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寶貝再見,我會想你的。”
林銘杰依依不舍地沖著漸漸遠去的美女揮手告別,直到美女雙眸含淚一步三回頭,終于踏上了飛機,他長長舒了一口氣。
扣響指,快步走出機場,剛剛送走女朋友之一的林銘杰縱身跳上跑車:“走,去蓮花機場。”
另一輛跑車中的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興致勃勃地問:“這次是誰?”
“一位風騷性感來自哈爾濱的網友。”以“少女殺手”著稱的林銘杰從不掩飾自己的風流,向狐朋狗友吩咐道,“待會兒如果是美女,你們給我自動后退三步。如果是恐龍,東子,你就上去冒充我。”
東子聽到這里不滿地抗議:“又是我!第三次了,你欠我的。”
三輛顏色靚麗的跑車拉風地在高速上疾馳,車中的男子個個天之驕子,家中非富則貴。林銘杰這輛跑車乃新款,限量發行,城中僅此一輛,哥們幾個垂涎已久。他對東子道:“為了感謝你的舍己為人,回來的時候換你開。”
“一言為定。”東子立即摩拳擦掌。
浩宇加速趕上他,墨鏡被他推到頭頂,眼中盡是調侃:“我說,你就是為了這輛車娶了一個老婆?”
此言一出,大家都毫不顧忌地七嘴八舌:“你小子太對不起嫂子了,這還剛新婚呢,你就前腳送走一個后腳又接一個,小心嫂子知道了不饒你。”
“聽說嫂子國色天香、德才兼備,還是個留洋的博士。你怎么不帶出來給弟兄們開開眼界?”
林銘杰提高嗓門替自己伸冤:“我這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為了我們林家的宏圖霸業將自己奉獻出去了。”沒有人喜歡商業聯姻,他也不例外。事實上,父親給了他兩個選擇以示深明大義。拒婚,沒收車子房子信用卡,乖乖到公司里朝九晚五地上班;結婚,送一款限量跑車,再讓他逍遙個幾年。
他很沒骨氣地選擇了后者。
對嫁給他的沐氏集團大小姐,林銘杰頗多怨言:“國色天香個屁,我連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婚禮當天她被禮炮傷到臉,頂著紅蓋頭來結婚,把一個浪漫的西式婚禮變成規矩煩瑣的中式婚禮。”
“洞房花燭夜呢?”
“屁,我被灌得爛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我那老婆比我還忙,去醫院回娘家,整整三天,我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她就給我留個字條,交代去處。”林銘杰展眉奸笑,“她當個賢妻良母最好,如果敢管我,哼哼,別怪本公子心狠手辣。”
浩宇第一個嘲笑:“得了吧,你自己這兩天收斂著點,沐家也不是好惹的。”
“不把MM生活有什么樂趣?”換了左手掌方向盤,右手則隨著開啟的音樂,敲打皮制的座椅,林銘杰道,“我的目標——外面彩旗飄飄,家里紅旗不倒。沐家再厲害,只要我將沐芷哄得服服帖帖,什么麻煩都沒有。”
“林少哄女人有一套,我們都知道。”
林銘杰豈能聽不出浩宇話中的暗諷,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別以為你們沒有這一天,商業聯姻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蓮花機場的警衛練就一雙勢利眼,見了幾位少爺的跑車立刻殷勤地指揮停到空出的車位上。林銘杰慷慨地付給他小費,招呼眾人進去,將美女和恐龍的定義重復了一遍。
推拉的玻璃門擦得一塵不染,林銘杰在門外剛剛交代完畢,那扇門忽然被重重推開,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腦門。如果不是他痛得叫了一聲,匆匆忙忙的上官芷根本不會注意自己的粗魯傷及了無辜。
“該死的,沒長眼啊?!”
上官芷這才稍稍停下步伐,微卷的長發隨著她的回頭輕輕跳動,她賠笑:“不好意思,我趕時間。”
這笑看在林銘杰眼中卻是佳人回眸一笑百媚生。他撫著后腦勺忘記縈繞在唇間的咒罵,望著佳人漸漸遠去,幾乎出于一種本能,風流公子跳起來:“東子,那個不管是恐龍還是美女都歸你了。”
他的眼睛一刻不曾從上官芷的背影離開,追到機場外面佳人已經攔到出租車,林銘杰抓緊時間奔上去與之扯上關系:“小姐,留個聯系方式,如果我有腦震蕩之類的后遺癥你可要負責。”
翩翩公子故作瀟灑地吹起額前的一縷碎發,顯而易見的狹促微笑在唇邊揚起。上官芷遇上登徒子,微微一笑:“今天很忙,下次再與我搭訕。”她鉆進車里,林銘杰將她報出的地址聽得清清楚楚,“去Spring,謝謝。”
林銘杰嗅著車子吐出的尾氣,喃喃自語:“好有個性的妞兒。”
浩宇跟出來,推推失神的林少:“喂,你又要外遇了?”
“搞到手的叫外遇,沒有搞到手的叫艷遇。”輕搖食指,之前稱贊婚姻美好的林銘杰有了悔意,“我忽然覺得我結婚結太早了。”
第二章
Spring是一家以失戀為主題的甜點店,主要招待情場失利的男女。餐廳環境優美,鋼琴師一天到晚彈奏憂傷的情歌,常有女子聽著聽著眼淚就飆出來。林銘杰對自己居然沒有聽說這家餐廳感到羞恥。
佳人前往Sping,他自動剔除失戀的可能,理由:林大少都沒有出現,佳人怎么能失戀?
這是典型的大少爺自戀癥。
他是行動派,上官芷沒幾天就收到一大束香檳玫瑰,識貨的人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對見過一次面連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子下如此血本,上官芷不禁對這位富家公子產生了一絲好奇。翻開卡片,背面署著龍飛鳳舞的名字:林銘杰。
真巧,居然是他!
收銀臺的小妹問:“哪個帥哥送的?為什么你笑得這么陰險?”
上官芷努力回想機場的相遇,想起的只是一張模糊的臉。揚了揚散發香氣的卡片,她似笑非笑:“記不得長什么樣,不過名字很有趣。”
小妹朝她身后一指,曖昧地笑:“應該長那個樣子。”
林銘杰在位子上朝她招手。他招手的姿態很有味道,掌心朝內,五指微微曲動,帶著一點痞氣一點壞氣和一點酷氣。上官芷反應很快,立即干起服務生的工作來,給他菜單,立在一邊準備記錄。他不翻菜單,雙手交疊抵著下巴,桃花眼瞅著她問:“你還記得我吧?”繼而抽出名片夾在指間,“我叫林銘杰。”
上官芷端詳他的臉:“原來你長這個樣子。”桃花眼桃花臉,整個人看上去就跟一棵桃花樹似的,怪不得女人緣好呢。
淡淡一句原是聽不出褒貶的,偏偏林銘杰自小被女人捧慣了,以為是贊揚的話,不免得意:“我媽給了我一張完美的臉。”
“林先生今天專門來帶一張完美的臉給我看嗎?”
他拍著后腦勺,略微皺眉提醒面前女人帶給他的傷痛:“自從你把我的腦袋撞了,我的腦子就壞掉了,腦海中除了你別的東西都想不起來。所以,罪魁禍首的你是不是該對我負責?”
甜言蜜語來了,她哪里看上去像好哄的MM?上官芷嗤笑:“需要怎樣負責?”
“目前,你的名字是治愈良藥。”林銘杰站起來,比她高出一個頭。他將她一直不接過去的名片放進她的口袋中,“告訴我你的名字。”
比起“以身相許”之類的要求,林銘杰索要的“負責”紳士許多,上官芷對他刮目相看,笑容少了些許尖銳。但林銘杰總覺得她的笑容包含了某種不懷好意。
“我叫——”她面帶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他,“上官芷。”
“上官芷?好名字。”林銘杰壓下內心的怪異感覺,拿出看家本領,滔滔不絕,“佳人配美名,這個名字棒極了。芷兒,請允許我這樣叫你,我覺得我們可能緣定三生,你的名字給我一種前世相識的熟悉感。”
上官芷抿嘴微笑:“是嗎?林銘杰三個字也讓我心頭一震呢。”
“既然這樣——”林銘杰士氣高漲地向前一步,離她僅一拳之遙,“晚上約你吃飯你不會拒絕吧?山頂那家露天西餐廳,下班后我來接你。”
男人霸道宣言之后,恰到好處地在她的手背留下輕輕一吻。
他走后,上官芷細細看他的名片。沒有想到,他們兩個是以這樣的方式互相認識!林銘杰,林銘杰,想來以后的日子不會枯燥。她想得出神,收銀小妹出其不意頂了一下她的腰,眨眨眼睛:“人都走了,還看呢,不是才分開就想人家了吧?”
“我在想干一件壞事。”上官芷解下工作服,“我先走了,待會兒那位林先生來了就說我在廚房幫忙,讓他一直等著。”
林銘杰根本不知道被擺了一道,前一刻他在浩宇和東子面前顯擺佳人中意于他,一追便到手,后一刻他風中凌亂等了幾個鐘頭,直到Spring打烊,他揪住想溜走的小妹吼道:“你不是說她在后面幫忙嗎?我怎么沒看見她出來,難不成她上天入地走了嗎?”
他后來又獨自坐在車中想了一會兒,忽然笑道:“欲擒故縱,有趣!”
這樣一想稍微釋然,第二日依舊送了鮮花過來,不過隔著玻璃看上官芷一派風輕云淡地端咖啡上蛋糕一副將他拋之腦后的樣子,林銘杰心中又冒出無名之火。
該死的,居然放他鴿子,欲擒故縱得太過分了!他是被寵壞了的孩子,壓根兒沒想過人家答沒答應他,進了餐廳就想質問她來著。那聲“上官芷”吼得本尊手一抖,盤中甜點傾到客人身上。
她連聲道歉,那位客人也不是個息事寧人的主兒,先說身上衣服做工裁剪多么難得,花費多少等等。然后順勢抓住她的手,借著酒氣說道:“估計你也賠不起。這樣吧,我剛剛失戀,需要安慰,你陪我吃頓飯這件事咱們就算了。”
林銘杰這個時候徹徹底底耀武揚威了一把,用他黑道四段的身手將男人摔在地上,將他身上所有的現金嘩啦啦抖落飄了一地:“這些錢夠你買十件你身上的破爛衣服,以后別讓本少爺看見你,看見一次打一次。”
在男人灰溜溜地逃出去之際,林銘杰恨恨罵道:“我都沒和她吃過飯,就你這德行做夢吧!”
她“撲哧”一聲笑了——花心大少還有可愛的一面。
第三章
上官芷到了外面還是笑。
林銘杰覺得是嘲笑,連著昨日的委屈一起發泄:“這么好笑嗎?我現在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打得很過癮吧,你嚇走了五位客人,砸爛了一套桌椅、三個盤子、兩個杯子。”上官芷抱胸看著她,那笑就真的變成了嘲笑,“這么多損失算起來,我可不認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不覺得我打架的姿勢很帥嗎?”
“不覺得。”
“你……”他被她可惡的樣子氣到。她沒有理由不喜歡他的,他英俊多金又多情!林銘杰自我安慰一番和她翻舊賬,“昨天說好一起吃飯,為什么先走了?”
上官芷臉上的詫異表情很夸張:“說好?你和誰說好,確定是我嗎?”林銘杰噎得半天沒有蹦出一個字來。上官芷這時給他臺階下,撩起厚厚的劉海給他看,“我昨天去了醫院。”
她的額上傷了一個口子,貼著小塊紗布。她的舉動無疑是一種示好,林銘杰重新生龍活虎起來,興奮之余沒有忘記表達關心:“怎么回事?誰傷你的?”
“不小心磕到桌角。”她放下劉海,不以為意。
“你這個工作干脆不要做了,處處磕磕碰碰賺不了多少錢還要忍受色狼的騷擾。”林銘杰豪興大發,“我介紹你去我爸的公司做事。”
公私不分!上官芷面上依舊微笑:“我簽了合同。”
“你們店也太精了,服務生還簽合同。”
林銘杰決定救灰姑娘于水深火熱之中。他的名字放出去,不說叫人畢恭畢敬,稍許薄面別人還是會給的。更何況,他還掛了一個公司協理的頭銜,外人看來握權不少。他風風火火叫人查Spring負責人的資料。
結果東子某一天下午跑到泳池來,萬分驚恐地告訴他:“林少,那家甜點店是你岳丈名下的。”
林銘杰一個沒站穩,“刺溜”一聲,重新滑進池子里,嗆了一鼻子水。他把妹把到岳丈眼皮子底下,說不定Spring早有人將他的一舉一動報了上去。他很快想好了計策,所謂最危險的辦法就是最安全的方法。
他打電話給他素未謀面的老婆,電話號碼還是幾個弟兄通過各種渠道得來。電話通了,他才想起不知如何稱呼人家,總不能張口叫沐小姐吧。浩宇在旁邊無聲教他:“林夫人。”
滾他丫的。
于是林銘杰第一聲的稱呼華麗麗驚嚇了所有人:“老婆。”
包括電話那頭的人,愣了許久總算想起出自誰口,毫不掩飾驚訝的口氣:“是……是你啊。”
“我一個兄弟的妹妹在你家甜點店里做服務生,現在想換個工作,聽說簽了合同,你能行個方便放人嗎?”
那邊又沉默了許久,說:“好。”
林銘杰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他想她怎么一點不懷疑,也許她在國外待久了,甚少聽到林少的風流韻事。他買花的時候多買了一束,放在新房里算是感謝。結婚后,趁他和她都還陌生著,還沒有到那種誰管誰的地步,他一直抓緊時間在外面瘋玩,不大住進兩人名義的家。而她,好像也不曾住在里面。
他前幾天進去拿衣服,發現床上的被子和結婚那天攤得一模一樣。他承認他產生了一點落寞,他曾經幻想她會如小媳婦似的在家里等著丈夫的歸來。看來,他的老婆對他也不是很感興趣。
林銘杰把好消息告訴上官芷,以為她會感激涕零,誰知她倒嫌他多事,斬釘截鐵地道:“誰說我要離開的?我在這里好好的,沒想過辭職。”
“你明明說這里不好的。”
“我什么時候說過,你會錯意了。”
她三番五次誘導他朝相反的方向去想她的意思,林銘杰敏感地感覺到上官芷的耍弄。尤其她前后的態度刺激到他,幸而花花公子不是沒有遇到這類女人,面上還能笑開:“我想為你做點事。你這樣十指纖纖的女子不該在此處消耗青春。”
“甲之砒霜,乙之熊掌。”上官芷低頭看自己被譽為玉指的手掌,“倒是林先生,據說不學無術游手好閑,恐怕真正是在浪費生命。”
風流倜儻、花心大少、吊兒郎當,林銘杰什么樣的形容詞都聽過,“不學無術”、“游手好閑”這樣侮辱人的還是第一次聽見。他其實很有商業天賦,只是好玩,偶爾為公司想一兩個點子,聽到的都是夸贊。
父親恨鐵不成鋼罵的是“聰明不用在正道兒上”,到底是摻了幾分寵溺。
“從來沒有人說我不學無術。”林銘杰咬牙切齒,“你是第一個。”
上官芷哪里知道這八個字對自尊心極強的男人而言是極大的傷害,更何況她覺得自己說的是事實:“所有人都在心里說,你沒有聽見。”
第四章
上官芷后來回想林銘杰的臉色終于覺得話說重了。她使的依然是欲擒故縱,不過看樣子他受的刺激大于她的掌控。他居然如此驕傲?
她擔心他不再來找她,下班的時候站在門口尋他的車子。他的車子顏色顯眼,如果在的話一眼就能認出。
可惜,那輛獨領風騷的跑車不在。
她不知道心里的不爽是對自己魅力的錯估,還是對沒能使林銘杰產生離婚想法就惹怒他的懊惱。
留學回來,以為能在集團中大展拳腳,誰知道迎接她的卻是一個已經預訂好的婚禮。父親與她分析過利弊,她心里雖然抗拒,但知曉個婚禮所能帶來的經濟效應。她恨自己如此明白事理,她打心里覺得林銘杰配不上她。
那時禮炮炸傷了臉,她覺得是一個不祥的征兆。直至后來遇到林銘杰,他認不出她,她方覺得那次意外不見得是壞事,她那時急中生智,建議行中式婚禮說不定早已是她心中離婚計劃的一個雛形。
結婚的前一個晚上,父親意味深長地說離婚不是不可以,只要提出離婚的那一方不是她,就沒有損失。
她有意無意地避開了和林銘杰的見面。新婚當晚,他喝得酩酊大醉,沒來得及看她一眼。她也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只記得一張醉酒失態的臉。那天她去機場接父親的一位重要客戶,得知客戶班機提前并且已經在Spring等候,匆忙之下趕出去的她沒有將撞到的林銘杰和新婚那晚的臉重疊。
單一個女子和一個男子的相遇來說,她和林銘杰有一個不錯的開端。他追到店里來,還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已經和自己結婚的妻子。
他的舉動無異于自投羅網,她心里有了清晰的計劃。
林銘杰追一個女人,可以荒唐到什么地步呢?上官芷望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出神,他的跑車一直沒有出現,也許他覺得不值得為她放棄男性自尊。她讓一種郁郁寡歡的情緒感染,默默開車回去。
在路上接到林銘杰的電話時候,上官芷沒有先說話,因為不知道他打給的是沐小姐還是上官芷。有時候這個男人傻得可愛,居然沒有注意到“沐小姐”和“芷兒”的號碼一模一樣。
“我暫時找不到別人。”他開口沒有稱呼,她拿不定主意扮演哪個角色,沉默著,他狐疑地喚了一聲,“芷兒?”
“我在。”她說。
“可以來一下警察局嗎?”
上官芷將林銘杰從警局保出來,警察叔叔在后面批評林銘杰:“你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這么漂亮的女朋友還去招惹別人的女朋友。”
她正色道:“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她是他的老婆。
她腳步很快,不一會兒便將林銘杰甩在身后。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拖著腳,垂頭喪氣。上官芷見他這么長時間沒有跟上來,便折回他面前。他抬起頭非常委屈地看著她,瞇著青紫的眼睛。
“你不是黑道四段嗎?”她沒好氣問。
“那小子是六段。”
上官芷更加沒有好臉色給他:“林銘杰不是不碰有男人的女人嗎?”
“哪哪哪……”他忽然指著她的臉說,“你在鄙視我。就是因為你時而露出的這種眼神傷害了我,我才失去判斷力。再說了,我哪有招惹她,我不過上去問了一下芳名。”
“什么眼神?是這種嗎?”上官芷睫毛一垂,大大的眼睛微斜,給他一個標準的鄙夷衛生球。
林銘杰捶胸頓足:“你……啊……”臉部表情過于豐富,牽扯了傷口,他齜牙咧嘴呼痛。
“走吧,送你醫院。”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她也于心不忍,好人做到底。
“不要!”他耍小孩子脾氣,“你要補償我我才不會痛,去醫院治愈不了我受傷的心靈。”
標準的蹬鼻子上臉啊。上官芷目光落在對面的電影院海報上,嘴角一揚:“補償?好啊,我們去看電影。”
結果兩人捧著爆米花看《午夜兇靈》。已經是晚上了,看這部劇的人寥寥無幾,所以她能很清楚地聽到林銘杰哆嗦的聲音。
“芷……芷兒兒,原……原來你好這……這一口啊。”
“千萬別叫,不然你的傷口會裂開哦。”
“當……當然不會,我……我膽子很大……大……”
第五章
林銘杰膽子大得發了高燒,據他自己說是被昨夜的恐怖電影折騰得倒在床上快死了。上官芷掛了電話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恐怖電影的后遺癥,她自己也害怕看這種電影,盡管裝得大無畏,心里卻是發抖的。
但她睡了一覺就生龍活虎了。
林銘杰給她開門時顯然是病人的樣子,臉色蒼白,額頭上綁了一塊冰毛巾。他一開了門就掛在她身上,好像只有摟住她的脖子才能站得住腳。可她為什么有一種被吃豆腐的感覺呢?
“既然病得這么嚴重怎么不去醫院?”上官芷扶他到床上躺著,順手探到他額頭上測試溫度,“好像挺正常的嘛。”
“你沒看見我敷了毛巾嗎?”林銘杰極力表示自己的虛弱,抬起的手都是軟趴趴的,“醫生上門來看過了,給我開了一點藥。我一看恐怖電影就會發燒,不是我膽子小,這是我們家遺傳。”
上官芷狐疑:“有這種遺傳嗎?”
他信誓旦旦:“當然有。”
“那你還看?”
“我這不是舍命陪君子嘛。”他幽怨地看著她,“誰叫你要看?”
上官芷忍住笑:“你能不能不要這么看著我?我會想笑,待會兒你又要說我沒有良心了。”她打量他的單身公寓,收拾得一塵不染,不知道是一直這樣還是臨時抱了佛腳?他說的遺傳她半信半疑,怎么看這都像一個陰謀。
林銘杰病懨懨道:“我知道你有良心,不會丟下我不管。”他掙扎著坐起來,“我沒有力氣喝水,沒有力氣吃飯,也沒有力氣吃藥。”
“你吃完藥就睡覺,不用吃飯也不用喝水。”上官芷拍拍他的臉,在立體柜中找藥,“是放在這里嗎?”
“不知道。”他一點不配合,借著生病耍性子。
她蹲在地上,找最下面一格抽屜,撩起眼皮掃他一眼:“你是不想好嗎?”
“你沒有覺得生病的我比平日里更加英俊瀟灑嗎?”
“沒有!”上官芷毫不留情地掐斷男人的自信。
這時她停下翻動的手,看,她找到一堆好東西,各種恐怖電影的碟片,其中有讓林銘杰看到發燒的《午夜兇鈴》。她不動聲色地將碟片推進去,淡淡道:“我去打個電話。”
《午夜兇鈴》沒有嚇到他,不知這通電話會不會嚇到他?
林銘杰見她出去,將自己的表現回想了一遍,并沒有露出破綻的地方。他樂陶陶地幻想佳人一整日在這里陪伴,眉開眼笑之際他的手機響了。
上官芷數到十,林銘杰慌慌張張在陽臺找到她,幾乎是懇求的聲音:“芷兒芷兒,你先走吧。我媽說在附近馬上就要上來了。”
“她來我為什么就要走?”上官芷暗笑,認真地問,“我又不是沒法見人。”
“我這不是怕她誤會嗎?你一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和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林銘杰真急了,上去拉她的手,“拜托拜托,別讓我對不起你。”
她淡定而立:“沒關系,我和你又沒有什么,清者自清。”
他要哭了,要真是他媽上來他也不至于如此慌張。林銘杰不由分說地捧了上官芷的臉,她只覺唇上一軟,蜻蜓點水般,他隨即放開她:“好了,我們現在有什么了,你可以走了吧?”
他吻她?她那么重視的初吻他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奪走了?居然是為了一句飄飄的“我們現在有什么了”?
她毫不猶豫揚手給了他一巴掌,打得林銘杰愣住。
“為什么打我?”他還好意思滿臉疑惑地問。
“你渾蛋。”
“丁零”——門鈴響了。
她冷笑看著他:“莫非上來的不是你媽,是你女朋友?”上官芷甩了包在肩頭,林銘杰連忙側頭不至于被打到。她說,“我說我是送外賣的。”
門鈴響得跟催命似的,林銘杰這時倒不愿她出去了,攔在她面前:“真的是我媽,你躲起來。”
“憑什么?你自己說的,我和你清清白白,有什么不能見人?”
林銘杰一只手從頭順到腳:“你看看我,一身睡衣腳踩拖鞋,別人不會相信。我自己也不會相信,我喜歡芷兒,我心懷鬼胎。”
她挑起眉毛,似笑非笑:“你喜歡的人那么多,你媽應該早有耳聞,不會受不住沖擊的。”
“上官芷!”他一被她激怒就喊全名,將她往衣櫥里推。她推搡著不肯進去,他只得再次吻她。這是叫女人聽話的最好方法。這是一個深吻,夾雜著男人的怒火,猶如暴風驟雨。如果不是門外的鈴聲還在繼續,他不知還要吻多久。
林銘杰吩咐她:“不要出來。”
她臉上的紅潮沒來得及退去,頭一偏,哼了一聲。
“你該慶幸外面有人等著開門,不然我可能會做出別的事。”
寂靜的衣櫥中,她聽到心跳聲,劇烈的“咚咚咚”,像是打鼓的人比賽似的一聲比一聲響。上官芷忽然意識到將自己變成“野花”是多么危險的事情。不在意料之中的事情都是危險的事情,就像她此刻跳動的心。
為什么要以身涉險引著他離婚呢?她是比他還要驕傲的人,潛意識里從不認為自己比他拈花惹草的女人差。她才貌雙全,他應該愛上她,然后主導權由她掌握。所以,盡管腦海里曾經閃過雇用一個美女勾引他的念頭,最后她還是選擇了自己。
她希望他愛上的那個人,是她。
第六章
“我好不容易睡著……”林銘杰夸張地打哈欠表示久久未開門的原因。他的哈欠打到一半,僵在臉上,扭曲地看著門外的女人。
這是一個矮矮的胖女人,一張大餅臉,包子五官,套著一件和麻袋差不多的襯衫。這這……這就是傳說中國色天香、德才兼備的留洋博士?他后退兩步,嘿嘿笑,那聲“老婆”無論如何叫不出來。
“姑爺。”誰知胖女人這樣叫他,“小姐說讓我買東西,叫我來問你拿信用卡,說和你說好了。”
“是說好了。”他松了一口氣,翻了卡交給她,“好了好了,快去吧,隨便刷。”
胖胖的小跟班中氣十足道:“謝謝姑爺,小姐說會還你的。”
多么響亮的一聲姑爺!林銘杰倒抽一口氣,壓低嗓門:“不用還不用還,姐姐我求你聲音小點行不行?”
“姑爺,你說什么?”
他要昏倒了,揮蒼蠅地趕女人出去:“我要休息了,購物愉快。”
一轉身,看見上官芷倚在拐角的窗簾后面,面無表情,眼珠子黑得他心里“咯噔”一下。他殷勤地上去想要解釋,她和他擦肩而過,徑直到門口,回頭嫣然道:“你對老婆倒是不錯。”
林銘杰跟在她后面一路走一路解釋:“我們是商業聯姻,我對她沒有感情。到今天為止我都沒有見過她,自從見了你,我就再也沒有心思應付其他女人了。”
“滾開!”
“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以為我想在這大好年華里就走進婚姻的墳墓嗎?我對你發誓,不管她是美女還是恐龍,我都絕不看她一眼。”上官芷忽然停下來,林銘杰走過頭,高興地回過來,“你要理我了嗎?”
“你會為我離婚嗎?”她問。林銘杰愣了一愣,上官芷已經有了答案,上出租車關門一氣呵成,“林銘杰,再見!”
林銘杰遇到他人生中的第一座越不過去的堡壘。他在一個星期沒有把MM了,這一不正常的舉動終于引起了幾位兄弟的注意。
浩宇調侃他:“不會是真愛吧?”引得旁的人哈哈大笑。
他提不起精神:“你們要救我,我不能讓一個女人毀了我。”
“簡單!”
浩宇擊掌,兩個穿比基尼的美女走進來,風情萬種地立在泳池邊,齊齊朝林銘杰放電。他繼續情緒低迷對浩宇說:“我知道她們在放電,但我看著只覺得她們眼睛抽筋。”
“事態嚴重。”浩宇對東子沉痛點頭,兩人齊齊擊掌,齊刷刷十個身材惹火的美女搖曳著,踩著貓步走過來。
東子已經很沒骨氣地流下兩行鼻血,可林銘杰說:“還是抽筋。”
浩宇道:“沒辦法,我只得拿出撒手锏了。你要么離婚要么以后不要再找上官芷。”
“狗屁。”林銘杰罵道,“這算什么撒手锏。”浩宇聳一聳肩,東子也是無可奈何聳一聳肩,他痛定思痛,豪氣大發,“好,老子就不信了,從今往后我就不再找上官芷了。”
第七章
“上官姐,那位林公子最近怎么不來找你了?”
收銀小妹很好奇,上官芷笑道:“可能他遇到更漂亮的女孩了。”她依舊是風輕云淡的樣子,可她有時候會問自己,盤旋在心底無法消散的酸澀是什么?是她高估自己魅力他原來沒有愛上她的不甘?還是她陷在自己制造的感情傷痛中?因為她愛上他,他卻依然是風流的林大少?
世事,果真難料。
“上官姐!”收銀小妹忽然驚喜地叫起來,指著她身后。她預感會看到誰,但當真正看見時,心里還是猛地一悸動。
林銘杰是坐公交車來的,頭發被擠得有些亂,西裝也有些皺。
他買了一朵花,僅僅一朵。根本無需其他話,他以這樣的姿態出現,足以叫她感動。
“我發誓不再找你。”他煩躁地抓抓后腦,“可是,思想不受控制,它讓我天天想你。雙腿也不受控制,它將我帶到你面前。”
上官芷鼻子發酸,上下打量他:“你沒開車?”
“我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名,然后寄給了她。我想老頭子可能會發飆,我以后可能沒有跑車開,所以我先習慣一下坐公交車過來。”他將那一朵花遞到她面前,“可能也沒有錢買很多花。”
他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將手一伸,笑容單純干凈,像個孩子。她偏過頭,眼睛有些濕潤:“你很白癡。”
“你不會不接受吧?”他皺眉,擔憂起來,“老實說,我到現在都無法確定你的心。”
“無法確定你還離婚?”
林銘杰揉揉鼻子:“如果贏得你的心必須離婚,那我就離婚。”
上官芷看了他一會兒,仍然沒有接那朵花。林銘杰有些急了,她問他:“你確定要離婚嗎?”
“當然!”林銘杰斬釘截鐵,簡直豪氣肝膽。
她點點頭:“等你拿到你老婆簽了字的離婚協議再來找我。”手指一夾,將花收過來,“這花我先幫你收著。”她要他們的婚姻和商業聯姻無關。
林銘杰不知上官芷什么意思,他以為她還不肯相信他。等到過了三天,他收到簽了女方姓名的離婚協議書,迫不及待要拿去給上官芷看。但是,林銘杰跨出去的腿生生收了回來,不敢置信地招呼浩宇:“兄弟,幫我拿副老花眼鏡來。”
他揉眼睛,再揉,依然是那三個字——上官芷!
浩宇湊過來看了一眼說:“東子,給我也拿一副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林銘杰要崩潰了,揪住浩宇的衣領,“她不是姓沐嗎?”
“你的岳母好像復姓上官。”浩宇搜索了記憶回答。
他完全失了主意:“我怎么辦,我要怎么辦?”他想一巴掌把自己拍死,他干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東子和浩宇異口同聲:“你自求多福吧。”
尾聲
“我錯了。”
林銘杰跟在上官芷身后喋喋不休,她忙著招呼客人,沒空答理他,他就寸步不離跟著。她得了空,環胸看著他:“是嗎?你哪里錯了?”
“老婆。”
他剛剛喊了一聲,她忙阻止:“我們離婚了,這么喊不合適。”
“你這不是故意整我嗎?我哪里知道你是我老婆?”
“我什么時候整你了?”上官芷成竹在胸,“我從認識你到現在沒有說過一句假話。我有騙你什么嗎?我說過我沒有結婚嗎?我說過不知道你是誰嗎?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是Spring的服務生。倒是你,有婦之夫在外面四處搭訕!”
林銘杰搶話:“我搭誰了,我不就搭了你一個?”
“如果沒有在機場碰見我,你是要去搭別人了嗎?”
“你到底想怎么樣?”他男子氣概爆發,“哪里有如果,我就是碰到你了,這就是緣分,緣分啊!你沒跟我說過假話嗎?你要是說過了怎么辦?”
上官芷對自己說過的話很有自信:“我要是說過就和你去復婚!”
于是整個下午,林銘杰就坐在Spring里絞盡腦汁想。
“啊——我想到了!”林銘杰跳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面前。她以為他又想要吻她,急急后退。他卻是一手撩起她的劉海,眉飛色舞道,“你說傷口是磕到的,可卻是我們結婚那天你被禮炮傷到的。”
大意失荊州!上官芷萬沒想到這一點,吞吞吐吐:“這個……這個……”
他得意了:“我愛死這個傷口了。”情不自禁地在她額上一吻,引得四周的人拍手叫好,他笑道,“你說話算話吧?”
“我要是說話不算數呢?”她的額頭在發燙,可以耍賴皮嗎?
“現在不是你說了算。”林銘杰給她兩個選擇,“現在去辦理手續,你要么跟我走出去,要么我把你扛出去。”
上官芷笑了笑,將手中的東西交給旁人:“我先去結個婚,待會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