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歧路燈》的敘事框架

摘 要：清代的康乾時期，是中國古典長篇小說發展的巔峰。長期以來，文學史上論及清代長篇小說，莫不以這一時期產生的《紅樓夢》、《儒林外史》等為代表。而同一時期問世的《歧路燈》卻一直流傳未廣。進入近代，這部小說雖然受到一定的關注，卻未能引起學界應有的重視，僅存的學術研究非常有限，未至廣泛深入。直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幾部有關的研究著作問世后，《歧路燈》才開始引起學術界的廣泛關注。

關鍵詞：歧路燈構想

《歧路燈》一書的敘事框架獨具特色，在整個明清小說發展史上可以說具有獨特的地位。《歧路燈》整體敘事框架呈現出螺旋的發展，這種螺旋發展是指全書以譚氏一家的興衰為敘事線索， 開頭和結尾相照應，開始寫家族的興旺，中間衰敗，結尾又重振家風，終點又回到了起點，卻高于起點，使家族又有了一個新的開始，新的起點。

作者在小說開篇敘事主旨的說明中，實際上已提出了全書整體框架的構想：

話說人生在世，不過是成立覆敗兩端，而成立覆敗之由，全在少年時候分路。大抵成立之人，姿稟必敦厚，氣質必安詳，自幼家教嚴謹，往來的親戚，結伴的學徒，都是些正經人家，恂謹子弟。譬如樹之根柢，本來深厚，再加些滋灌培植，后來自會發榮暢茂。若是覆敗之人，聰明早是浮薄的，氣質先是輕飄的，聽得父兄之訓，便似以水澆石，一毫兒也不入；遇見正經老成前輩，便似坐了針氈，一刻也忍受不來；遇著一班狐黨，好與往來，將來必弄的一敗涂地，毫無救醫。所以古人留下兩句話：“成立之難如登天，覆敗之易如燎毛。”言者痛心，聞者自應刻骨。

這段主旨說明，將人生歸為“成立覆敗兩端”，為達到其警戒后人的教育作用，作者正是寫出小說中譚家的“成立覆敗兩端”，由此小說從整體框架上先在開頭部分描寫了作為傳統上“正經人家”的譚家，而在結尾部分又寫了一個“覆敗”后新“成立”的譚家，首尾呼應，構成了整體框架的螺旋發展。如小說前十二回，就描寫了一個作者心目中的理想家庭。

小說前十二回寫了河南開封一個和諧美滿、生活富足、書香傳世的家庭。一家之主的譚孝移是一個正直嚴謹、治家有方的讀書人，他樂善好施，謙和誠懇的人品也廣受當地人的好評。譚家還有一個忠誠能干的老管家名叫王中，是譚孝移手下的得力助手。譚孝移非常注重對兒子譚紹聞的教育，為譚紹聞請了自己的好友婁潛齋做啟蒙老師。譚紹聞在婁先生的教導下，不久就在童生考試中取得了好成績。然而譚孝移在一次朝廷保舉賢良方正之士時被選中，離家進京覲見皇帝，譚家的教師婁潛齋不久后中了舉人也進了京，此時的譚紹聞面臨著無人管教的局面，譚家主母王氏為兒子請的是一位每日賭博看戲、根本不管學生的先生侯振玉。半年后譚孝移因擔心兒子的教育問題歸家時，發現家中新教師純屬誤人子弟，但這時他由于長途跋涉的勞苦而有些不適，未料經過幾位庸醫的胡亂醫治，病情越來越重，臨終前，將兒子托付給了幾位好友和管家王中并叮囑兒子要“用心讀書，親近正人”。

前十二回作者對譚孝移在世時譚家情況的描寫，體現了作者的家庭理想：家中一切都井井有條，一家之主正派謹慎，子弟天資聰穎，讀書上進，又有一個忠誠的管家打理家務，家庭風氣良好。而譚孝移的死為這個家庭帶來了巨大的變化，第十三回開始，譚家主母王氏不辨是非，一味縱容兒子譚紹聞，也不注重延師教育，導致譚紹聞每日玩耍，游手好閑起來，并結識了一干匪類，日漸墮落，家境也一天不如一天，終于落的借債累累，甚至賣掉祖墳上的楊樹來還債。小說在譚紹聞墮落得走投無路時，最終卻又讓譚紹聞改邪歸正，在堂兄譚紹衣的扶持下，建功立業，重振家風。

小說寫譚紹聞不斷地墮落，又不斷地想回頭，然而每一次的回頭又是新一輪墮落的開始，譚紹聞幾經沉浮，幾下幾上之后，到尾聲一零八回譚紹聞的兒子譚簣初成人并中了進士進入仕途，譚家不僅恢復了興旺發達、后繼有人的狀態，而且家庭狀況要比小說開頭譚孝移在世時更加繁盛，進入了一個更新的時代，小說結局處寫道：

只此，譚紹聞父子，雖未得高爵厚祿，而俱受皇恩，亦可少慰平生。更可以慰譚孝移于九泉之下。孔慧娘亦可瞑目矣。倘仍前浮浪，不改前非，一部書何所歸結？至于王中赤心保主，自始不二，作者豈可以世仆待之耶？把家人名分扯倒，又表其拾金不昧。

小說在結局時交代了經歷了無數波折的譚家重新得以振興，書香傳家的傳統又得以恢復，譚紹聞父子享譽故里，死去的父親和妻子因此實現了生前的愿望，一心為主的老仆人王中得到了應有的表彰，小說首尾相連，回環往復，構成整體框架上的一種螺旋發展式結構，以這種螺旋發展式的結構，闡明了小說開首點明的敘事主旨。

通過《歧路燈》這種以一個家庭的興衰為主線的螺旋式框架結構的安排，作者表達了他的家庭理想和傳統的忠孝觀。由于作者李綠園認為“惟其于倫常上立得足，方能于文藻間張得口” ，因此他將自己創作的出發點闡述為“道性情，裨名教” 。其中所謂“道性情”就是“道名教中的至性，寫倫常上的至情，不能游離封建宗法制度道德觀的基礎。” 可見《歧路燈》一書的寫作，是從作者的淑世思想開始的，而小說整個結構框架的安排正好體現出作者的創作思想，完成了作者的創作意圖。

注釋：

1、[清]李綠園《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版，第1頁。

2、[清]李綠園《歧路燈》［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年版，第1014頁。

3、欒星《<歧路燈>研究資料》［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2年版，第93頁。

4、欒星《<歧路燈>研究資料》［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2年版，第93頁。

5、欒星《<歧路燈>校本序》［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0年版，第1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