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膽 ”及相關文化義分析

摘 要：膽是人體器官之一。漢語中有很多與“膽”相關的詞及熟語，本文從中醫、陰陽五行等理論，對膽系列的詞義進行分析，從而把握其類推原理，窺測漢民族詞語與漢文化的關系。

關鍵詞：膽；熟語；漢字文化

作者簡介：周臻（1980-），女，重慶人，助教，重慶師范大學文學碩士，主要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

“膽”，《說文解字》解釋：“連肝之府。從肉，詹聲。”它本是指人體的一個內臟器官。“膽”作為漢語詞匯中的基本詞，具有很強的構詞能力。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會用到很多由膽做語素構成的詞語和熟語，這些含膽語素的詞和短語，與我們人體器官“膽”有密切聯系。

一、“膽”與“膽”

漢字簡化后，“膽”已簡寫作“膽”。但在古代，膽與膽，這兩個字并不能畫等號。膽在《中文大辭典》里有四個義項。《漢語大詞典》關于“膽”的義項一共有六項。《正字通》：“膽，俗以膽為膽”。可見，膽是膽的通假字、俗字。除此之外，它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字。下文討論的是膽及相關文化義，“膽”字都寫作“膽”。

二、與膽相關詞語分類

1、膽的本義及相關詞語

由前面介紹來看，“膽”字從“肉”，本義是膽囊，人體的內臟器官之一。中醫把人體內部器官分為臟和腑，即所謂的五臟和六腑，膽是六腑之一。膽囊，俗稱“苦膽”，像一個梨狀的袋子，在肝臟右葉的下部，內儲黃綠色的汁液，叫膽汁，味很苦，有幫助消化、殺菌、防腐的作用。

《史記·越王勾踐世家》記載：“越王勾踐反國，乃苦身焦思，置膽于坐，坐臥即仰膽，飲食亦嘗膽也。”這是成語“臥薪嘗膽”的來源，用的就是本義。

漢語中含膽語素本義的詞語還有：膽汁、膽固醇、膽囊炎等等。

2、膽的引申義及相關詞語

引申義是從本義引申出來的意義。這里我們可以從膽的顏色、外形和作用來談談它的引申義。

上面講到，膽囊內儲存的膽汁是黃綠色的，根據它的顏色可引申出的詞語有：膽土、膽水、膽礬等等。膽礬即含有五個分子結晶水的硫酸銅，可用以制綠色顏料，我國古代用來煉銅。明朝宋應星的《天工開物·青礬紅礬黃礬膽礬》記載：“石膽一名膽礬者，乃山石穴中自結成者，綠色帶寶光。燒鐵器淬于膽礬水中，即成銅色也。”另外，膽有“擇取、拂拭”義，《禮記·內則》：“桃曰膽之。孫希旦《禮記集解》：‘桃多毛，拭去之，令色青滑如膽也’。”也是根據其顏色間接引申出來的用法，此時活用作動詞。

膽囊像一個梨狀的袋子，中空，腹大。根據它的形狀又可創造出許多詞語，如：膽瓶（長頸大腹的花瓶，樣子像懸膽）、膽瓶蕉。宋代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志花》記載：“〔紅蕉花〕又有一種，根出土處特肥飽如膽瓶，名膽瓶蕉。”再比如：熱水瓶膽、球膽、水膽等等。

膽是人體的重要器官，根據中醫和五行的理論，膽與心、與肝、與氣等都有密切的聯系，對人的精神活動也發揮重要作用。根據其作用引申出的詞語有很多，主要的引申義是指膽氣、膽量。

三、與“膽”相關的詞語和熟語類推原理及表現

漢字字義來源多種多樣。與膽相關的詞語和熟語的類推與古代中醫理論和陰陽五行學說對膽的認識有重要關系。

（一）中醫理論對膽的認識

1、膽與十一臟的關系及詞語類推

首先，膽對五臟六腑都起著重要作用。五臟包括心、肺、腎、肝、脾；六腑包括胃、膀胱、三焦、膽、大腸和小腸。《黃帝內經·素問》：“凡十一臟，取決于膽也。”“中正之官，斷決出焉。”膽決斷諸臟神志及情志，疏瀉諸臟之氣血。人對驚恐等精神刺激的耐受能力與膽氣的虛實有密切關系，它能導致某些精神狀態，如恐懼、驚惕、勇敢。膽氣壯的人遇到較劇烈的精神刺激，表現比較鎮靜，恢復較快；膽氣虛的人，易表現出驚恐、失眠多夢等精神情志癥狀。《黃帝內經·靈柩》：“勇士者……其膽滿以傍……怯士者……其膽不滿而縱”。

膽要對五臟六腑進行“決斷”，這種決斷力，擔有風險，是一種不怕危險的精神，是需要勇氣的，由這個原理就產生了“膽量”、“膽氣”、“膽勇”；有時候，光有勇氣是不夠的，在做出判斷時還需要智謀和意志，這就是“膽略”、“膽智”和“膽志”。有些動物非常兇猛，會攻擊和傷害人，人們認為是它們膽量大的原因，所以諺語中比喻一個人膽子大，常說吃了“豹子膽”、“虎膽”，甚至食人膽。《五代史》：“趙思綰反，郭從義討之。城中食盡，殺人而食，思綰取膽以酒吞之曰‘食人膽至千，剛勇無敵’”。表現膽量極大，還可說“一身都是膽”。而膽量小的人，就是“膽小如鼠”。諺語有云：“膽小耳朵尖”、“聞風喪膽”，這種人聽到一點風聲就害怕；“膽小不得將軍做”，沒膽量，不果斷，干不成大事。《北史·列傳第九》記載崔宏守并州，時胡人作亂。宏曰：“胡眾雖多，無猛健主將，所謂‘千奴共膽’者也。”后來果真將其討平。

2、膽與肝的關系及詞語類推

肝是五臟之一，也受膽力的決斷，“膽者，肝之府也。”（《白虎通·情性》）肝細胞不斷生成膽汁，然后由肝管轉入膽囊管而貯存在膽囊內，在消化時再由膽囊排出，進入十二指腸發揮作用。因此，肝在消化吸收中的作用需要得到膽的決斷才得以發揮。“膽附于肝，相為表里，肝氣雖強，非膽不斷，肝膽相濟，勇敢乃成。”（《類經》）《白虎通》：“肝主仁，仁者不忍，故以膽斷。仁者必有勇也。”

膽在肝之短葉間，與肝互為表里，可用來指距離，如“肝膽楚越”：肝膽同體，喻近；楚越兩國，喻遠，整個意思謂雖近猶遠。唐代李白《送孟贊府見還都序》：“道合而襟期暗親，志乖而肝膽楚越！”通常又因肝和膽距離很近，常用來表示關系親密，真誠相待，如“肝膽相照”。不單如此，甚至有“披肝瀝膽”、“輸肝剖膽”，表現對人對事極其忠誠，毫無保留。

（二）陰陽五行關于膽的認識

按照易經學說：膽為少陽，有樞轉、主持人體陽氣的功能。人體陽氣是人生命的太陽，是生命的根本。正因為這樣，膽通過管理人體陽氣在各臟腑經脈的輸注而主持陽氣，從而體現“凡十一臟，取決于膽”的作用。

另外，在五行生化上，膽屬木，心屬火，木火相生，心的任務功能需要膽的決斷才能正常行使。膽心之間通過經絡聯系建立了心膽神合的生理結構。人的精神情志活動，既要在心神的統率下進行，也要有膽的決斷作用。“心氣安逸，膽氣不怯。決斷思慮，得其所也。”（嚴用和《濟生方》）

古人認為人體器官“心”，管理人的精神意識，思維活動。做事雖然膽子大，但粗疏魯莽欠思考，就是“膽大心粗”，反之則是“膽大心細”，即做事勇敢又思考周密，諺語有云：“膽欲大而心欲小”。做事膽子大，無所畏懼還可以說“膽大心雄”、“明目張膽”。恐懼、害怕時，心膽都有反應，《西京雜記》：“秦有方鏡，始皇以照宮人膽張心動者則殺之。”成語也有：“膽戰心慌”、“提心吊膽”，還有“心膽俱碎”、“心殞膽落”，表現人恐懼的程度更深。有時也心膽合用表示費盡心血，歷盡辛苦——嘔心吐膽，或表示待人真心實意——“吐膽傾心”，或表示痛苦傷悲——“摘膽剜心”。

（三）膽的其他文化義

有時，膽也與其他詞一起使用，形成漢語特有的文化義。如：膽與錢，膽與酒等等。

自從人類社會有了貨幣交易，錢就是人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交換媒介。沒錢寸步難行，無法辦事，反之，如果我們手上有足夠的錢，才能享受高水平的生活，敢于嘗試其他事情，所以我們又說“錢是人的膽”。馮夢龍《古今小說》第二十一卷：“自古道：‘稍粗膽壯’（稍：宋代時“錢”的市語）。婆留（人名）自己沒一分錢鈔，卻教漢老應出銀子，膽已自不壯了。著了急，一連兩局都輸。”

中國的酒文化源遠流長。古時就已認識到，喝酒能增強體內能量，從而提高人的膽識。著名電影《紅高粱》里有一首吆喝酒的歌：“喝了咱的酒，一人敢過青剎口”，“見了皇帝不磕頭”。我們也常說“喝酒壯膽”、“酒壯英雄膽”。

綜上所述，膽作為漢語詞匯中的一個基本詞，其主要含義來源于中國古代醫學理論和陰陽五行學說。從古到今，人們在此認識基礎上創造出了大量的相關詞語和熟語，因為它們是在漢民族自己的理論認識上發展出來的，所以是很有代表特色的漢文化詞語。研究此類字，將有利于我們更好地研究漢字與漢文化，進而探究漢民族的思維認知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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