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吳汝綸對中國近代女性教育的影響

摘 要：清末中國，社會環境發生重大改變，政府政治腐敗、外國侵略危機加深，在這種內憂外患的形勢下，中國的有識之士開始尋求救國之路。一些知識分子意識到，要圖強就要辦教育，而傳統的教育制度與社會需求的矛盾逐漸凸顯。很多學者開始對以西學為代表的近代教育展開探索和嘗試，而日本作為近代吸收西學較為成功的一個典范，受到很多教育改革者的推崇，吳汝綸便是其中之一。1902年吳汝綸以京師大學堂總教習身份赴日，進行教育考察，將所見所聞所感集結為書，作為教育改革的參考材料呈交給清廷。在吳汝綸的記錄中，對女性教育關注程度較高，本文將通過分析吳汝綸的相關著作以及個人活動，考察其對中國近代女性教育產生的影響。

關鍵詞：吳汝綸 西學 女性教育

作者簡介：馮慧芳，女（1985-），江西吉安人，浙江工商大學日本語言文化學院2010級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近代中日交流史。

一、吳汝綸其人及其考察近代教育的背景

吳汝綸（1840—1903），安徽桐城人，字摯甫，同治進士，授內閣中書，是清末著名的桐城派古文大師和杰出的教育家。吳汝綸曾師從曾國藩，成為曾門四子之一，先后任曾國藩、李鴻章幕僚及深州、冀州知州，長期主講蓮池書院，晚年被任命為京師大學堂總教習，并創辦了桐城學堂。

晚清中國，隨著清政府的日益腐敗和外國侵略的全面深入，中國的有識之士開始全力探索救國之道。而教育改革無疑是一個重中之重。吳汝綸作為桐城派的古文家，此時也順應時代的潮流，認識到西學的重要性以及教育改革的必要性。1884年即同治三年， 桐城派文章家方宗誠將吳汝綸所作古文推薦給兩江總督曾國藩。次年， 吳汝綸考取進士并以內閣中書用， 曾國藩便將他羅致幕中。此后， 曾國藩常與吳汝綸講學論文， 對吳汝綸的文才頗多贊譽。曾幕中多飽學之士， 吳汝綸獲得良師益友， 入幕不久， 便與入幕稍早的張裕釗、薛福成、黎庶昌齊名， 被時人稱為“ 曾門四大弟子” 。在這個時期， 吳汝綸開始接觸到被當時人們通稱的“ 西學”。從吳汝綸《日記》有關“ 西學” 的筆記和《尺犢》給陸伯奎開列的“西學”書目中， 可以確知， 吳汝綸一生， 涉獵“ 西學” 的范圍極為廣博，涉及工業科技、農業科技、天文學、地理學、動物學、植物學、醫學、數理化以及哲學、文學、史學、政治、經濟、外交、法律、軍事等諸多方面。吳汝綸通過對歐美及日本的近代教育的分析和總結，認識到創辦新型學校培養人才的重要性，曾指出：“國之強弱視乎人才，人才之興在乎作養。今日之積弱不振不在兵敗，不在餉竭，而在吾國人才不足與外國相抵及。今再不作養永無人才足用之時。”[1]而中國所謂“人才奇缺”的根本原因，在于傳統教育體制下培養出來的士子，在大多數情況下都具有呆板、因襲、沒有創造精神等缺點，并非新時代所需要的新式人才，無法滿足已經變化了的社會需求。因而培養和造就新式人才成為當務之急。

吳汝綸借清政府決定整頓京師大學堂之機，請赴日本考察教育，其考察記錄所匯成的報告稿《東游叢錄》對我國近代教育改革具有巨大意義。吳汝綸十分肯定明治維新對日本教育改革的推動作用，認為日本經過幾十年的學習歐美新法，日本“學制大備，歐美人多艷稱之。”[2] 在吳汝綸看來，以儒家思想文化為基礎的德育教育與以西方科學技術為基礎的智育教育相結合的日本模式，應該是中國近代教育創新效法的理想模式。另外，吳汝綸認為中國人學習日本比較容易，掌握運用日文是通往西學的一條捷徑。認為“東文若通即能漸通西學，而西學要書日本皆已翻譯”[3]。正是基于這種思想認識，吳汝綸在初步答應出任京師大學堂總教習之際便提出了赴日教育考察的請求。吳汝綸的相關著作和思想對清末教育改革和學制制訂影響較大，同時也對中國教育近代化的發展方向起到了重大影響。

二、吳汝綸對日本女性教育的探索和推崇

1902年，吳汝綸率團東渡日本考察學務。隨行人員中包括京師大學堂提調、浙江候補道榮勛和大學堂提調、兵部員外郎紹英等5名文武官員和16名學生以及蓮池書院附屬東文學堂教師、日本人中島裁之。在日期間，吳汝綸一行的考察活動主要包括實地考察日本各級各類學校、聽取日本文部舉辦的教育專題講座與介紹、向日本政治界及教育界的官員、學者討教教育問題等。在這些活動安排中，吳汝綸參觀了很多當地的女性美術學校、女性職業學校等針對女性教育開辦的各級各類學校。其中還與日本華族女學校長下田歌子有所接觸。同年6月30日，日本教育家古城貞吉宴請吳汝綸，吳汝綸在席間請八位在座的日本友人“以一言相贈”。大家建議中國教育須打破舊弊，掃除痼疾。總體來看，基本意見是認為教育改革應該保持中西學的平衡，打造符合社會要求的人才。

吳汝綸與前山陽女學校校長望月與三郎的筆談中問道：“臺端勸與女學，聞貴國十年前，女學尚未大行，后用何法鼓動，遂有今日之盛，望示知”答曰：“愚按，欲策女子教育之良法，須參照者有三。一過去歷史。今日之教育，不可不興已往女子之教育聯絡一貫。二現在狀態。今日之教育，要基于女子之現狀，鑒男子之程度，且照于文明諸邦之女子教育法。三未來之進步。當預想國家將來之進步，并世界文明之趨勢立案。此外更有一事，則國家之觀念，即愛國心之涵養是也。蓋女子最富愛情，而其愛也，僅止于一身一家，而未有及國家者，以其闇于歷史，且不識列國對峙之形勢，故欲使女子養愛國之心，不可不待于教育之力也。”同時認為日本在女學教育中，最不順利之處在于“西學所最重者，在其精神，然方今流弊，偏重物質，是其所大遺憾也”。[4]基于上述理論，望月與三郎在給吳汝綸的書信中寫道：“欲獲人才，須造良家庭。欲得良家庭，須造賢母。賢母養成之道，在教育女子而已。故曰：國家百年之大計，在女子教育。無他，是教育之根本，而實鞏固國礎之法也”[5]。在上述筆談和書信中可以看出，吳汝綸對日本的近代女性教育具有很大的興趣，并虛心聽取日本友人的相關經驗和理論。

吳汝綸在《東游叢錄》的“文部所講”中介紹了眾多與女性相關的各類學校，例如：“高等女學校，與中等學校相等，凡中等人家女子，多入此學校，課程乃通知識，更加料理裁縫家事等，教習或男或女均可”其中師范學校規定：“師范學校：男十六歲、女十四歲入學，不但教普通學，兼令研習教育學，可為小學及幼稚園之師。”“高等師范學校：養成中學校、高等女學校、師范學校之教員。”[6]在他的日記中，記載了許多與女子教育相關的內容：“東京府女子師范學校，此本男子師范學校，以地狹移他處，改為女子師范學校…女子師范生卒業前，亦以半年實驗教習小學之事，與男子師范學校同”“東京共立女子職業學校。此校乃私立，貧家女子不能入官立學校者，入此學中。學成各藝，所得之利，以半歸還學校，半與本生，其退學亦可自由，又可在家制成物事，交學校評騭高下，寄售得價，其課程以裁縫刺繡編物繪畫剪裁做花束者為主，吾謂此吾國可推行者。”[7]在華族女學校的參觀過程中，吳汝綸對其學校女學生素質極為驚訝，流露出對日本女性教育的欽佩：“聞學徒彈箏，箏中國樂，今少知者，日本乃習之于女學校，吾甚愧赧”，且明確指出，華族女學校校長下田歌子希望幫助興辦中國女學的愿望：“此學校主辦廿余年，頗以吾國女學為意”[8]。吳汝綸在拜訪明治初期文部大輔田中不二麿時，記錄內容中有“余（田中）于七年設立女子師范學堂，與幼稚園，當時往往咎余，謂開女子驕傲之弊。然利弊交至，必不可免之勢。唯有去弊收利耳。今女子之教，溥及海內，有蒸蒸日上之勢，豈非其效乎”[9]。由上述史料可見，吳汝綸非常關注女性教育。

三、吳汝綸對中國女性教育的具體影響

前文已經對吳汝綸都收錄在《東游叢錄》中的關于女性教育的內容做了一些分析。此書作為清政府新教育的指針，書中所載的此類意見促進了中國女性教育的興起。此后，1903年以后中國女性興起留日熱潮，1905年，湖南省派二十名女學生來讀速成師范科；奉天省派遣熊希齡到日本視察教育后，與下田歌子約定每年派遣十五名女學生到實踐女學校肄業。1907年，奉天女子師范學堂派出二十一名學生到實踐女學校讀師范科。江西省亦派出十名官費女學生。

這些留日女學生在日期間，思想和生活上都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回國后積極從事教育和革命活動，對后世產生巨大影響。首先，留日女學生贏得了與男子平等地接受教育的權利。呼吸到了男女平等的新鮮空氣，也親眼目睹了日本蓬勃發展的女子教育。第二，促進了女性的自身覺醒。第三，留日女學生促進了資產階級革命的發展，如何香凝，秋瑾都是同盟會的成員。而對于中國近代女性教育更是產生了無法取代的影響。1907年，僅在東京一地，有接近一百名中國女留學生，并且有留日女學生會的組織（最初的會員有七十余名）。這些女留學生雖然總數不多，但其活動引人注目，意義較為重大。她們通過雜志，熱烈傳播思想，其中有秋瑾的《中國女報》，以及之后的《中國新女界雜志》等。在女性留學熱潮和婦女雜志所帶來的影響下，中國方面在1907年3月8日，公布了《女子師范學堂教程》三十六條和《女子小學章程》二十六條，從此正式規定了女子的教育制度。雖然其中規則硬性規定男性教員不能在這些學校任教，但女性教育因為這一學制得以確定下來，屬于兩千年來教育制度上的大變革。留日女學生在此重大改革事件中所起到的作用巨大。女子留日教育為國內培養了一批女教師，促進了女子教育的發展，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女性的文化水平。留日女學生中西知識兼備，是理想的女校教師，早期女留學生大多數在學成回國后成為中國女學中的首批女教師。1905 年湖南派往日本的20名女留學生回國后全部進入女校任教， 她們中的一些人還積極創辦女子學校， 如唐群英創辦了岳北女子職業學校， 張漢英創辦了醴陵女子學堂，黃國厚創辦了衡粹女子職業學校等， 成為女學發展的重要推動力，在教育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前后幾百名女留學生歸國，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女教師缺乏的狀況，對促進現代女子教育的發展和女子教育制度的確立有很大幫助。所以，吳汝綸對近代教育的興起，尤其是女性教育的蓬勃發展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對后世女性教育產生了巨大影響。

結語

清末吳汝綸通過赴日教育考察，對日本的新式教育制度和教育思想有較為完整的了解，而總結日本教育特點及理念的著作也對清政府后來的教育改革具有重要意義。其中對日本女性教育內容介紹較多，顯示出吳汝綸對女性教育的重視程度。而其詳盡的介紹為后來的中國女性對留日能夠有更深刻的了解，對中國近代女性教育事業的發展起到了不可忽視的推動作用。吳汝綸自身的活動也對中國女性留日產生了積極影響。

注釋：

1、吳闿生. 桐城吳先生（汝綸）文·詩集[M] . 臺灣文海出版社，1968年版，第933頁.

2、吳闿生. 桐城吳先生（汝綸）文·詩集[M] . 臺灣文海出版社，第704頁.

3、吳闿生. 桐城吳先生（汝綸）日記[M]. 臺灣文海出版社，1968年版，第1755頁.

4、吳汝綸. 東游叢錄[M] . 三省堂書店，1902年版，函札筆談，第49、50頁.

5、吳汝綸. 東游叢錄[M] . 三省堂書店，1902年版，函札筆談，第3、4頁

6、吳汝綸. 東游叢錄[M] . 三省堂書店，1902年版，文部所講，第13、14頁

7、吳汝綸. 東游叢錄[M] . 三省堂書店，1902年版，摘抄日記，第31頁

8、吳汝綸. 東游叢錄[M] . 三省堂書店，1902年版，摘抄日記，第24頁

9、吳汝綸. 東游叢錄[M] . 三省堂書店，1902年版，函札筆談，第68、69頁

參考文獻：

1、吳汝綸 1902 《東游叢錄》 東京三省堂書店

2、吳闿生 1968 《桐城吳先生（汝綸）文·詩集》 文海出版社

3、趙爾巽等 1977 《清史稿》 中華書局

4、實藤惠秀 1983 《中國人留學日本史》 三聯書店

5、黃福慶 1983 《清末留日學生》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專刊（34）

6、王去病 陳德和 1990 《秋瑾年表》（細編） 華文出版社

7、王曉秋 1996 《中日文化交流史話》 商務印書館

8、王寶平 1999 《晚清中國人日本考察記集成 教育考察記》（上） 杭州大學出版社

9、吳汝綸撰 施培毅 徐壽凱校點 2002 《吳汝綸全集》 黃山書社

10、永田圭介著 聞立鼎譯 2007 《秋瑾—競雄女俠傳》 群言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