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青樓集》是元代散曲家夏庭芝的一部以藝妓作為主要對象的演員專著。戲劇重要的傳播渠道是舞臺演出,而傳播的主要載體則是藝妓的表演。藝妓的表演及與文人的交往,對戲劇的傳播起著尤為重要的作用。
關鍵詞:《青樓集》;藝妓;表演;傳播
作者簡介:陳仕國(1984— )男,廣東陽江人,福建師范大學文學院文學碩士,主要研究中國古典戲曲方。
《青樓集》主要記載了藝妓生活與事跡。這些藝妓在雜劇、南戲、諸宮調等方面均有不同程度的藝術造詣,尤對雜劇的專長尤顯。探討《青樓集》中的藝妓對戲劇的傳播,應從《青樓集》中藝妓的藝術表演和藝妓與劇作家之間的交往入手。
一、《青樓集》中藝妓的技藝表演與戲劇傳播
戲劇家創作的戲劇要想被平民大眾所接受,就離不開演員的表演。經過他們的表演,劇本中的文學形象才能活躍在舞臺上,才能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青樓集》中有“何啻億萬”的歌舞之妓,她們精湛的表演不僅豐富了人們的娛樂生活,給人們以審美享受,而且使戲劇得到了廣泛的傳播。
戲劇作為一種表演性的舞臺藝術,本身就具有大眾化的特點,不僅是在富貴人家的廳堂演出,還是在瓦舍勾欄進行表演,這皆要求演員既要有讓人耳目一新的容貌,又要有精湛的表演技藝。在《青樓集》中記載了如聶檀香“姿色嫵媚”,李嬌兒“姿容姝麗”,杜妙隆“金陵佳麗人”等色妓,還記載了如周人愛“京師旦色,姿藝并佳”;張奔兒“姿容豐格,妙絕一時,善花旦雜劇”;汪憐憐“美姿容,善雜劇”;天然秀“高豐神靘雅……閨怨雜劇為當時第一手”等表演色藝兼備的藝妓,她們在當時聲名鼎盛,領一時之風騷,成為人們追逐與崇拜的名角。
《青樓集》中的藝妓雖難免賣身的經歷,但她們首先是演員而不是青樓女子,她們的生存方式亦主要來源于“觀者揮金與之”的勾欄瓦舍,這決定了對她們的觀照態度首先是藝術的或審美的。她們的表演特色,不帶有任何猥褻和游戲的意味,體現出不同于流俗也不同于以往的健康開闊的藝術視野。那些主要以“藝”見長的女演員表演技藝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如朱錦繡“高藝實超流輩”而“姿不逾中人’;喜春景“姿色不逾中人,而藝絕一時”;般般丑,雖容貌不佳,但“擅詞翰,達音律,馳名江湘間”。
戲劇正由于《青樓集》中藝妓這種高超的舞臺表演技藝,得以廣泛傳播。《青樓集志》中,亦談到元雜劇的角色類別:“‘雜劇’則有旦、末。旦本女人為之,名妝旦色;末本男子為之,名末泥。其余供觀者,悉為之外腳。有駕頭、閨怨、鴇兒、花旦、披秉、破衫兒、綠林、公吏、神仙道化、家長里短之類。”[1]其中,“鴇兒”應該是指扮演妓女一類題材的戲劇。
《青樓集》不僅說明了藝妓參與戲劇演出,而且還具體到其所擅長的角色類別,參見下表:
姓名
(藝名)所擅長
戲劇種類所演角色姓名
(藝名)所擅長
戲劇種類所演角色
珠簾秀駕頭、花旦、軟末泥旦、末玉葉兒未說明旦
順時秀閨怨、駕頭旦、末瑤池景未說明旦
周人愛未說明旦賈島春未說明旦
天然秀閨怨、花旦、駕頭旦、末李秀芝未說明旦
馮六六未說明旦王榭燕未說明旦
朱錦繡未說明旦、末李嬌兒花旦旦
張奔兒花旦旦米里哈貼旦旦
顧山山花旦旦孫秀秀未說明旦
燕山秀未說明旦、末荊堅堅花旦旦
王玉帶未說明旦王庭燕未說明旦
周獸頭未說明旦劉信香未說明旦
王心奇花旦旦趙偏惜未說明旦、末
以上凡24人所擅長戲劇有六種,即駕頭、綠林、花旦、貼旦、軟末泥、閨怨。“花旦”即“扮演年輕女子特別是煙花妓女之類人物為最多的角色”[2]。與朱權“雜劇十二科”中的“煙花粉黛”相對應。其中珠簾秀、順時秀、天然秀、趙偏惜、朱錦繡、燕山秀等六人都是旦、末雙全的,既可以扮演旦角色,亦可以扮演末泥。其余的藝妓皆擅長旦角色。藝妓正是通過扮演旦(末)角進行登臺表演,對戲劇進行傳播。如果沒有藝妓的演出,戲劇便難以登臺,難以廣泛傳播,亦難怪王書奴在《中國娼妓史》中認為:“則知當時娼妓兒無一人不通‘雜劇’。”[3]
二、《青樓集》中藝妓與文人的交往對戲劇傳播
在青樓如此一個沒有限制,沒有禮法,極度自由的空間里,文人和藝妓的交往頗具現代男女交往的色彩。他們因為彼此相互欣賞對方的才藝,而進行文藝上的精神交流。當然,不可排除經濟上的相互需求。落入青樓楚館的藝妓并非完全是自愿的,她們為了生存不得不通過賣唱和戲劇表演來迎合觀眾,甚至委身于那些士大夫和文人墨客,與他們經常往來。但他們這種密切的交往亦不能否認不會產生情感火花。因此,藝妓與文人的交往勢必會影響了劇作家在戲劇創作中對情節的設置和人物形象的塑造,更傾向于把劇中的女性塑造成才藝卓越、有自主擇偶意識、勇于主動追求才子的才女形象。
《青樓集》中簡略地記載了藝妓順時秀。順時秀是當時教坊女演員中的使者。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十九“妓聰敏”條:“歌妓順時秀,姓郭氏,性資聰敏,色藝超絕,教坊之白眉也。”[4]元張光弼《輦下曲》云:“教坊女樂順時秀,豈獨歌傳天下名;意態由來看不足,揭簾半面已傾城。”[5]
《青樓集》還記載了順時秀與當時的文人有著神秘的交往,其中與王元鼎的關系最為密切。清焦循《劇說》引《疑耀》云:“今俗演《繡襦》,鄭元和殺駿馬奉伎人李亞仙,乃元翰林學士王元鼎與妓人順時秀事也。”[6]
順時秀與王元鼎之事,被后人傳為佳話,并據此演為明傳奇《繡襦記》。
明馮夢龍在《情史》“王元鼎”條中詳細敘述他們之事:
殺馬,《繡襦記》借作鄭元和事。元鼎情癡之名,遂為所掩。龍子猶曾有四絕句詠其事云:“駑馬爭如駿骨良,烹調一樣版腸香。千金何事輕拋擲,只為趨承窈窕娘。”“五花名馬價無倫,欲媚香閨枉殺身。解道貴人而賤畜,愛姬換馬是何人。”“驅馳曉夜百艱辛,不及閨中效一顰。好似吳宮媚西子,鐲鏤偏自賜功臣。”“一片無情博余歡,名馬刳腸勸一餐。饞口儻然思異味,不知何策膾人肝。”[7]
此外,《青樓集》還記載了名妓劉婆惜與全子仁的交往:
一日,劉之廣海過贛,遏全公。全曰:“刑余之婦,無足與也。”劉謂閽者曰:“妾欲之廣海,誓不復還,久聞尚書清譽,獲一見而逝,死無憾也。”全哀其志,而與進焉。[8]
《錄鬼簿續編》對全子仁亦有傳云:“全子仁,名普庵撒里。高昌家禿兀兒氏。元贛州路監郡。資性聰敏,風流瀟灑,時人莫能及也。其居官,聲名赫然。”[9]明人汪廷訥以全子仁納劉婆惜之事,演為雜劇《青梅佳句》[10]。
《青樓集》中藝妓與文人交往之事被劇作家演為劇作大多數不可考證,但并不否認這些劇作不存在。正由于他們之間親密的來往,甚至產生情感的火花,使戲劇得以廣泛傳播。
注釋:
[1][元]夏庭芝著 孫崇濤 徐宏圖箋注 《青樓集箋注》,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90,第43頁;
[2]孫崇濤、徐宏圖:《青樓集箋注》,中國戲劇出版社,1990,第53頁;
[3]王書奴著 《中國娼妓史》,北京:團結出版社,2004,第194頁;
[4]陶宗儀著 文灝點校 《南村輟耕錄》,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98,第270頁;
[5]張光弼著 《輦下曲》,載《張光弼詩集》,《四部叢刊續編集部》卷一至卷七,明抄本;
[6][清]焦循著 韋明鏵點校《焦循論曲三種》,揚州:廣陵書社,2008,第53頁;
[7] [明]馮夢龍著 《情史》,長沙:岳麓書社,2003,第115頁;
[8][元]夏庭芝著 孫崇濤 徐宏圖箋注 《青樓集箋注》,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90,第213頁;
[9]鐘嗣成 賈仲明撰 馬廉校注 《錄鬼簿新校注》,北京:文學古籍刊行社,1957,第162頁;
[10][元]夏庭芝著 孫崇濤 徐宏圖箋注 《青樓集箋注》,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90,第21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