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民營企業和中小企業為主體的浙江模式遭遇困境,適當重型化,以及海洋經濟或可為浙江破局。
東海蒼茫,浙江潮涌。
8月30日,主持浙江大局近十年的浙江省長呂祖善辭去浙江省長職務,升任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浙江省委副書記夏寶龍則出任代省長。而夏寶龍的祖籍,便是浙江縉云夏弄村,本次出任浙江代省長,可謂龍歸東海。
呂祖善的隱去和夏寶龍的浮出浙江,在浙江引起了廣泛關注,對于浙江未來影響深遠。
自1975年落腳浙江,呂祖善浙江工作36年,見證了浙江的崛起,亦是舉國公認的浙江模式的參與者與設計者之一。1983年,呂祖善主掌浙江省工業廳,1995年,進入浙江省常委系列,1998年起擔任副省長、省長,為浙江經濟發展最迅猛時期的主要主政者之一。浙江從改革之前的資源小省,躍升到全國第四經濟大省,呂祖善功不可沒。
浙江模式的精髓,在于民營經濟,大眾工業。浙江是中國的資源小省,由此,必須殺出一條血路,積數十年功力,遂成中國民營經濟第一大省。目前,浙江GDP總量的 70%以上,均為民營經濟所創造。與之相伴的,是市場經濟與自由競爭的風行。
同時,浙江的產業構成,非常富有特色,浙江賴以起家的產業,主要是大眾工業和小商品,義烏小商品市場,亦因此而肇興。與重工業基地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些產業能耗相對比較小,十一五期間,浙江以7%的能源消耗,支撐了約年均11%的經濟增長。長期以來,浙江的固定資產投資率,都在50%以下。為國內少數幾個內生性成長的經濟體。
浙江模式的困境
在呂祖善離去的背后,浙江模式亦遇到了重重阻隔。
自2002年以來,中國的固定資產投資逐年增長,至2010年,中國的固定資產投資率,達到67%以上,幾乎經濟的增長,三分之二靠投資拉動。浙江以前的固定資產投資,遠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吃虧不少。而相對天津、重慶等獲得源源不斷的央企投資,浙江亦更多靠自力更生,跋涉艱難。
最近幾年,國家對于國有壟斷企業的扶持力度逐步加大,民營經濟的生存空間被日益擠壓,浙江曾經的優勢,某種程度上變為了劣勢,近年中國出現的大批企業倒閉潮,重災區就是浙江、廣東等民營經濟發達的地區。
在一個行政干預力量強大,國家政策傾斜仍然有效的國家中,繼續堅持內生性發展模式,而完全忽視外力,顯然會“吃虧”,雖然浙江和廣東真實經濟效率全國最高,但是,最近幾年,浙江的增速在全國位居下游,就名義的增速來講,卻并不好看,無數民營企業拼死拼活創造的GDP,與央企動輒數百上千億的投資相比,顯然一個取巧,一個守拙。浙江能夠堅守多年,在逆境中獲得相當的增長,已屬非常不易。
重工業的缺失,亦使浙江模式遭遇嚴峻考驗。雖然同是民營經濟的重地,但是,浙江與廣東存在很大不同。廣東還是存在一些大產業的,如韶關等地,保持了傳統的重工業,經濟結構相對多元,抗風險能力亦更大,而浙江幾乎清一色的制造業,而且都處于產業鏈的末端,以小企業為主,抗風險能力不足,在本次金融危機中,眾多浙江企業遭遇了巨大沖擊。浙江民營經濟的體制優勢已至極限,需要尋找新的突圍途徑。
事實上,浙江的發展模式,應該代表中國未來的方向,亦符合中國目前經濟發展現狀,對于一個龐大而貧窮的國家來說,發展大規模的輕工業,滿足龐大民眾生活需求,將至少持續20年,但是,正如經濟學家張五常所說,在中國,地方政府作為經濟發展的競爭主體,政績考核模式,逼迫各地政府搞大產值。為此,發展重工業就是一條捷徑。而浙江堅持大眾工業,雖然更為市場所需求,但是對于做大經濟總量,聚沙成塔的模式顯然過于艱難。為避免經濟增速下滑,浙江將不得不改變目前主要依靠大眾工業發展的模式。
夏寶龍再造“新浙江”的重任
在此情況下,夏寶龍出任浙江省長,被寄予了厚望,亦暗含了浙江未來發展模式的轉變。
值得一提的是,夏寶龍雖祖籍浙江,但是卻長期在天津任職,當年也正是在天津市副市長的任上,與寧波市委書記黃興國對調,來到浙江擔任省委副書記。歷練數年,今日始獨當大任。
而將天津與浙江的重要職位對調,此中暗含深意。天津與浙江,是赫然不同的兩種發展模式,亦可互相借鑒。
夏寶龍在天津任職三十余年,從其1997年擔任天津市副市長,到2003年調任浙江省委副書記,正是天津發展模式演變的關鍵時期。近年來,天津濱海新區飛速崛起,創造了新的高速傳奇。作為當初的奠基人,夏寶龍對于天津模式,非常熟稔,而這對于浙江,亦多有幫助。
與浙江的內生性崛起不同,天津的崛起,更多借助了外力,濱海新區成立之后,一直獲得了巨大的關照。上百家央企來此投資,金融改革實驗區、港股直通車、“百萬噸”大乙烯、空客等大項目,都落戶天津,善借國家政策紅利,為天津崛起的重要因素。具備內生性是浙江的優勢,但是,少借外力,特別是來自央企的力量,是浙江的一大短板。未來,夏寶龍在天津的人脈以及打造濱海新區的經驗,將給浙江帶來巨大幫助。
此外,相對于浙江的低投資,天津的固定資產投資一直非常高,自2008年至2010年,天津固定資產投資分別為3404.09億、5006.32億、6511億,增速分別達到47.4%、42.5%和30.1%。2010年,其固定資產投資率達70%以上。未來,浙江的固定資產投資,需要補課,特別是大項目、大投資,此前比較缺少。同時,天津的產業結構,主要以重化工業為主,這對于缺少重化工業,產業結構集中于低端的浙江,亦頗多借鑒。
在未來,浙江的破局,有三大因素,可有補天之效。其一是杭州灣大橋通車后加速的長三角一體化,其二是浙江成為海洋經濟試驗區,其三是舟山新區成為國家級戰略區。
事實上,隨著杭州灣跨海大橋的建成,將浙江南翼與上海、江蘇的陸地交通打通,浙江的戰略腹地更為廣闊。其與上海的產業協同,亦更密切。特別是杭州灣新區的設立,更方便承接上海的產業轉移。
浙江發展海洋經濟,存在雙重意義,既是未來對于新興產業的拓展,亦是對于轉變浙江目前的經濟結構的挑戰。僅此而言,通過海洋經濟再造“海上浙江”,隱含著另外一個命題,就是再造一個重工業化、大工業化的浙江,以此中和浙江重化工業和大型企業缺失的局限。
目前,浙江亦開始了與石油巨頭的合作,中石油投資1000億,在浙江臺州建立基地,三門核電一期,亦在進行,寧波-舟山港已躋身全球第二大綜合港,浙江的鋼鐵、臨港重工業、造船等行業,亦希望巨大。
而本次舟山新區的成立,暗含的一個重大使命,即是與各個央企巨頭聯姻,適度引進重化工業。同時,舟山群島目前已經建成國家石油戰略儲備基地。濱海新區和兩江新區,都是走的這條路,浙江亦無法獨免。此前,舟山新區由于受到國家軍事戰略的限制,一直沒有充分發展,此次龍歸大海,定可波瀾壯闊。
在未來,改變固定資產投資過低的現狀,適當加大固定資產投資;改變重工業缺失的現狀,適當發展重化工業;改變以內生性增長為主的模式,適當借助政策紅利和國家力量,在民營經濟為主導的基礎上,適當借助壟斷國有巨頭,特別是央企的力量;從大陸經濟,到海洋經濟的擴展等,將是浙江未來的幾大變化。
既熟悉天津,亦在浙江潛移默化積淀多年的夏寶龍,應可擔當引領浙江轉型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