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F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925X(2011)12-0088-01
人類是喜歡‘紀念碑’的動物。
歐洲舊石器時代晚期巴利戈底文化晚期出現的豐富的洞穴巖畫和石雕女性雕塑;35000-25000BC的奧瑞納克文化的洞穴巖石壁畫等,這些人類早期遺留下來的遺跡,均體現了原始人類的“紀念本能”。
‘紀念’這個生命體特有的高級思考行為,科學家業已證明很多高等哺乳動物會有一些和人類記憶、標識、紀念等相似的行為,譬如它們會將自身排泄涂抹在領域范圍內,并以此為以標志來宣布其領定所有權并通過氣味來辨識來往路徑方向。
漫長的進化使人類這一行為變得更加復雜與精妙,和動物通過氣味來觸發大腦皮層回調腦中信息的運行機制類似,人類所置身空間、接受到的氛圍感,抑或抽象的符號均都可觸發人類的紀念性映射反射弧反應。
人類在漫長的進化過程和語言實踐過程中逐漸發展成的符號體系,人類的思想及對事物的看法的演變都濃縮在看似簡單的文字之中,一個字或是一個詞可以引發出很多解釋,通過對這些解釋的理解能夠幫助后人更深刻領悟其內涵,尋找更多湮滅的歷史信息。
中文的紀念的“念”字,本意“思念、惦念”,并有“思考、憂慮”之意。
“紀”字,為形聲詞,中國古代彝族古代哲學著作《說文》中有“紀,別絲也”的記載,所以“紀”應與線絲有關,已聲,本義是散絲的頭緒,所以,“紀”有“開端、頭緒”之意。同時,“紀”也表達歷史時期文化發展方面的時代時期,如“中世紀”;或者地質上的分期,如“侏羅紀”“震旦紀”等;與此同時,中國古代“紀”又是一個具體的時間單位,歲星十二年一周天為一紀。《淮南子·泰族訓》中有“繭之性為絲,然非得工女煮以熱湯而抽其統紀,則不能成絲”,從“抽紀成絲”中“紀”字又有了“要領”,“綱領、法則、準則”之意。
若將“紀”字理解為賓語,“念”為動作行為,則就有了“對已經過去的時間中發生的較為重要的事情的懷念”的意味。從這個意義上引申出去,“紀”成為古代史書體裁,如司馬遷的《史記·高祖本紀》。古代等級制度森嚴,“紀”只有帝王才可使用,不得僭越。
同時,“紀”在很多用法中詞意通“記”字,取“記錄、記載”之意,將事物記錄在冊,因而也有“符號、標識”的涵義。
‘Souvenir’(紀念物),指較小并且與事發事件有直接關聯的物品。能夠喚起觀看者對事件的聯想、回憶,多指個人化的紀念。‘Memorial’,源于拉丁語memoria (記憶),詞義為“紀念物、紀念碑”,同時也可解釋為“紀念儀式”,以及“歷史記載、編年史”,這個詞語有著雙重含義,一方面表示可以指代令人產生回憶的具體東西,即用于紀念的實體物質;另一方面表達了不可見的精神上或文化上的延續物,以及對此發生承載關系的抽象事務,如儀式、記載、歷史、口耳相傳的故事等。
由拉丁語monumentum 由此可以看出,小到紀念品大到紀念構筑物,從簡單的事跡記載再到編年史,從有形的的歷史遺跡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紀念性儀式。紀念的載體總有它自身特有的標識性,人們在談及‘紀念性景觀’時,首先想到的是其空間和形式上的標識性。全球知名的紀念性景觀建筑,譬如巴黎小凱旋門、拉什莫爾山國家紀念碑、自由女神像、天安門廣場上的人民英雄紀念碑等,均位于公共區域,位置顯眼,尺度巨大,莊重肅穆。而人們在經過大理石方尖塔、青銅雕像時,盡管對于這些雕像和建筑物的背景資料或者實際意義完全一無所知,仍會本能地感受其散發出的濃重的“紀念性”氣息。 美國芝加哥大學美術史巫鴻教授在《中國古代藝術與建筑中的紀念碑》一書的導論中, 在‘monument’ (紀念碑)概念的基礎上提出了‘monumentality’(紀念碑性)這個概念,這兩個英文單詞均來源于拉丁文monumentum,詞源本意為“提醒”和“告誡”。 按照新韋伯斯特國際英文字典(Webster’s New International Dictationary, s.v.”monumentality”)的定義,“紀念的狀態和內涵”是指紀念碑的幾年功能及其延續。即,一座“紀念碑”即使在喪失了這種功能和教育意義后仍然可以在物質意義上存在。 “紀念碑性”和“紀念碑”之間的關系因此類似于“內容”和“形式”間的聯系。 由此可見,一座明確“紀念性”的紀念碑才是一座有內容和功能的紀念碑。“紀念碑性”和回憶、延續以及政治、種族或宗教義務有關。“紀念碑性”的具體內涵決定了紀念碑的社會、政治和意識形態等多方面的意義。 由此可見,“紀念”詞義本身的雙重性質決定了“紀念”這一行為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它既是物質的,可以存在于任何實體,只要這一特定實體與被紀念的事物之間存在某種關聯;它也是精神的,可以通過行為、思想等人類活動表達出來,并通過“二次承載”過程,將念性意義賦予某一新的事物。他指出,“紀念碑可以是任何形式”的結論,說明紀念性景觀它不必非要是一座使人敬畏的建筑,甚至可以這么說,它甚至不必是件人造物,他認為,“一座紀念碑可以是一塊未經加工的粗糙石頭,可以是諸如耶路撒冷斷墻的殘塊,是一棵樹,或是一個十字架。” 正如奧地利藝術史家、理論家阿洛伊斯·里格爾(Alois Riegl)在《紀念碑的現代崇拜:它的性質和起源》(1920)中所闡述的觀點一樣,紀念碑性不僅僅在于“有意而為”的慶典式紀念建筑或雕塑,其所涵蓋對象應當同時包括“無意而為”的東西,以及任何具有“年代價值”的物件,如一本發黃的古代文獻。 所以,一個‘物’,不管它的形狀和質地如何,是否是真實存在,甚至它只是一個稍縱即逝的抽象概念,只要它能承擔保存記憶、構造歷史的功能;能使某位人物、某個事件制度不朽,鞏固某種社會關系或共同體的紐帶;能成為界定某個政治活動或禮制行為的中心;成為生者與死者的溝通的‘橋梁’,接通過去現在與未來。 它就是一座功能健全的‘紀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