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曹聚仁先生曾說:“蘇州才是古老東方的典型,東方文化,當于園林求之……”蘇州園林作為世界文化瑰寶,創(chuàng)造了“美好的、詩一般的”夢幻境界,充分體現(xiàn)了中華農(nóng)耕民族最高最優(yōu)雅的生存智慧,也即羅素在《中國問題》中所說的“東方智慧”,成為“詩意地棲居”的文明實體。
蘇州園林是將自然山水濃縮于住宅之中,美化和完善自身居住空間的杰作;是園宅合一,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典范創(chuàng)造;是可居、可游、可賞的人類理想家園。園必有宅,宅多有園,已成為吳文化的一種生活和居住模式。作為蘇州園林杰出代表的拙政園,同樣是園宅相映、人境壺天,給人以無窮的美感。
人境壺天藏名園
拙政園的住宅部分坐落在園的南面,分成東、西兩部分,呈前宅后園的格局。如今,其東部住宅是我國第一座園林專題博物館;蘇州園林博物館的館址,西部住宅為現(xiàn)蘇州博物館館址。
拙政園初建園時,“廣袤二百余畝,茂樹曲池,勝甲吳下”(康熙《長洲縣志》)。其后數(shù)百年間,曾一分為三又三合而一,滄桑變遷屢易園主,但住宅部分位于園南的格局始終未變,園宅結(jié)合的家居形式始終未變。
從史料上可以看到,清初錢謙益與柳如是曾借居西部住宅內(nèi)曲房,嘉慶、道光年間潘師益與其子在東部住宅營構(gòu)瑞棠書屋。咸豐十年(1860年)兩宅及花園均為太平天國忠王府,以后又先后為江蘇巡撫行轅、八旗奉直會館等。1920年左右東部住宅被售于李鴻章之侄、清末云貴總督李經(jīng)羲,西部住宅其時屬奉直會館及補園所有。至今兩處住宅仍存當年舊貌。
東部住宅是坐北朝南典型的蘇州住宅,建筑縱深四進,有平行的二路軸線。主軸線由隔河影壁、船埠、大門、二門、轎廳、大廳和兩進樓廳組成。重門疊戶,庭院深深,面闊五間的一間間廳室,衍伸出長長一串景深,鋪張了幾百年來家庭禮儀的空間規(guī)程。東側(cè)軸線安排了鴛鴦花籃廳、花廳、四面廳、樓廳、小庭園等,是當年園主人宴客、會友、拍曲、清談之所。建筑前后布置山石花木,幽靜雅潔,為宅中最富生趣部分,是居室與游賞景觀相互滲透、巧妙組合的典型實例。
西部住宅有平行的三路軸線,縱深五進,中軸線自南而北依次有影壁、大門、儀門、正殿、后堂、后殿等。東、西側(cè)路軸線也各有千秋。
士人禪意水文章
蘇州園林是具有“三絕詩書畫”的士大夫們所“寫”的“地上之文章”。中國的“士”,承載著社會道義和良心,他們是中國文化的載體。蘇州園林文化的魅力正源于士大夫的人格精神。
蘇州園林主人都受到儒家文化的陶鑄,他們自覺地以“禮”來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汲汲于修養(yǎng),“吾日三省吾身”,有一套自律性的人生價值準則。
尚古尊經(jīng)為士大夫思維特征,滄浪亭里的“五百名賢”,都能“周還中規(guī),折還中矩”,恪守儒家的禮儀法度,因而為萬民之師(“作之師”大匾),贏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仰止亭)之嘆美。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始終是士人崇高的追求。儒道互補是中國士大夫們的常規(guī)心理,“外王”理想被現(xiàn)實粉碎以后,便信守起“內(nèi)圣”之道。蘇州園林的主人大多嘗到過仕途蹭蹬的痛苦、政治失意的苦悶,經(jīng)歷過“守道”和“附勢”的心靈搏斗,他們大多帶著心靈的累累傷痕,從官場遁入“城市山林”,所以,蘇州園林猶如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士人們向往莊子“無功”“無名”“無己”的“逍遙”和“無待”,效法梁簡文帝的“濠濮間想”,追蹤莊、惠問答(“安知我不知魚之樂”臺),企羨農(nóng)耕社會烏托邦桃花源?!疤佣U”既是文人無奈的選擇,也不失為養(yǎng)生之法。在方丈石室揣摩無量佛法、拈花禪境(滄浪亭“印心石屋”),“禪依不二門”(留園“亦不二”亭),去尋覓禪宗“無住、無執(zhí)”境界,心游空寂,無掛無礙,獲得“大自在”,在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領(lǐng)悟禪悅。
蘇州園林在內(nèi)涵意蘊上都浸透著中華文人的主體情致,優(yōu)游倘佯其間,仿佛置身于深山幽谷、穿行于桃源阡陌,能感受到騷韻、禪味、玄理,也能感受到中國古代文人的感慨隱憂。編輯/林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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