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行為人盜竊空白現金支票后,偷蓋財務章和人名章并加以使用的行為定性,實踐中存在一定爭議,就此問題進行探索性的思考,并結合實際提出自己不成熟的見解,以期為今后的工作提供一定的參考。
關鍵詞:支票;盜竊;票據詐騙
中圖分類號:D913.9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1)36-0120-02
一、基本案情
2003年10月26日,犯罪嫌疑人周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在位于北京市密云開發區的某廣告公司內,趁無人之機盜竊該公司轉賬支票兩張,并在支票上偷蓋了該公司的財務章和人名章,后周某使用上述支票竄至北京市海淀區先后購買了手機和筆記本電腦等物,共消費9萬余元。后犯罪嫌疑人周某于2008年3月15日投案自首。
二、爭議焦點
本案中,犯罪嫌疑人周某盜竊支票后,偷蓋印章并對支票內容進行填寫進而騙取財物。對于該類行為的定性,在司法實踐中常常存在不同見解。最常見的爭論焦點集中在盜竊罪、偽造金融票證罪與票據詐騙罪三種罪名上。對此,有如下兩種觀點:
一種觀點認為,行為人盜竊空白現金支票、通過填寫金額,偽造金融票證、進行詐騙的行為,其行為的目的是為了盜取他人的財產,因為支票具有現金代替的功能。偽造金融票證、票據詐騙均是為實現盜取財物這一目的的手段行為,依據“牽連犯”的理論,該行為應以盜竊罪、偽造金融票證罪、票據詐騙罪從重罪定罪處罰。
另外一種觀點認為,行為人在盜取的空白支票上偷蓋印鑒,填寫現金數額,冒領現金或是進行消費,應定性為票據詐騙罪。因為如果行為人不在支票上填寫金額,并且進行偽造、冒領騙取,該支票就不可能兌現。原因在于單純的支票只是一個種類物,如同格式合同的文本一樣,是通用的非特定物,只有在合同雙方簽字并規定了權利義務之后才會變為特定物。盜竊空白支票這一行為本身沒有意義,又因為空白支票無價值,故不構成犯罪。所以偽造金融票證與票據詐騙構成牽連犯,以票據詐騙認定,從而排除對盜竊罪的認定。
三、法理解說
實質上,以上兩種觀點爭議的核心在于對犯罪嫌疑人盜竊支票行為的評價。
在本案中,對竊取支票騙取錢財的行為,從刑法的評價上看,行為人先后實施了盜竊行為、偽造金融票證行為以及票據詐騙行為。即行為人盜竊一張無任何簽章的空白現金支票,與此同時在盜取的空白現金支票上偷蓋公司財務章和人名章,之后假冒出票人的名義簽發現金支票,到金融部門兌票提款、以票抵款或是進行結賬消費。從刑法意義上來講,行為人實施的上述一系列行為本身符合三個犯罪的構成要件,涉及偽造金融票證罪,票據詐騙罪和盜竊罪三個罪名。具體分析如下:
1.偽造、變造金融票證
根據刑法第177條規定,偽造、變造金融票證罪,是指違反金融票證管理法律、法規,偽造、變造金融票據、銀行結算憑證、信用證及其附隨單據、文件、信用卡的行為。該犯罪對象中的票據包括通行于金融領域的匯票、本票、支票三種特定票據。《票據法》對票據偽造的定義是指以行使票據權利為目的,假冒他人或虛構他人名義在票據上簽章的不法行為,狹義的偽造特指對出票簽章的偽造,而廣義上偽造擴及背書、承兌等。“其中偽造人假冒他人簽章的手段可以多種多樣,諸如以盜竊手段獲取他人印章。”
具體到個案中,行為人未經權利人同意,私自在竊取的支票上加蓋了公章以及權利人的印章,賦予本來無效的空白支票以合法的形式,其行為系典型的偽造支票出票的行為,亦即偽造金融票證的行為。
2.票據詐騙
根據刑法第194條的規定,票據詐騙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使用明知是偽造、變造、作廢的匯票、本票、支票,冒用他人的匯票、本票、支票,簽發空頭支票或者與其預留的印鑒不符的支票,匯票、本票的出票人簽發無資金擔保的匯票、本票或者在出票時作虛假記載,進行票據詐騙活動,非法所得數額較大的行為。具體到個案中,行為人持偽造票據冒領現金或者以票抵款,采用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方法,騙取銀行支付現金或者充抵貨款,確實具有詐騙性質。就此而言,犯罪嫌疑人的行為屬于明知是偽造、變造的票據而使用型的票據詐騙還是屬于冒用他人票據型的票據詐騙值得研究。筆者認為,對于冒用他人票據,票據本身應該是真實、合法、有效的,但獲得途徑可以是不合法的,例如可以使用盜竊、搶劫、脅迫、敲詐勒索等方式取得票據,即行為人未經票據權利人合法授權而持有、使用票據;而明知是偽造、變造的票據而使用則更強調行為人本身對票據內容非法性的明知。就竊取支票后偷蓋印章并填寫金額,進而騙取財物行為而言,行為人所持票據本身即為非法偽造所得,行為人更是知道該票據的非法性。因此該行為中的票據詐騙更符合第一種情況,即明知是偽造、變造的票據而使用。
綜上,竊取支票騙取財物的行為構成偽造金融票證罪與票據詐騙罪,相對于票據詐騙目的而言,偽造金融票證是手段行為,可以按“牽連犯”的理論,僅以票據詐騙罪論處。
3.盜竊
盜竊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秘密竊取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盜竊的行為。因此,盜竊的對象是公私財物,財物的表現形式是多種多樣的,只要具有一定的財產價值并為人所控制或者管理,均可成為盜竊罪的對象。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5條第二款的規定,有價支付憑證、有價證券、有價票證均可成為盜竊罪的對象。有價支付憑證是指以請求支付金錢為債權內容的金錢證券。根據我國《票據法》第82條的規定,支票是出票人簽發的,委托辦理支票存款義務的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在見票時無條件支付確定的金額給收款人或者持票人的票據。支票屬于有價支付憑證。因此秘密竊取印鑒齊全的空白支票,從銀行兌取現金,符合盜竊罪的特征。
但具體到本案中,行為人開始盜得的僅是一張無任何簽章的空白現金支票,它與合法有效的現金支票不同。由于票據具有要式證券、名義證券的性質,只有完成內容填寫的票據才具有特定的權利義務,才具備使用的可能性,單純的一張無任何信息標識的支票是沒有任何票據權利的,它缺乏使用的可能性,因而不可能成為票據詐騙罪的工具而發揮作用。而合法有效的現金支票是一種財產憑證,表示一定財產性利益,持票人享有票據上的財產,它代表了一定的財產性利益,竊取這種合法有效的現金支票,可以視為竊取財產,其冒領行為只是進一步實現其票據上的財產權利,是盜竊罪的后續行為,也是盜竊票據之后的必然性為,屬于事后不可罰的行為,不單獨構成票據詐騙。但無簽章的空白現金支票,其性質等于一張“白條”,無任何價值,也不表示任何財產性權利,只有經過偽造,才有可能獲取一定的價值標識。因此,僅盜得無簽章的空白支票這一行為,并不構成犯罪,也就不可能與其后實施的若干犯罪行為有任何牽連關系。
依照我國刑法的規定,盜竊罪以數額較大或者多次盜竊為前提,如果認為盜竊支票的行為觸犯了盜竊罪,顯然不是指盜竊支票用紙的行為構成盜竊罪(果真如此,盜竊支票后再使用的,均應數罪并罰),而是認為行為人盜竊了支票所記載的財產。既然行為人已經盜竊了支票所記載的財產,那么行為人后來使用支票的行為,就沒有侵犯新的法益,因而屬于不可罰的事后行為。如同行為人盜竊了他人的汽車后予以毀壞,不可能另成立故意毀壞財物罪一樣。換言之,既然認定行為人使用支票的行為構成票據詐騙罪,那么前面的盜竊行為就只是侵犯了持票人對支票用紙的占有,但支票用紙本身不可能屬于數額較大的財物,因而不可能觸犯盜竊罪;如果既認定行為人使用支票的行為構成票據詐騙罪,又認定行為人盜竊了支票所記載的財產,則意味著對行為(結果)進行了重復評價,這也違反了刑法原理。
而本文所列觀點一中所提及的盜竊,正是犯了上文所說的重復評價這一錯誤。盜竊罪的客觀要件表現為秘密竊取公私財物的行為,觀點一將竊取支票后偽造、冒領、騙得財物這一系列的行為視為竊取了財產,而這種分析是對犯罪嫌疑人最終從銀行獲得現金或者充抵貨款作了兩次評價,即認定該行為同時構成票據詐騙罪及盜竊罪,不符合刑法的基本理論。
此外,從最終的受害方是票據的權利所有人來看,票據詐騙罪所侵犯的是金融票據管理秩序及公私財產所有權雙重客體,同時將財產損失也包含在內了。此外,依我國的票據規則,銀行對票據僅存在表面審查義務,而行為人偽造的票據從表面上看是完全合法有效的。因此,行為人正式利用銀行的這種情況順利地實現了票據詐騙行為,既侵犯了票據管理秩序,又侵犯了權利人的財產所有權。如果對該類行為單純地定為盜竊罪,那么就失去了票據詐騙罪的存在空間。
故而,筆者認為對該類行為以票據詐騙罪認定較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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