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之訴求下陶淵明難以超越的平淡自然之美

摘 要：在魏晉的大分裂，大動蕩，大混戰的年代，上層建筑的分崩離析打破了人民意識中種種禁錮，張揚個性與追求“自然”成為魏晉士人彰顯自我人生價值的精神旨向。本文旨在探討陶淵明在魏晉時代的所創造的難以超越的平淡自然之美。

關鍵詞: 陶淵明平淡自然求真

魏晉時代是中國封建社會中一個大分裂，大動蕩，大混戰的年代，東晉政權偏安江南，整個社會矛盾重重，國家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然而，混亂的時代卻意外造就了文化的異彩紛呈。上層建筑分崩離析，打破了人民意識中種種禁錮，尤其是士大夫階層，其思想更是得到極大地解放與啟迪。儒學，道教，佛教，玄學等思想相交匯，造就了一個文化多元的時代。這是一個人文自覺和藝術自覺的時代，張揚個性與追求“自然”成為魏晉士人彰顯自我人生價值的精神旨向。作為時代的一分子，陶淵明亦受到了極大影響，其生活，人生選擇，詩歌創作都烙上了時代的印記。

一．淵明之真之訴求

陶淵明思想核心在于求“真”。

“真”者，無垢，無雜，精誠之至也。從寫文章到做人，其對“真”的訴求貫穿了他的一生。他真正地把人格之“真”與藝術之“真”融成了一體。

陶淵明好酒，常醉。相異于所謂的魏晉名士，陶淵明總是靜靜地喝酒，靜靜地醉，從不恣意妄為，少了一份刻意的癲狂，更為真實。生活中，他亦總是靜靜焉。靜靜地耕作，靜靜地生活，靜靜地做詩。少了竹林七賢的乖張，少了那份作秀般的異動，一舉一動質樸無華。

如《五柳先生傳》（現一般認為是陶淵明的自傳）中寫道：“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閑靜少言，不慕榮利…”[1]相異于竹林七賢等所謂名士們對于“名士名望”的狂熱追求而矯揉造作，“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不詳其姓字”，兩個“不”生動地刻畫了陶淵明漠視世俗虛名之淡泊寧靜的人生態度。名聲于我何用焉？不求名分，不求利益，一味尋求精神上得到安慰的陶淵明散發著“真”的氣息。

“好讀書，不求甚解……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先生讀書不求甚解。誠然，無意于功名利祿，糾于字句又有何用？其性嗜酒，在親朋好友的酒宴上，造飲輒盡，期在必醉，只求盡興，既無客套亦無半點不自然。對于親友的盛情，心領為上，虛言假意的客套又有何用？先生一動一行，盡顯率真放達。

“忘懷得失，以此自終…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銜觴賦詩，以樂其志。”好一個“忘懷得失，以此自終”。在悠然的歸隱生活中，先生領略了無限快樂，進而以此為志，毅然決然，無怨無悔。

二．淵明之平淡自然

朱熹說:“淵明詩平淡，出于自然?！盵2]

中國古代文論講“文如其人”，陶淵明對真的執著追求決定了其詩平淡自然的風格。

就題材而言，陶淵明的詩歌中描寫田園、農事耕作的作品大約占了全部詩作的大部，陶淵明是第一個真正把田園作為一種審美對象引入文學作品之人。他著眼于日常生活，將自己田園生活中的見聞、經驗、感受隨手拈來，在詩人平淡無奇的語言敘述下，最終達到了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

如《歸園田居》五首中：“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戴月荷鋤歸…”，“…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開荒南野際，守拙歸田園…”[3]再如《懷古田舍》中：“……秉耒歡時務，解顏勸農人。平疇交遠風，良苗亦懷新……”[4]自古以來，中國士大夫都是作為旁觀者倡導別人去勞動，而陶潛是士大夫中第一個也是少有的勞動實踐者。在平日親身的經歷的積淀下，靈感與感受在創作時信手拈來，完全出自于生活。加之詩人平淡自然語言的凝練，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陡然而生。

就語言而言，純真質樸是其突出的風格。沒有華麗的辭藻，精雕細琢的語言修飾；少有奇警之句式，絕少夸飾、鋪陳；找不到奇特的意象。一切都是不經意的自然流露，平淡而又自然，非常接近日常用語。憑借其高逸的人格，真切深刻的生活體驗，只要凸顯其本真就自然極具感染力。

就其意境，陶淵明的詩歌韻味悠長、內涵豐富、意境深遠。恰如“大匠運斤，不見斧鑿之痕”，陶淵明的詩文平淡而不枯淡，充滿著豐潤的生機。當然，這也與其純真樸實的心性分不開。以情寫景，將自我與萬物置于統一，心與自然萬物完美契合，由此才取得了情景交融、物我合一的藝術境界。

如《桃花源記》中：“……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S發垂髫，并怡然自樂……”。[5]雖無華麗的描寫，也無詳盡的鋪陳，但在平平淡淡的寥寥數筆中，陶淵明勾勒出了一個寧靜，平和的世外桃源。雖然存有空想性，但千百年來，桃花源之意境幾經深入人心，給人以美的安慰。

三．難以超越的永恒

淵明之后，再無淵明。

中國的詩歌是一部不斷發展的詩史，其自身在歲月的洗滌中不間斷的超越。然而，激昂可以超越，華麗可以超越，但平淡質樸卻無法超越。于后人而言，你可以說謝靈運比曹植更具文采，你可以說司馬相如比屈原更為華麗，你卻難以舉出有誰比陶淵明更平淡質樸，貼近生活?！稗饤壐∪A，貼近生活?！碧諟Y明將此發揮到了極致。因此，評價陶淵明是中國詩歌發展史上獨一無二的旗幟是不過分的。

然而，陶淵明留給后人的不僅僅是他的詩歌。

陶淵明的一生都在執著地“求真”。其對“真”的理想追求使得他結束了仕隱不定的生活，毅然決然踏上了回歸田園之路。在田園生活中，他拋開俗世的功利，用一種超脫的、純精神的心理發掘日常生活中的美，并以作品的形式加以表現，形成了其詩文平淡自然的獨特風格。從此，中國士大夫擁有了“桃花源”作為精神之歸宿，其自身亦成為萬千壯志難酬之人的精神楷模，使歸隱山林，尋求一種與世無爭的隱逸生活，成為了一種處世潮流。

二十一世紀的我們，向往陶淵明率真無偽的生活態度，向往他筆下寧靜優美的田園生活、神話般的世外桃源，也為他詩文中流露出的深摯真情所打動。從陶淵明的身上，我們學會了如何在熙熙攘攘的功利世界里保持一顆純真的心靈。

淵明之后，再無淵明。

注釋：

1、晉.陶淵明.《五柳先生傳》

2、南宋.朱熹《朱子語類》

3、晉.陶淵明.《歸園田居》

4、晉.陶淵明.《懷古田舍》

5、晉.陶淵明.《桃花源記》

參考文獻：

【1】袁行霈.《陶淵明集箋注》(精裝)【M】.中華書局

【2】陶潛、郭維森.《陶淵明集全譯》【M】.貴州人民出版社

【3】袁行霈.《陶淵明研究》(增訂本)【M】.北京大學出版社

【4】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陶淵明資料匯編(上下)》【M】.中華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