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項目:西安航空技術高等專科學校校級科研項目(10XQ613)
摘 要:長期以來,陜西作家的創作無論在數量還是在質量上,都堪當翹楚。特別是路遙、陳忠實和賈平凹這三位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家,他們的作品仍然是“陜軍”的代表。但是他們的創作明顯地受到陜西地域文化的限制,從而很難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關鍵詞:地域文化;限制;路遙;陳忠實;賈平凹
作者簡介:王寶偉(1982-),男,陜西西安人,西安航空技術高等專科學校基礎部教師,助教。西北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
路遙、陳忠實、賈平凹作為陜西文學的代表,以其獨特的創作風格和審美情趣屹立在中國當代文壇。但是作為“陜軍”的中堅力量,他們又有共性:他們都扎根于各自的鄉土社會和地域文化,展現了陜西文化和人文精神的地域性特征。這樣一種獨特的文學現象在筆者看來令人喜憂參半,喜的是從《平凡的世界》到賈平凹的新作《古爐》,陜西作家一直秉承著上世紀八十年代“尋根文學”的傳統,在“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1]的同時,不斷在尋找秦文化甚至是中華文化的“句子”。但是,讓人擔憂的是:當我們把“尋根”僅僅理解為一種地域文化特色的解讀時,從而在大的范圍內失去“普世”情結。 筆者認為,地域文化造就了“陜軍”作家不一樣的面孔,同時也極大地限制了他們走出秦地,走向世界!
一
路遙的家鄉陜北,是中國黃土文化的典型代表。黃土高原千溝萬壑并且土地貧瘠,在這樣的地域上生活的人剽悍勇猛,堅毅果敢,瀟灑坦蕩。受這種地域文化的影響,作者的審美情趣必然也是大氣蒼涼。自然環境的惡劣,造就了人與自然之間的一種緊張關系,與自然搏擊,與人生搏命,成為黃土文化最氣壯山河,最具“崇高美”的一種模式。無論是高加林還是孫少平,在作者的敘事口吻中充滿“對立”感。這種對立感,正是路遙自身性格和審美傾向的投射。“對立”之后就是“出走”,高加林進城,孫少平挖煤,都是一種“出走”行為,走出黃土地,試圖隔斷與土地的“臍帶”。因此,對于生養他們的黃土地,黃土兒女對其有著十分復雜的情感。既依賴,又反叛;既固守,又出走;既贊美,也詛咒。
陳忠實的《白鹿原》中的原型“白鹿原”距離西安城不遠,是地道的關中文化的集中體現。關中自古沃野千里,農耕發達,在這片土地上,人與自然的關系要緩和的多。因此,在陳忠實的敘述口吻里幾乎找不到那種面對自然,面對命運的悲劇呼喊,而是一種天人合一的大氣從容。白鹿原的人們深受儒家正統文化的浸潤,儒家所提倡的仁義禮智信等成為這一地區人們生活的根本原則,并且深入骨髓。對于白嘉軒,陳忠實投射了很多“耕讀傳家”的儒家理想。因此,在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發生沖突時,陳忠實筆下的人物并不糾結,沒有矛盾。因為歷史既定下來的鄉約、禮法、制度已經詳細的提供了解決之道。走進白鹿原的祠堂,走進朱先生書院這些沖突都化為烏有。
賈平凹的家鄉商州處于南北方交界之處,深受秦地文化和巫楚文化的影響。他的那種空靈、神秘、委婉的敘事口吻如同陜南水汽氤氳的山林,帶有明顯的道家文化特點。以《懷念狼》為例,小說中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邊界就模糊化了,借助變幻多端的狼,以及失去獵物的獵人,動物和人一體化傾向十分明顯。那種不可言說的“道”,成就了小說在表達主旨上的多樣化和哲學化。神秘主義的外表實際是上對人生終極價值,是對“形而上學”的不自覺接近。
無論他們三者是多么不同,有一點是共通的即:他們都立足于鄉土社會。費孝通說:“從基層上看去,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2]他們的“土”成就了他們自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也是他們獨特的審美場域。但是,正是“鄉土”,束縛了他們的“東征”和他們的世界之旅。
二
一個偉大的作家如果不能從他自身的階級、經歷、喜好和自身的文化圈子里走出來就無成就其偉大,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客觀。由于中國的美學傳統注重主觀體驗而不注重客觀審視,我們總是對各自的鄉土充滿了各種贊美的情感。無論陳忠實本人對白鹿原是多么鐘情,路遙對黃土地是那么虔誠,賈平凹對商州是那樣的迷戀。但他們的作品恰恰是通過諸多人物的活動來揭示這片神奇土地的審美性格的。然而濃厚的地域文化和風格不能為外地人和外國人所理解。不客觀的視角,很難產生宏大而客觀的作品。
其次,固守于自己的地域文化造成作者和讀者的雙重短視。陳忠實在寫作上借鑒了很多西方作家的技法,但是從思想上,從未走下白鹿原。路遙從沒有離開他的黃土地,賈平凹也鐘愛著他的商州。一個偉大的作家不應只屬于秦地,屬于關中,甚至只屬于白鹿原,應該屬于全中國,全世界和全人類。另外,“陜軍”作家已經形成了固定的讀者群,這些讀者群被特有的地域文化所吸引,以西安為中心輻射陜北陜南,陜西讀者群以陜西作家為傲,以陜西特色文化為榮,這種情緒對于文化的傳承有一定的好處。但是卻容易自大,缺乏冷靜的思考和理性的批判。
第三,缺乏普世情懷。中國文學在經歷了歷史性的陣痛之后,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尋根”。“陜軍”的成就很大程度上源自對“尋根”的踐行。但這僅僅是一個回歸,回到五四之前,而非真正的“尋根”,“尋根”應該是找到我們這個民族之所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真正根源。陜西文學,乃至中國文學的弊病就是我們總是關注“這片神奇的土地”,而不去關注“這個神奇的人”。無論是高加林或者白嘉軒,都不具備冉阿讓那種人性的恢弘提升和驚心動魄,他們要么屬于“那一代”中國農村青年,要么屬于一個時期的關中農村,很難漂洋過海,深入更多人的內心。
總之,地域文化基于中國的鄉土文化。作家不能僅滿足于尋找自己地域文化中那些陳芝麻聊以自慰,作家還應是一個冷靜監測和深刻剖析人性的哲學家,而不能滿足于為自己理想中的人進行膚淺的贊美。我們不僅來自地域文化,但更要突出地域文化的重圍。希望有一天,“陜軍”作家能夠走下白鹿原,走出中國鄉土,走向全世界人的心中。
注釋:
[1] 陳忠實.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J].小說評論,2008(4):35
參考文獻:
[1] 韓魯華.地域文化與作家審美個性及風格[J].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學報,2001(2)
[2] 梁穎.自然地理分野與精神氣候差異---路遙、陳忠實、賈平凹比較之一[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2007(5)
[3] 毛 曦.自然環境與三秦文化的地域特征[J].唐都學刊,19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