現自己的價值，這些都是在大公司工作時不會做的。一切都因為自己創業更直面“生存的問題”。

3 在外摸爬滾打后，管理能力更上一層樓，對結果高度負責是體制外職場教會自己最大的原則，與老板的互信也是一種個人能力的體現。

逃離國企

李旭光 搜狐網編輯

大學畢業后，李旭光簽到中石油做了一名人力專員，月工資略高于當地平均房價。在當地，這是人人都向往的企業，穩定、輕松。

現在已經離開，但李旭光仍然一再堅持說，即便是在這樣的王牌國企，對普通員工而言其福利也絕非外界宣稱的那般優厚。作為一個基層人員，李旭光所能享用的唯一取之不盡的生活用品就是A4紙。

在平時。一天的工作只消花兩個小時就做完了，其余的時間李旭光都用來上網，而大部分的同事則是湊在一起談家長里短。日子久了。他與他們就仿佛生活在兩種語境下。

讓李旭光感到不適的，是企業的工作風格和激勵機制。事情做得無論多么創新，最后都會被編纂成一份材料，而材料具體應該如何寫有專人把關。只要不出大問題，領導一般不會過目。李旭光常常為此感到郁悶，工作做得很細，卻沒人認可，別人走過場也拿到相同的回報。

不過真正讓李旭光難以忍受、做出轉業決定的是他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他在中石油工作了4年多，領導換了3次，每一次更換都意味著要重新來過，因為在國企一個人的職業前途幾乎全由領導說了算。“要么有關系，要么跟定一個領導。”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全都綁在另一個人身上，自己卻無處發力，想到這，他不得不選擇離開。

現在，他作為一名網絡編輯，過著幾乎和國企歲月相反的日子，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工作方式和效率直接與業績掛鉤，同事間的話題也多是與工作有關。雖然累，但是工作的成績、職業的資歷都是實實在在地在增長，而不會擔心因為其他因素而做無用功。李旭光說自己像一個叛徒從國企里逃了出來。那種工作即使看起來穩定，讓人羨慕，卻令他難以招架。

李旭光逃離國企的原因

1 工作活力的低效和激勵機制的僵化磨滅了許多人的創新激情。

2 把自己所有的希望綁在領導的身上無處發力，遠遠不如實實在在看到職業資歷的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