鎢礦暴利難掩生態隱患

7月24日，新華社“新華視點”欄目《上市公司攔河排污政府部門違規“讓道”——江西章源鎢業截斷三條河流筑壩排污調查》報道指出，崇義章源鎢業股份有限公司(章源鎢業，002378)攔河筑壩排放尾砂廢水，對當地生態安全構成直接威脅，引發部分群眾質疑和不滿。這是繼2010年3月上市之初陷入環保質疑的“世界鎢都”第一股——地處江西贛州的章源鎢業再次被曝“攔河排污”。

事實上，今年7月以來，輿論界對章源鎢業的排污與暴利等問題的披露接二連三。受此影響，雖然章源鎢業曾一度停牌，但是經過其簡單澄清并否認排污問題后，看似掀起的冰山一角亦奇跡般地遁于無形。

暴利夾雜著血色

開拖拉機進山，開寶馬出山，鎢礦老板的暴富程度可謂異常驚人。據調查者稱，如今，在九曲十八彎的江西贛南的鎢礦山路上，不時能看到一輛輛轎車飛馳而過，這是鎢礦礦山的老板們去看望自己的“印鈔機”。現在鎢精礦價格高昂，開著豪車的老板去得更勤快了。

數據顯示，8月初，中國黑鎢精礦重回15.7萬元/噸年內高點，較2011年年初價格上漲40.9％；2011年1－7月，鎢精礦均價13.6萬元/噸，較2010年均價上漲56.8％。如不考慮價格浮動因素，目前國內鎢精礦的毛利率一般可以達到40％。據知情人士透露說，私營老板1億多元拍下經營權，按照每天出30噸鎢精礦，以鎢精礦2011年3月12萬多元，噸的價格計算，每月產值超過1.08億元，扣除所有開支，不用半年即可收回所有成本，然后一個月可賺1億元。

7月27日，章源鎢業于發布的業績快報顯示，2011年上半年該公司營業利潤為1.5億元，同比增加126％。亦在7月，2011年3000中國家族財富榜出爐，章源鎢業董事長黃澤蘭家族財富103.77億元，排名財富榜5l位。此前，作為章源鎢業第一大股東和實際控制人，黃澤蘭以121億元的財富位列2010年福布斯中國富豪榜第45位，成為江西首富。

事實上，黃澤蘭做鎢礦算是后來者。黃澤蘭于1955年7月出生，系江西省崇義縣客家人，從小生長在贛南的大山里，11歲開始放牛做農活。1982年2月參加工作，高中文化。1989年6月，黃澤蘭與合伙人東拼西湊借到5000元錢，在祟義縣關田開挖了第一個礦窿。經過幾番摸爬滾打，黃澤蘭慢慢掌握了一整套礦山開采的經驗，掘出了一桶桶“鎢金”，逐步成了當地有名的“冒富大叔”。

與黃澤蘭一樣，靠鎢礦道上發家暴富的故事雖然有聽聞，但畢竟是少數。可這些少數鎢礦暴富者卻帶動了更多民間投資人的血拼。然而，由于一些地方政府對鎢礦山經營權公開拍賣的價格動輒數千萬元乃至上億元，資金不足的民間投資人只好選擇分包模式，即從國營鎢礦或像章源鎢業這樣的大公司買下某個區域鎢礦山的經營權，共享掛靠企業的探礦權和采礦權證。

曹為民與鄒小玲等9人就是這類民間投資者，當他們2007年承包石雷鎢礦棕樹坑工區后，原以為此礦屬于章源鎢業，背后大老板是黃澤蘭，樹大好乘涼，他們押上了自己的全部積蓄。但萬萬沒想到，2008年12月，章源鎢業石雷鎢礦棕樹坑工區發布了一紙通知，以金融危機鎢精礦價格過低為由，要求各承包組停產；2009年2月，曹為民等人被要求解除承包合同；同年3月，章源鎢業拆除了礦區相關設施，并停止供應炸藥雷管等火工材料。至此，曹為民等人的鎢礦發財夢破滅，幾百萬元的投資打了水漂，開始了長達兩年的上訪、投訴之路，至今未果。

事實上，在稀有資源越來越值錢的時代，中國鎢礦道上的利益爭奪戰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在江西、湖南、廣西等地的鎢礦道上，雇傭“砍刀隊”護礦山不再是謠傳。據知情人士透露說，他表哥在的廣西某家鎢礦，礦主“為了保護礦山不被盜采和搶奪，請了幾十個打手，人手一把砍刀，每天在礦山上下走來走去”。同時，合伙開鎢礦因利益起沖突砍傷其中一方的事件亦有公開報道，為開鎢礦強占農民土地并動用黑社會力量砍傷不服從農民的事件，在微博等網絡帖子上也有披露。

排污問題黑白難分

毋庸置疑，鎢礦在人類照明史上功不可沒。更不可否認，中國鎢礦儲量與產量均居世界首位，鎢礦暴利在制造富豪的同時，也滋潤著地方財政，出口強勢的黑鎢精礦更貢獻著所謂的中國GDP，但因過度開采引發的環保隱患卻日趨嚴重。

據新華社7月24日報道披露，章源鎢業旗下淘錫坑鎢礦、新安子鎢錫礦、石雷鎢礦和天井窩鎢礦等4家礦山中，前3家礦山都存在截取河道排放尾砂廢水的現象。受此影響，章源鎢業自7月25日開市起臨時停牌；7月27日晚間，章源鎢業發布公告澄清，其各礦山尾砂壩庫和尾礦庫不存在重大環保和安全隱患，但其下轄新安子鎢錫礦及石雷鎢礦的尾礦庫項目中，未及時報請審批，公司將盡快完善相關河道管理部門的審批手續。7月28日，章源鎢業股票復牌。

此前的7月10日，《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在章源鎢業淘錫坑礦采訪被阻的消息曾引起熱議。為此崇義縣7月12日成立聯合調查組調查后稱，網絡上反映的媒體記者“遭幾十名工作人員團團圍住，沒收采訪人員隨身攜帶物品、限制人身自由”等情況均不屬實。至此，章源鎢業排污等事卻未像央視所做的調查報道一樣引起高度關注與全行業排查，而是涉事企業增資換新帥。8月2日，章源鎢業董事會發布公告稱，章源鎢業已于7月26日完成了工商變更登記手續，注冊資本由29996萬元變更為34996萬元，法定代表人變更為黃世春，其他工商登記事項不變。有人質疑，難道在其背后還隱藏著更多利益捆綁者?

公開資料顯示，現任章源鎢業董事長黃澤蘭，身兼多職，頭上不缺光環，既系江西省政協常委、贛州市人大代表，又擔任中國鎢業協會主席團主席、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協會理事等職。先后榮獲“2005年度全國勞動模范”、“中國優秀科技民營企業家”、“2007年度江西省礦業經濟突出貢獻獎”等諸多榮譽稱號。

據新華社記者的調查，章源鎢業嚴重破壞環境，損害群眾健康，危及防汛抗洪的截河“逆行”，得到了當地政府的縱容。這其實不難理解，章源鎢業是祟義縣的納稅大戶，該縣的財政收入25％來自這家公司。犧牲環境保增長，交了污染補償款后繼續污染，如今也是不少地方的為政斂財之道。

對于為何審批企業截取河道筑壩排污的問題，崇義縣水利部門有關負責人稱，因為章源鎢業委托第三方編制了廢水處理方案，資料齊全，沒有辦法不批復。但江西省人大環境與資源保護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龔三堂認為，“沒有環評，政府部門就依據企業提交的廢水處理方案，批復同意企業開鑿山體、截河排污，這是典型的為企業利益、稅收增長無視環保的行政亂作為。”

生態惡化即是力證

事實往往勝于雄辯。據新華社報道稱，章源鎢業旗下位于大余縣的石雷鎢礦區，左拔河被攔腰截斷，流經礦區的河道成了尾砂庫，庫內積滿了廢水，岸邊被尾砂廢水淹過的樹木已枯死，沿尾砂庫往上走，一座選礦場臨河而建，工人正分選礦石，原有左拔河河道上廢渣堆積如山，堵塞嚴重50多米高的石雷鎢礦尾砂壩高懸山腰，壩下不遠就是住著1900多人的左拔村。

當地村民反映，這個尾砂壩曾出現裂縫和滲水。雖然已采取措施處理，但“人住在山腳下，尾砂庫建在山腰上，每逢下大雨睡覺都不踏實，最擔心的就是垮壩”。左拔村上千畝農田灌溉用水就是尾砂庫排放的，水稻比鄰村的矮一截，糧食也減產了。有村民說，“我們把米拿去賣，人家聽說是左拔村的，不敢要”。一位承包魚塘的左拔村農民說：“河流被截排污后，我養的魚不時死亡，感覺是水出了問題。”

對此，龔三堂分析指出，“截河而建的尾砂壩庫就像一個人為的堰塞湖。”一旦發生洪災，壩庫內的尾砂廢水往下排，可能形成泥石流，污染下游水質，破壞生態環境。更何況，包括鎢礦在內的稀土等資源礦產的開發利用占用了大量的土地，造成大面積的水土流失，更易引發泥石流。如江西贛州都鐵山垅鎢礦隘上礦段1985年以來多次發生泥石流；1996年6月，贛州市定南縣巋美山鎢礦因采礦棄土、棄石發生滑坡，死7人，毀礦棚4間。

早有冶金地質行業專家與學者發表論文指出，人類從地表和地表深處開采出巨大數額的礦石和圍巖，改變和破壞了地球表面和巖石圈的自然平衡，使地質環境不斷地改變和惡化，給生產建設和人民生活帶來了很大的危害。在中國，鎢礦過度開采與不合理的布局造成的危害正日益凸現。

事實上，早在今年3月，國土資源部已正式發文，確定2011年全國鎢礦開采總量控制指標8.7萬噸(W0365％)，同比增加7000噸，增長8.75％。并明確指出，2012年6月30日前，原則上繼續暫停受理新的鎢礦、銻礦和稀土礦勘查、開采登記申請。在此要求下，目前各地已展開鎢礦業等相關整治工作，但愿能切實顧及到當地百姓利益并考量生態環境，而不是唯利是圖，瞞上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