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薛濤是中晚唐時期的著名的女詩人,她從小就流露出很高的詩歌天賦,但早年喪父,因此不得已流落風塵,成為詩妓。她早期的作品多是表達出她生活的苦難,但她不屈不撓,她對幸福的渴望和她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但元稹離她而去后,她的詩風開始轉變,變的消極,不再像以前那么熱烈,有朝氣。她對生活也失去了信心。
關鍵詞:薛濤元稹詩風轉變
據全唐詩記載:薛濤,字洪度。長安一良家女子,隨父做官,流落到蜀中,即今天的四川,后又入川籍。她聰慧善于辭令、詩賦,有超然物外的風格。韋皋鎮守四川時,召她侍酒賦詩,被稱為女校書。出入衙署。總共替十一位節度使辦事。而且都是因為她的詩寫得好,而受到他們的知遇。晚年隱居在浣花溪,出家為道士。喜歡做淡黃色的小箋,被稱為薛濤箋。她有《洪度集》一卷,今編詩一卷。
薛濤十四歲的時候,父親溘然長逝,她只好憑著自己的天生麗質和通曉詩文、擅長音律的才情,開始在歡樂場上侍酒賦詩、彈唱娛客,不久便成了成都市上紅得發紫的高級詩妓。薛濤雖然日日周旋于華堂綺筵與燈紅酒綠之中,但是誰又知道她內心深處的感受卻與現實生活有天地之別。落寞與凄苦緊緊包圍著她的情、她的愛,但都不能寄托在眼前圍繞著她的達官貴人身上。薛濤把自己比作孤高的青竹,希望與竹林七賢共醉,與娥皇、女英同悲,把一腔幽怨寄托于蒼茫的遠古。尤其是薛濤《洪度集》開宗明義的第一篇詩《酬人雨后玩竹》,全詩說:
南天春雨時,那鑒雪霜姿。眾類亦云茂,虛心能自持。
多留晉賢醉,早伴舜妃悲。晚歲君能賞,蒼蒼勁節奇。
薛濤借吟詠風物來寫照自己。不但以竹自比,而且以竹自負。她可以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她雖然身份卑賤,但她對現實卻有很清醒的認識。她生活在苦難中,但她卻對理想的幸福生活充滿了希望,她一直都不失童心的熱烈的追求和向往。如她的早期作品《池上雙裊》:
雙棲綠池上,朝去暮還飛。更憶雙雛日,同心蓮葉間。
這首詩給我們描繪一幅美麗的圖畫,一對朝朝暮暮在水上蓮葉間嬉戲的水鳥飛來飛去,流露出詩人羨慕之情和樂觀態度,充滿了對未來幸福生活的向往。
但是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生活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一帆風順。我們知道薛濤以詩妓的身份侍奉跋扈的韋皋,這并非易事,濤因不慎觸怒了韋皋,受到懲罰。從此,一代名女被罰赴邊,被流放到四川最北邊的松州,當時正是唐王朝與吐蕃交戰的最前線。薛濤從繁華安定的城市來到戰火紛飛的前線,邊塞苦寒,環境惡劣,戰爭殘酷,生活艱難,精神恐懼,時時感到死亡的威脅。正如她的詩《罰赴邊有懷上韋令公二首》中寫道:
聞道邊城苦,而今到始知。羞將門下曲,唱與隴頭兒。
黠虜猶違命,烽煙直北愁。卻教嚴譴妾,不敢向松州。
這是她人生第二次遭受重大挫折,如果說第一次挫折是因經濟貧困,淪落風塵,遭受精神上肉體上的痛苦,那么,這一次被罰赴邊則是政治上受懲處。被罰赴邊,與罪犯無異,完全失去了自由,又加之在前線沒有安全的保障,其憂傷痛苦更是前所未有的。薛濤慘遭這一非人的磨難。悟到人生的最大的幸福是獲得自由。她在痛苦中開始覺醒。她往往以直抒己懷或借物傷情的手法來表現自己的痛苦和向往,處處流露真情,娓娓動人。反映出深受雙重壓迫的婦女的思想感情。這具有不容忽視的社會意義,對殘酷生活的憤懣申訴,不滿與抗爭,折射了封建社會的不平等制度的丑惡。
生活的不如意并沒有擊垮我們這位樂觀有理想的詩人,真正讓她對世間心灰意冷的還是她感情上遭受的創傷。
在《段相國游武擔寺病不能從題寄》中,女詩人寫道:
消瘦翻堪見令公,落花無那恨東風。儂心猶道青春在,羞看飛蓬石鏡中。
寫的就是作者對病痛的無奈和對青春、生命的留戀。可見她面對不幸的命運,卻依然熱愛生活,熱愛生命。但我們再看她五十歲以后的詩,和她的一些舉動,我們則可以真正的看出是什么擊垮了我們這位不屈不撓的詩人。
我們再看她著名的《春望詞四首》: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攬草結同心,將以遺知音。春愁正斷絕,春鳥復哀吟。
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
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箸垂朝鏡,春風知不知。
傷春與相思是詩人們經常表現的題材,作者將兩個內容交融起來寫,把花開花落與相思水乳一般交融起來,似是寫花,實是寫人,第一首烘托出人無時無刻不沉浸在相思之中。作者思考著人追求的美好感情會實現嗎。接著在第二首詩里寫出她“結同心”、“遺知音”表示想親相愛的心愿。而那春鳥的哀鳴,恰是內心的不安,對前途可望而不可知的懸念。但哪里有她的“同心人”呢?他雖然日日與高官名士飲酒賦詩,但他懼怕歲月流逝。而她盼望的安定生活渺茫無期,難于實現。最后一首則以“那堪花滿枝”倒折方式照應第一首,只有對花相思,對鏡垂淚,對風問情,寫出現實生活的冷峻。這四首是一組詩,但每一首都有它的獨立性,又相互不可分割,將內心世界的跌宕起伏,在人生航程中遇到的險灘暗礁,她所認識的生活冷酷及她特有身份的復雜心理狀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我們從她的這四首詩中,還可以想到一個人,那就是元稹,一個辜負了她的人。這是她一生之中遭受的最大的一次打擊,從此她不論是生活態度,還是詩風都開始了改變。
當時與薛濤交往的名流才子甚多。如白居易、牛僧儒、令狐楚、輩慶、張籍、杜牧、劉禹錫、張祜等,都與薛濤有詩文酬唱,但真正讓薛濤動了深情的卻是元稹。元稹(779-831),字微之,河南人。他9歲能文,16歲明經及第,24歲授秘書省校書郎,28歲舉制科對策第一,官拜左拾遺。是中唐時期與白居易齊名的詩人,世稱“元白”。當時薛濤在詩壇已有盛名,令元稹十分仰慕,只恨無緣一面。
元稹于唐憲宗元和四年春天奉朝命出使蜀地,才有機會托人與薛濤相識。二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時薛濤已經42歲,對迎來送往的詩妓生涯早已頗感厭倦,見到元稹,即有托身相許之意。
這男人就是她夢寐以求的人!于是一切都顧不上了,滿腔積郁已久的熱情,一股腦地奔瀉出來,兩人同時融化在愛的熱流中。
他們兩人結下了一段真情。然而畢竟是萍水相逢,在元稹完成了蜀地的任務,離開成都返回京都時,兩人不得不揮淚分手。到這時為止,他們已在一起度過了一年如膠似漆的親密日子。
相別時,薛濤特地作《牡丹》一詩贈送元稹,以寄情懷。詩曰:
去年零落暮春時,淚濕紅箋怨別離。
常恐便同巫峽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傳情每向馨香得,不語還應彼此知。
只欲欄邊安枕席,夜深閑共說相思。
元稹回到長安后,即托人捎來一首七律給薛濤:(意為夸薛濤的美貌)
錦江滑膩峨嵋秀,生出文君與薛濤。
言語巧似鸚鵡舌,文章分得鳳凰毛。
紛紛辭客多停筆,個個公侯欲夢刀。
別后相思隔煙水,葛蒲花發五云高。
元稹對薛濤的才情念念不忘,暗自稱奇,同時也直抒相思心意,可見他對成都那一年纏綿歲月還是頗寄真情的。
元稹還另贈寄有詩與薛濤,詩曰:
詩篇調態人皆有,細膩風光我獨知。
月下詠花憐暗淡,雨朝題柳為欹垂。
長教碧玉藏深處,總向紅箋寫自隨。
老大不能收拾得,與君開似教男兒。
元稹回去以后,就出任浙東觀察使。這時與薛濤分別,已過十年。本來元稹正想遣使者往蜀迎接薛濤,忽有浙東名妓俳優周季南之弟周季崇的妻子劉采春,從淮甸回到浙東元稹的住地來。采春善唱,不但高歌聲徹云霄,而且余音繞梁不絕,真有“半入江風半入云”的深趣。采春的詩詠,雖不及薛濤,然而容華絕世,光彩照人。這就使得元稹迷戀新歡,忘棄舊好,把為他素所敬愛的薛濤,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薛濤看透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特別感到孤鴻只雁,身世凄涼。
我們再看回《春望詞四首》這詩文,一則曰“春愁正斷絕,春鳥復哀吟!”再則曰:“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就可看出她對真摯愛情的追求和幸福生活的向往。表達出她對元稹愛戀,但元稹卻辜負了她,她這時只能空有無奈和憤恨。她一生不幸的遭遇,使她懷有種種理想,終歸幻滅,終身未嫁。至此她的詩風也開始了轉變,變的消極,不再像以前那么熱烈,有朝氣。
薛濤寫的《十離詩》,被全唐詩選收。這《十離》詩是寫給元稹的。表達了她對元稹的愛戀和憤恨。她希望元稹回到她身邊來,不要離開她,但事實卻是元稹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我們看《十離》中的《燕離窩》:
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銜泥穢污珊瑚枕,不得梁間更壘巢。
可以清楚地看出,薛濤內心的無助,自從元稹離他而去,她就像燕子一樣,主人家對她好的時候,就“語交交”。一旦主人家富裕起來了,就嫌燕子做窩會弄臟了屋檐,連窩都不給做了, 苦哉,悲哉!她最后在《寄元夫》詩中寫道:“借問人間愁寂寞,伯牙弦絕已無聲”。率直地傾訴了她將穿著道服在浣花溪終身寂寞。這是她一生中受到的無數磨難中,最嚴重的一次,從此之后薛濤便銷聲匿跡了。
參考文獻:
1.部分詩句摘自《全唐詩》
2.參考資料:董淑瑞 《薛濤及其詩歌創作》新疆師范大學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