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人生活在胡同里。有胡同,才稱得上是老北京人地道的京味兒生活。您瞧,三叔二大爺聚集在街口的小酒鋪里要來二兩酒,天南海北地一通神侃;老奶奶們在大椿樹下一邊嘮著家長里短,手里一邊納著“千層底”。這些留存在記憶里的生活場景,時常或深或淺地被回憶喚起。
今夏,北京城高溫日子較多,持續不斷的桑拿天把街道和樓房烤得火熱。但是,電風扇、電冰箱和各種樣式的空調,提高了胡同四合院里人們生活的質量,三伏天開著空調涮火鍋吃,一點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
五六十年前,也就是我小的時候,炎熱的三伏天誰也躲不過去。烈日下,胡同口老槐樹紋絲不動地站立著,那煩人的知了,更是可著勁兒地鳴叫,真有幾分“火上澆油”的味道。扇子此時就成了人們爭先恐后“把持”的稀罕物件。那時,人們普遍使用的是蒲扇。
扇子的種類很多,有竹皮兒扇、麥秸扇、折扇,還有團扇、宮扇、羽毛扇。大家都知道京劇《空城計》里神機妙算的諸葛亮,邁著臺步手持羽毛扇呼風喚雨的情景。但戲劇畢竟不是生活,老百姓居家過日子,要說實惠還得數大蒲扇,僅一個“大”字就特別招人待見。這大蒲扇,原材料來自南方一種叫蒲葵樹的樹葉,寬大厚實。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樣一首戲說扇子的民謠:扇子有風,拿在手中;有人來借,等到立冬。此言透著幾分愜意、調侃和逍遙。
現實生活中,西屋蹬三輪車的李大爺收車回來,手持布甩子(老物件,用舊布條綁扎)撣去一身的塵土,稀里嘩啦地在臉盆架子前洗涮一番,隨手就抄起大蒲扇。就連低頭吃大海碗里的麻醬涼面時,也是大蒲扇不離手。再仔細觀察那把大蒲扇,早已被李奶奶用舊背心布縫了又縫補了又補,蒲扇都變成舊黃色了還舍不得扔——那時居家過日子,時興勤儉。
在不同人手里,蒲扇的作用也不盡相同的。胡同口賣西瓜的商販一邊揮動著蒲扇扇風,一邊轟趕著飛舞的蚊蠅;走街串巷叫賣冰棍的大媽,手持一把新蒲扇不但扇風,還可遮擋烈日的照射;腿腳不便的老人,當找到一個背陰地兒歇息腿腳時,大蒲扇又成了坐下的墊子。我小的時候,玩“打仗”時拿蒲扇當槍使喚,淘氣的時候還把它當做竹馬來騎。仔細琢磨這個“扇”字,上部一個“戶”,下部一個“羽”,這是戶離不開羽的解釋,可見扇子在家家戶戶的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
剛剛買來的新蒲扇,由于綁扎擠壓的原因,七扭八歪地很不平整。人們買回去后,還要將其浸在水里涮洗一番,然后再將沾上清水的蒲扇找個平整的箱子、面板或石板壓一壓。細心的人還會在自己的扇子上做個記號,以免使用蒲扇的人太多混淆了,閑生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當時在老北京城里,就有制作和修理扇子的行當,這些手藝人,大都肩背小木箱,走街串巷吆喝著。這個做工精細的小木箱分為上下兩層,不同的扇子配件和工具分別放在里面。最為有趣的是,箱子的背帶上特意連接著許多小銅鈴鐺,隨著行走晃動,銅鈴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修理扇子可是一件精細活兒,修理師傅不但要更換扇骨和整個扇面,就是扇軸子壞了,也同樣可以“手到病除”。
折扇是一種比較講究的物件,僅說扇骨,從材料上來說就有檀香木、黃檀、紫檀之分,更多的是竹木制品,也有少量象牙的,有一種蠟燭黃的竹木扇骨最為珍貴。從做工來說,有燙花、雕刻、鏤空等。
我有一個表叔曾是京城里做紙張生意的買賣人。他有收藏扇子的嗜好,早年曾專門請人制作折扇。在寬大素凈的白紙扇面上,他總是請人或者題寫詩詞書法,或者畫上花鳥魚蟲、梅蘭竹菊等。每年他都需要和愛好此道的朋友會聚在一起,相互品玩折扇。
如今在京城的收藏界里,收藏折扇已經形成市場,說到古折扇,當然是物以稀為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