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持語:
徐惠泉是一位既能工又能寫的人物畫家,他的工筆人物保有著水墨意味的同時,注意對色彩品質規律及人物表現性的挖掘。他畫中的江南女子,清純、溫情、靜雅,甚至夾雜著些許感傷和飄逸的意趣。用畫家的話說,他筆下的對象都是他內心的表達。且不管所畫對象多么不同,徐惠泉都以文化的隱喻手法,賦予她們一個高潔的品質。他覺得這是“真美”。因為在他的審美理想中,情操上的取向最重要。也正因此,徐惠泉的作品才會和其他畫家有所不同。
杭州陰雨,蘇州放晴。一個小時的高速行駛,領略了兩地天氣的變化和高鐵帶來的便捷。八年前“非典”之后,也是這個季節,游覽蘇州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而這次來蘇州,是為江蘇省美協副主席、蘇州市文聯秘書長徐惠泉在江蘇省國畫院舉辦的一個學術展,相約做的一個專訪。
走出車站,不遠處就見到徐惠泉在向我們招手。熱情好客的他一邊幫我們提行李,一邊告訴我們賓館所在的位置。朋友相見沒有太多客套,上了他的車。我們的訪談也隨之開始了……
SHMJ:我們還是去年在南京開美協理事會見的面吧?
徐惠泉:嗯,這一說就一年了,時間過的挺快的。
SHMJ:文聯的工作是為藝術家服務的,你是秘書長,方方面面的工作都要你去組織、協調,很難閑的住吧?
徐惠泉:對,我的工作確是很忙碌。不過有句話叫“藝術源于生活”,我無時無刻都在生活之中,一直保有對生活的關注和把握,也在一直修煉“藝術”。還有一點就是,我是滿懷熱情地去工作,在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的接觸過程中也豐富了我的知識。文聯是個很包容的單位,除了能接觸到畫家以外,還能接觸很多其他行業的藝術工作者,我就特別喜歡和作家打交道,有很多朋友。所以,當你滿腔熱情地去投入工作的時候,是不會和你做藝術相矛盾的。
SHMJ:你和畫院的畫家不同,他們有完整的時間畫畫。而你畫畫基本上是利用業余時間,但我們發現你畫的并不少,在國內一些大展上都能看到你的作品。而且你的作品總是在不斷求新求變,這在藝術界也是有目共睹的。
徐惠泉:我長期處于半專業半業余的邊緣狀態,在我的生活中一直有種緊迫感,因而一直保持在一種“臨戰”狀態,創作的沖動、畫畫的欲望一直非常強烈。時間還真是可以擠一擠的,只要你合理安排,把工作和畫畫協調好,抓緊點點滴滴、時時刻刻,依然能畫出一些作品來。當然所謂的業余生活我是全無的,但畫畫就是我鐘愛的一切,所以樂在其中……
(車子路過人民路樂橋,徐惠泉指著左面的建筑告訴我們這是文聯大樓,他工作的地方……)
SHMJ:在單位很難畫畫。你平時在家里畫,還是另有一個專門作畫的工作室?
徐惠泉:我這陣子準備展覽的畫,就在巴城那邊的工作室,那里有大的畫室可以畫大畫。雖然路遠一點,環境還不錯,明天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我的單位地方不太大,所以不太方便畫畫。我這人有個習慣,畫畫的時候一般喜歡自己一個人……哈哈,能靜得下心來進入狀態。其實能畫畫的地方很多,但我基本上還是在家里畫。
SHMJ:不論在哪,只要有一個相對大的空間作畫就挺好。聽說你有一段在計生委工作的經歷,這讓我想到一位朋友和你情況類似,他從南藝油畫系畢業后分到了計生委,干了八年,通過努力調到大學做了教授。你是畢業后就分配去的嗎?
徐惠泉:我在計生委工作了13年。我是83年的畢業生,那時候畢業生已經多起來了,當時還是統一分配,有不少人要被分配到外地去。我呢,因為在工藝美校學習的3年中,每個學期都是三好學生,成績好,再加上學習期間參加江蘇省青年畫展得了個三等獎,對了,你當時可是得了一等獎啊,我很崇拜的。
SHMJ:那時候都很年輕,我當時剛進報社不久,畫了一張礦工題材的作品,參加了展覽,沒想到得獎。一晃過去快30年了。
徐惠泉;我記的當時學校還專門開大會隆重地給我發了獎,非常榮耀。所以后來在分配的時候學校也很照顧我,把我推薦到機關工作。最開始我不知道在計生委,以為是宣傳部門招人,報到的時候才知道的。不過當時也還是非常高興的,畢竟能進機關工作。
SHMJ:這對一個剛畢業的青年人來說是很幸運了,雖然和你喜歡的繪畫不搭界,但是最終還是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徐惠泉:單位的領導很開明,他們很理解我,后來又送我去進修,這樣我就去了浙江美院,那是1988年的事情。
SHMJ:那時候學習叫進修,現在叫高研班。那個年代的人進藝術學院學習是出于對藝術的真誠,實現藝術理想。你在浙江美院學了多長時間?
徐惠泉:一年的時間,對我來說是最關鍵的一年。那時的學生和老師都非常單純,一心撲在畫上,國畫系的老師馮遠、劉國輝、吳山明等等都給我們上課,開闊了眼界,學了很多東西,回來以后就只想畫畫了。單位也給我很好的條件,配備了單獨的畫室,所以說在計生委的13年里,我是一個業余的專業畫家……呵呵,我非常感恩那樣一段生活。之后1996年,我就調到了文聯工作。
SHMJ: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你有這么一個經歷,對你的人生是很有意義的。當然“身份”的轉型是與你自身條件、素質和才情分不開的。
徐惠泉:記得1990年的時候,我在蘇州觀前街的群眾藝術館的櫥窗里掛了一組畫,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這個人說他是北京的,很喜歡我的畫,夸我畫的不錯,還問我愿不愿意去北京搞個畫展。我肯定是很高興的呀。這樣就經他認識了艾青,艾青可是幫了我很大的忙!那時候我還是個30不到的小青年,艾青就把他家里的畫一件件拿給我看,他有很多林風眠的畫,非常精彩。后來他建議我在中央美院做展覽,當時有陳列館和畫廊可以選擇,我就在王府井的畫廊做了展覽,展覽開幕的時候,艾青幫我請了王琦先生,他當時是中國美協的黨組書記,還有李琦先生、盧沉、周思聰夫婦等,還幫忙把我的展覽在央視的晚間新聞上播了。這在當時是很有影響的,我還記得第二天就有一些天津的畫家專程來看我的展覽。
SHMJ:那時候的展覽不多。不像現在到處都可以看到展覽,什么人都可以辦展覽。當時你在中央美院舉辦展覽,產生這么大的影響肯定是想不到的,作品被藝術圈所關注、認可,增強了你對繪畫的自信。
徐惠泉:我當時的一種心態是希望能把作品拿出來展示。因為我在蘇州總感覺是一種邊緣的狀態,心里不踏實,到了杭州學畫以后呢,我知道杭州是什么情況了,心里就稍微踏實一點,但還不知道北京是怎么一回事,從北京做完展覽回來,我就踏實了,我知道了當時整個中國的藝術現狀基本上是怎么一回事情。就這樣,我從北京回來,有了很多想法,整天只想畫畫。這一段出了不少作品,有點爆發的感覺……
SHMJ:剛才我也說了,這樣的一次展覽經歷,畫家被關注,作品被肯定,接下來,我想你思考更多的是如何把畫畫的更好……
徐惠泉:那次展覽讓我接觸了很多名人,他們給我的畫提了很多寶貴意見,對我以后的藝術發展非常重要,特別是周思聰和盧沉的話給我很大的啟發。他們說我畫的是不錯的,基本上是浙美方增先這個路子下來的,但是有個問題??!“你現在這么年輕,就已經掌握了這套方法,但是你往下怎么走”盧沉老師說“我看你其中有兩張畫蠻有意思的,做足了色彩文章,你不妨按照這個路子走下去,把優點放大,也許會形成你的一種風格:既有傳統意識,又有現代色彩?!蹦阒喇敃r流行都是畫水墨畫的,我在籌備展覽時感到一個展覽上全是水墨視覺上單一了,就有意識地補充了幾張重彩風格的作品。盧老師看好的那兩張畫就是這個路子的。說到這兒,還有一個插曲,展覽的時候有個美國人買了我3張畫,每張400美金,我一個鄉下人第一次拿到了美金。那個美國人是搞動畫的,有個中國名字叫八月,他還送了我一張他畫的素描,很有歐洲大師的那種范兒,他在那邊也是個有知名度的畫家,而他挑選我的畫就是色彩這個路子的。這件事當時也從側面給了我肯定,重彩的路子可以走下去。
(談話間,車子開到了蘇州會議中心賓館,放下行李,徐惠泉和我們到了一樓餐廳,點了幾個菜,我們一邊用餐,一邊繼續聊……)
SHMJ:因蘇州歷史文化的厚重,孕育了許多優秀的藝術家?!皡情T畫派”在美術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你的許多作品表現的都是江南閨秀女子的形象,這與你的審美取向和心性表達應該是一致的吧?
徐惠泉:藝術創作是離不開生活的,前輩藝術家給我們留下許多寶貴的遺產供我學習和研究。我選擇江南女子為創作對象是與我的審美意趣分不開的。蘇州的園林、江南的山水、田園、風情是婉約抒情的,這樣的環境里自然而然地會有更多的女性形象的出現。我的畫中人既熟悉又陌生。古人也罷,今人也好,他們的容貌、身姿、情緒上的憂愁、恬適、快樂、優雅……都是蘇州這片靈性土地的孕育,也是我夢中的伊甸園,我希望自己能用真情實感構筑起紙上的玫瑰夢,彰顯自己的個性語言。
SHMJ:從審美的角度來看,表現女性題材作品的畫家很多,卻有高雅和低俗兩個層次。很多人寫文章說你畫中的江南女子優雅而高貴,氣息純正而不媚俗,這與畫家的修養和審美品味有直接聯系。你怎么認為?
徐惠泉:所謂媚俗、高雅之分,實質是畫家修養的高低之分,和題材、技法沒什么關系。而修養的提高是一種長期的積累,往上更涉及到人的品格,這是畫家一輩子的功課。
SHMJ:你最早嘗試彩墨畫創作是什么時候?
徐惠泉:應該就是從北京回來以后的事情,是90年以后。當時有一個加拿大的楓葉獎,是國外較早介入中國的藝術獎,當時是很不得了的。92年第一屆我得了個銅獎,94年第二屆得了個新人金獎,得獎的作品是《春江花月》,刊登在《美術報》第一版上,很多人都見過這張畫。??苏\先生當時在日本,看到了我的這張畫,不過那時候我們還不認識,他覺得我還畫得不錯,就開始注意到我了。幾年以后,他回國到中國藝術研究院工作,而且開始重視中國畫色彩的研究,在藝術研究院《美術觀察》舉辦“中國畫色彩問題”的研討會時,他還邀請我去參加,這樣我們就成為了朋友,他后來還專門寫了一篇《從水墨到彩墨》的評論分析我的藝術理念。可以說,從那之后,我陸續參加了很多展覽,全國美展、全國工筆畫展等等都獲了獎,算是真正進入到藝術的系統里了。
(在和徐惠泉閑聊間,不時有電話打來,他總是耐心地和人溝通……晚上他在離開賓館時告訴了我們明天的工作安排:上午帶我們去他在昆山巴城的工作室。下午3:00參加他啟蒙老師邵文君先生山水畫展的開幕式,晚上接待由中國美協和蘇州市政府合作主辦的“第二屆中國粉畫展”的評委。這也將讓我們對徐惠泉有更多的了解……)
(第二天上午九點,徐惠泉開車準時到賓館,接我們去他的工作室,在車上我們接著昨天的話題繼續聊起來……)
SHMJ:你所有的畫沒有脫離傳統繪畫的基本語言,人物造型、服飾以及背景的梅、蘭、竹、菊、荷花、松樹等,但表達出來的卻是一個新的語言,尤其是你的彩墨畫的風格非常明顯,一看就是你的畫。
徐惠泉:作為一個畫家,不論畫什么,你生活在當代就離不開時風和當下的審美品評,我們在作品的筆墨傳承上應該承接古賢之風,但氣息上仍然是屬于這個時代的,所謂筆墨當隨時代。工筆畫有很大的拓展空間及表達樣式,有利于畫家創新。材料的多樣、色彩的豐富,更接近當代人的審美需求。我作畫在構圖上就吸收了現代西方繪畫的一些元素,注重平面圖式的構成。人物造型是在提煉夸張中尋找美感,線是中國畫的立足之本,是畫面上的筋骨和脈絡,我一直注重線的刻劃,因為一張畫的線條好了,經脈打通了,畫面撐就住了。工筆畫離不開色彩,在色彩運用上要把握好火候,注重協調墨與色、色與色之間的關系。著力于畫面的情趣與意味,中和、溫韻是我作畫的準則。這些年我的工筆重彩作品陸陸續續參加了國內一些重要的大型展覽,也得到了一些專家學者的肯定。很有趣的是一次全國院校范圍的工筆畫展覽也邀請我參加,可我不在院校工作的呀,但是組委會還是做了這樣一個特別安排。不過這3年來,我只畫了2幅工筆,其中有1張就是入選了十一屆全國美展的《花之夢》。
SHMJ:有一個問題很有意思,許多畫家是由于畫工筆多年,從年齡上、心境上及各種原因改畫寫意,而你恰恰相反,寫意畫已經畫的得心應手卻改畫工筆畫……但從你最近的畫來看,大都是寫意的,是出于工作忙還是市場需求呢?
徐惠泉:工筆畫創作不斷深入創新是需要很多知識的滋養的,我不想一直重復自己,我只是想停一停,從寫意上突破一下。我最近在考慮二個問題:一是工筆畫家怎樣能畫到老依然能畫得好,二是人物畫家又怎么樣能畫到老也還能畫的好呢,為什么那么多畫工筆畫和人物畫的前輩到了晚年畫面都弱了,有的甚至慘不忍睹了。這似乎成了規律,于是有許多畫家年齡大了就改畫山水花鳥了。我把工筆停一停就是為了有一種更好的狀態進入。不急于多重復畫幾張畫,而努力突破以往。這3年我的工筆作品不多,但我畫了大量寫意,同時在不斷的思考,接下來的創作我相信會上一個臺階。
SHMJ:你的新作《朱自清》,是為主題性的大展創作的嗎?我挺喜歡的,在畫面處理上從人物到道具的安排都非常匠心,在強化筆墨意趣表達的同時色彩用的也很精到。和以前的畫風有所改變。
徐惠泉:是的。這張《朱自清》就是我新的嘗試,現在我有些新的想法,以后會沿著這個方向畫一批作品。
SHMJ:一個人的生活狀態會直接影響到他的藝術,你有這么好的心態。謙和、包容也都能從你的畫中感悟到。
徐惠泉:藝術是要觀其內心的。現在有些人心態浮噪,內心不坦蕩,對自己又沒有自信心,總是掩飾自己,就沒有了自己的語言,喜歡跟著別人的腔調,這樣是不可能形成自己的風格的,說到根本就是沒有藝術自信!認識自己很重要,如果對自己真實的內心不了解、對世界不關注,只會被潮流趕來趕去,迷失自己……
SHMJ:中國畫由于他的文化及精神性,有許多話題值得探究,比如有關中國畫的程式化的問題,你有一個觀點,挺有意思的。
徐惠泉:其實程式化對中國畫非常重要,但它也是一柄雙刃劍。程式化本無優劣,它不過是一種技術的手段,是前人總結的經驗,關鍵在于你怎么用。我們中國的傳統戲曲里面就有很多程式化的因素,可是為什么觀眾都知道后面怎么演,還會為演員叫好呢?這就是程式化的魅力,它可以讓你反復的把玩,它營造的是一種微妙的審美體驗。就像山水畫里的皴法、人物十八描等等,這種方法我們應該很好的研究,但不要為它所困,而是提取當中的精華來為我所用。
SHMJ:一個畫家的能力很重要,其實所謂能力不是說他什么畫都能畫,而是如何把一張畫畫好,并持之以恒的畫下去……
徐惠泉:對。因為不管是人物畫還是山水畫,都應是一個有機整體,山水或者人物都是畫的一部分,表達的是一個整體。一個人的能力是多種多樣的,但畫家的能力是要知道怎樣處理好畫面。對于人物畫來說,作為主體的人物本身和相應的背景,如山石、樹木的造型應該有一個全局觀。這就好比一部好的電影,主角當然是重要的,但是配角、攝影、音樂等方方面面都是在烘托主題上起作用的,不能割裂,所以,人物畫不是只要畫好人物,背景可以畫得粗糙些,這肯定不是一幅好畫的標準。我個人甚至認為,可以不必那么細地區分山水畫、花鳥畫、人物畫等等。
SHMJ:西方現代繪畫對中國畫的影響和沖擊是很大的,不論是技法還是觀念,是任何人都無法回避的,通過你的畫面可以看出,你的畫借鑒了西方的一些元素,但你的畫還是中國的。
徐惠泉: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們生長的這個時代,不可能不被西方繪畫影響。然而問題是,作為一名畫家要理智地去對待,既不能把西方的造型體系原封不動地拿過來去改造中國畫,也不能一成不變地對西方的經過實踐證明的科學造型體系不加理睬。無論東西方,從繪畫的本質來講,盡管表現形式不同,然而,其意義是一樣的??赡芪鞣礁鼈戎毓饩€、造型上的刻畫,但其在意向的追求上最終所指與中國畫還是一樣的,所謂殊途同歸。理性、合理地吸收西方有益成分,對當代繪畫是非常有益的。其實西方過去長期追求寫實的觀念,發展至今早被他們自己打破了,所以,我們更加不應該將它與中國畫的“意象”對立起來。這幾年出現的一些比較好的中國畫作品就是吸收了西方的色彩觀念、造型方法,再運用于中國畫,從而形成好的作品。
(巴城在蘇州郊外陽澄湖東岸,這里的陽澄湖大閘蟹久富盛名。每年在這個季節品嘗大閘蟹的食客從全國各地蜂涌而至。徐惠泉的工作室座落在幽靜的水上公園內,此刻我們在二樓的畫室靜靜的品茶、讀畫,感受著畫家的愜意生活和人文情懷……當然我們的午餐自然少不了鮮美的大閘蟹……)
SHMJ:你的藝術實踐是通過嘗試多樣性的材料,摸索和完善技法來實現自我突破的。給我們印象最深的就是畫面的工寫結合,色彩和肌理的合理運用。
徐惠泉:在教學上我們會將工筆與寫意作分類,各自有約定俗成的概念,認為工筆就是應該畫在絹或熟宣上,經礬處理的紙是沒有滲化效果的,制作過程中又有一套呆板的程序,而寫意則是在生宣上直接揮寫,是逸筆草草的,二者似乎是對立的。其實好畫家都是將兩者結合得很好的,我在這上有自己的做法,首先我是在生宣上畫工筆,這就是我的嘗試。在生宣上畫工筆有難度,比如不宜勾線,但好處是一開始就不拘泥,能快速進入繪畫的狀態,可以將好的效果保留下來,待到需要精到的地方,用工筆的手段來畫,既有寫意性又有工細的刻劃,這樣畫面的容量大了,整個畫面也就生動起來了。講到肌理我們常會說“做肌理”,用“做”這個字是值得商榷的。中國的寫意畫是不講做肌理的。比如現存的許多壁畫,當時肯定是不會刻意做肌理的,但它也有肌理,它的肌理是時間來做的。根據畫面的需要適當地做肌理能烘托畫面效果,讓畫面有種時間的穿透,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當然這是在技術層面的描述。就我的作品而言,由寫意到工筆是藝術取向的轉變,再由工筆到寫意是中國兩種語言的互補,不論怎樣畫我還是力求在變化中走出自己的路。
SHMJ:你是一個抒情性的畫家,以唯美、詩性表達你心中的形象。你畫中的生命隱喻透出的文化意味,除了審美上,還有精神層面的文化思考……
徐惠泉:我并不刻意在題材方面做過多設置,我什么題材都畫,人物、山水、仕女、高士都畫,但我并不將它看作歷史畫,我更多注重的是畫面的協調,比方說人物與山石林木的協調,從視覺層面考慮更多些。服飾方面,我會有一個考慮從畫面來講是成立的,讓人家一看就是我的面目,是我心性的一個體現,那些畫中的人物,就好比是我的一個戲班子,不屬于哪個時代,無論是誰粉墨登場,都是有我印跡的筆下的人物。比如在畫《花之夢》時,因為是閩南題材,我會畫出閩南女子的風情,我會把它改造,改造得更美,將適合繪畫的東西提煉出來,強化它的視覺美。一件作品整體的視覺效果是其構圖、色彩、筆法。線條,甚至后面的裝框、場地、燈光等諸多要素的完美呈現,畫家的工作是在過程中注重每個細節的把握、轉換,這既是技術層面的,更是文化精神層面的。
SHMJ:我還注意到你在作品中扮演的不是一個講述者的身份,但有故事性,讓人看了有所聯想,用品評標準來說叫有內容。你怎樣解釋您在作品中拒絕被文學描述的初衷?
徐惠泉:被文學了的繪畫就成了插圖連環畫了,繪畫更多是從視覺上來,而不是從情節中來。各種藝術方式都有其長處,如果要講述文學、表述故事的話,那么影像更為合適,一幅非常好的繪畫怎么都不及一段模糊的影像表達的信息量大。前段時間我圍繞朱自清做了一幅主題性的畫,由一張畫反映一個人的一生,是件非常難的事情,我找來了朱自清的三篇著名的散文:《背影》、《荷塘月色》、《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從這三個點來構思,構思的不是情節,而是朱自清及其時代,通過荷花、背影、秦淮河、火車站來反映當時的生活狀態。這樣不至于被情節困住,而可以有更多的延展,給觀者以更多的想像空間、理解空間,也給自己更多內心獨白,從而與觀者交流。所以,我認為即使在進行主題性創作時,也可以通過對畫面調度,達到不拘泥情節、細節的目的。
SHMJ:現在很多人為了參加展覽把畫往大里畫。這當然無可厚非。問題是:不是所有的題材都適合畫大畫。展覽尺幅的要求和作品表現內容有時候是沖突的,你是怎么做的?
徐惠泉:很多展覽對國畫的尺幅要求是2米乘2米,一直沿用不變,這種展示、觀看的方式,就導致了現在國畫的“西化”和照片化現象,因為這個尺寸是不太合適中國畫的。中國畫有很多樣式,中堂、長卷、冊頁、扇面、屏條等等。3米、4米的長卷在展覽中依然有很好的視覺效果。大家放松點,形式多樣,面貌各異,觀看時的感受就不一樣了,這樣做符合中國畫的規律。
(在回京前一天晚上,徐惠泉等到“第二屆中國粉畫展”評選工作結束后,趕到我們住地向我們道別……看到他這么忙碌,不知他下個月的畫展準備的怎么樣……)
SHMJ:我知道你十二月份將在南京舉辦一個學術性的展覽,目前籌備得怎么樣了?
徐惠泉:此次展覽是應江蘇省國畫院之邀而舉辦的,是“2011年江蘇省國畫院系列學術邀請展”中的年度最后一個展覽了,因為明年省國畫院要做另一個項目,時間上雖然局促卻不能再拖。從我內心本意上來說,如果時間充裕可以做得更好些。展覽主要是一個學術交流,聽取我所景仰的前輩及同道們的意見、建議,所以這樣一想也就比較釋然了。
SHMJ:提前預祝您展覽成功!謝謝接受我們的采訪。
徐惠泉:謝謝。
徐惠泉
1961年出生,江蘇省蘇州市人。先后就學于蘇州工藝美校、中國美術學院和蘇州大學,藝術碩士。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工筆畫學會常務理事,江蘇省美術家協會副主席,蘇州市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秘書長,蘇州市美術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國家一級美術師。
作品曾獲第二屆“楓葉獎”多倫多國際水墨畫創作大賽金獎,第四屆全國工筆畫展銅獎,江蘇省優秀青年國畫30家等。2006年被評為當代最具學術價值和市場潛力的青年國畫家,2007、2008年被評為當代30位最具學術價值和市場潛力的(人物)畫家。作品入選首屆全國中國畫展,第八屆、十一屆全國美展,第四屆全國工筆畫展,特邀參加第七屆全國工筆畫展,首屆現代全國工筆畫展,第二屆學院經典全國美術院校工筆畫名家作品展,中國內地、中國臺灣名家水墨聯展,日本20世紀中國繪畫展等;先后在北京中央美院畫廊以及大連、廈門、洛陽、煙臺、臺灣、香港、加拿大多倫多、美國紐約、日本東京、泰國曼谷、馬來西亞吉隆坡等地舉辦展覽;作品被國內外美術館、博物館及企業、收藏家廣為收藏。
代表作品收入《中國當代美術全集》、《中國現代人物畫全集》、《中國工筆畫全集》、《20世紀中國繪畫》、《當代中國工筆畫集》等多部合集;出版有個人專著畫集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