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高利貸危機是中國經濟模式困頓的縮影。金融危機以來,一些地區實體經濟面臨發展困境,但民間資本卻開始不安和躁動。從資本形成與流向的角度看,企業產出利潤率低,信貸資金使用成本低。為了保持中國30年來的高利潤、高效益,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都不甘寂寞,不斷地“以錢生錢”,于是,不斷飆升的房地產價格、瘋狂的高利貸……,所有的經濟金融亂象并發而生。所以,對于此次的溫州高利貸危機折射出的中國經濟低成本發展模式困境,我們更需要反思。
根據人行溫州中心支行的相關數據,溫州民間借貸市場規模將近1100億元,比去年同期增長近40%,這其中用于一般生產經營的僅占35%,而20%左右,即220億元,又會通過房地產企業的融資、集資炒房等,進入到“房地產投資”。大部分高利貸沒有進入到實業循環,而是流入資產領域,這恐怕就不僅僅與高利貸本身有關,而與要素紅利衰減趨勢下實業產業衰退導致的空心化相關。
30多年來,我國長期處于低要素價格狀態,包括低土地成本、低環保成本、低社保成本、低資金成本,特別是基礎資源一直較市場正常水平偏低,客觀上形成了對生產企業的成本補貼,這樣,一方面由于資源豐富而且價格低廉等原因,中國等發展中國家的資本邊際收益率通常高于發達國家的資本邊際收益率;而另一方面,較低的勞動力價格和特定的經濟制度導致產出分配趨于懸殊,衍生出高儲蓄、低消費的結構特征。然而隨著全球金融危機和供給沖擊的影響,中國依靠人口紅利、土地成本、能源成本和環境成本形成的所謂“投資成本洼地”效應逐步減弱,“低成本”時代正漸行漸遠。
這其中,我們尤其需要重視的是“劉易斯”拐點臨近帶來的“人口紅利”衰減問題。根據劉易斯的觀點,現代部門擴張之初的一段時間里工資將保持不變,之后經濟發展進程將面臨第一次轉折,工資水平開始上升。當前,中國正逐步走出第一階段,這預示著,資本的原始積累初步完成,勞動力的低工資時代即將結束,勞動報酬將加速上升,這意味著現代工業部門已經不能再用“不變工資制”來吸收“無限供給”的勞動力,工農業產品的剪刀差正在供求不平衡推動下逐步回補,這樣工業部門的利潤有可能越變越薄,資本品價格(某種程度上農產品也可被視為類資本品)將以更快的速度上漲,出現要素供給趕不上貨幣需求的結構性矛盾。
而從長期趨勢看,由于當前工資增長的速度遠低于勞動生產率上升的速度,因此未來還有空間彌補工資報酬與勞動生產率的“剪刀差”。數據顯示,過去十年我國工業企業勞動生產率也在大幅提高,勞動生產率在1994年至2008年的年增速達20.8%,而同期制造業的工資年漲幅為13.2%。相對于大多數國家,我國的勞動力成本還是很低的,勞動力價格還有上升空間。
所以說,現在溫州最大問題并非信貸問題,而是紅利衰減下的成本上升問題,這也是中國經濟面臨的更加現實的問題。由于資源價格、原材料價格、人力成本,乃至生活成本等上漲都是連鎖性的,再加上發達國家經濟深陷低迷導致的需求端萎縮,產業資本利潤空間被大大壓縮。以浙江為例,今年前5個月,浙江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虧損面為15.6%,虧損額度達81.8億元,同比增虧27.6%。中國的一些企業正在失去原有的“比較優勢”,產業資本泡沫化和產業空心化趨勢已經在中國的局部地區開始顯現,中國的制造優勢難以持續。
更為嚴峻的是,全球化紅利也在減少,發達國家在國內需求低迷的情況下,轉向尋求外部市場,一些國家紛紛提出重振出口計劃。而美國波士頓公司的研究報告也表明,美國公司試圖吸引美元資本回流,再造“美國制造”。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國經濟,面臨著中長期增速下滑與成本上升,以及內外部雙重夾擊的多種挑戰,轉型已經沒有退路。
(來源:上海金融報2011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