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都北京,“溝域經濟”已成為城鄉間倍受關注的熱點詞匯。
這一由北京山區農民利用山區溝域內的自然景觀、歷史文化遺跡和產業資源基礎,自發探索實踐的山區發展新模式,在政府引導和介入下,得以打破行政區域界限,對山、水、林、田、路、村和產業發展進行整體科學規劃,進而成為了農民致富增收的新路徑和市民休閑的新空間。
如今,溝域經濟正在由星星之火呈現燎原之勢。據政府公開發布的信息顯示,目前,北京全市具備發展溝域經濟條件的溝域達229條,其中已經具備一定規模并起到示范帶頭作用的溝域17條。似乎一夜之間,北京山區皆“溝域”,每條溝域皆談“溝域經濟”。
繁榮背后隱含的是溝域所在政府和投資商的建設沖動,一些條件并不具備的溝域紛紛大興土木,一些原本有利于持續發展的爭論也被擱置一邊。盡管每條溝域在新舊交替中都存在成功的可能,但當下的現實注定其數量將是極少部分。此時此刻,更應該保持清醒頭腦,辯明社會各界對于溝域經濟發展爭論的是非曲直,認清溝域經濟發展存在的現實問題,在解決問題的同時選擇一條適合自身特點的科學路徑。
供需失衡
溝域經濟得以破繭而出,既是山區在生態涵養約束下追求自身發展的積極探索,也是市民休閑需求迅速擴大的客觀需要。曾有政府人士如此表示,城區的游客對山里的生態環境、休閑觀光、民俗旅游、基礎設施越來越滿意,山里的農民對未來的發展更是充滿了信心和憧憬。
的確,溝域經濟全面提升了山區的發展水平,既轉變了發展方式,也創新了發展模式,順應了發展趨勢。據資料顯示,2009年山區農民人均年收入首次突破萬元大關,達到10518元,山區95%以上的宜林荒山實現了綠化,林木覆蓋率達到了71%,1153萬畝生態林年增碳匯967萬噸,山區77%的水土流失面積得到治理,2010年山區民俗旅游村共接待游客2160萬人次,占10個遠郊區縣旅游人數的88%。
上述數據勾勒出了溝域經濟的發展成果,但年游客2160萬人次這一數據卻應引起人們高度注意。試想一下,2160萬人次涌入山區會是一個多么恢弘壯觀的場面。
正是出于對“發展溝域經濟——大量人車涌入——破壞生態環境”的這種擔憂,一些反對溝域經濟發展的聲音開始社會上出現。說到底,山區是北京的生態屏障,發展溝域經濟必須在生態環境持續優化的基礎上才有價值,否則不如不發展。
簡單地反對發展,肯定不是山里人,不知道山里人為生態涵養承受的付出。理性地看:城鄉互動之所以出現這一局面的根本原因還在于供需關系的嚴重失衡。因此,根治“供需失衡”才是解決溝域經濟要不要發展的關鍵所在。
其實沒有人懷疑溝域的未來發展潛力,在鋼筋水泥中工作生活的北京市民周末到山區放松心情,已經是大勢所趨。而在北京建設世界城市的進程中,山區不僅僅對北京市民,可能還會對世界各地來北京的人們充滿誘惑,溝域發展依托的休閑市場將只會擴大,不會縮小。
事實上,溝域經濟經過近幾年探索發展,如今正處于一個關鍵的發展階段,由于此前大多由山區自發形成,各界對市場的估計不足,溝域特點趨同已經成為制約其發展的重要瓶頸。
改變的時機已經到來,17條示范溝域的發展經驗告訴我們,200多條溝域啟動建設切勿一哄而上,只有各自都依據自身的資源條件突出不同的主題,以主題和檔次去針對不同的游客群體,最終才有可能實現各自的可持續發展路徑。
這其中,有一個現象也應引起注意,如今隨便翻出一條溝域的規劃藍圖,幾乎都清一色致力于“高端”發展,但如果一夜之間北京的山區涌現出200多個高端區域,能不能都吸引到相應的高端人群去休閑又將是個棘手問題。
很顯然,面對供需失衡顯現出的巨大市場,溝域的建設者們只有因地制宜、統籌考慮,才能找準解決問題的切入點。
謹慎“國際化”
當“虹鱒魚一條溝”、“十渡”、“櫻桃溝”等等被人們所熟知的溝域,周末變得比城區還擁堵之時,拋開供需失衡的現實矛盾不說,更多的指責指向了其規劃的短視、理念的落后。
“國際化”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堂而皇之地進入到溝域經濟主政者的建設視野,不管是規劃、理念、設計、建設、市場研究等等,“國際化”幾乎無孔不入。
而為了能夠搭上“國際化”的快車,除去北京市優選的幾條溝域每年面向世界開展規劃方案征集之外,一些并不被看好的溝域也在積極探尋適合自己的“國際化”道路。
外來的和尚能否念好北京這部經還有待觀察,但從山區主政者們提出的幾個接軌上,去反向解讀溝域經濟的幾個“國際化”關鍵指標,或許能為我們找出答案。
一種是理念接軌,理念接軌本身并沒有問題,但要充分考慮地區之間的文化差異,對于溝域經濟依托的休閑經濟,國外的先進理念往往是建立在提前消費或者過度消費的前提之下,事實證明這已經讓發達國家自己深受其害,不知對于中國會產生怎樣的化學反應。因此理念接軌雖值得思考,但仍有待與現實結合的研究。
再者是規劃接軌,支持者認為避免今后溝域發展的趨同,要從起步階段的規劃上引入國外的先進經驗。但他們忽視了北京市委常委牛有成曾經說過的一段話,“北京市山區面積1.04萬千米,占全市國土總面積的62%,在京、津、滬三大直轄市中是獨特的,在世界各大國首都中也是少有的?!痹囅胍幌拢澜缟儆袆t意味著國外也缺乏對這類區域的規劃經驗,沒有經驗不知接軌又從何而來。
而具體到設計接軌,其引入國際化的依據更多的是希望利用國際化的思維緩解人車的擁堵,但2160萬人相當于歐洲幾個國家的總人口,相信他們從概念上都搞不清楚數量到底有多龐大,其設計出的方案能否適用更值得商榷。
事實上,站在明天謀劃今天,用前瞻性的眼光、戰略性的思維,促進山區的可持續發展,從這個角度出發去看待溝域經濟與國際的接軌,還需要從理論與實踐層面繼續探討。
正如市委常委牛有成所說,用國際化思維謀劃溝域經濟發展,一方面要切實以人為本,幫助農民形成新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另一方面,要從基礎設施城鄉一體化、一二三產業有機融合、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等方面著手,把山區建設成為“山會招手、水會唱歌、樹會說話”的生態優美新山區。
資金困局待解
打開溝域經濟崛起的路線圖,基礎設施要重建,社會資本要引進,農民觀念要轉變,在山區經濟發展方式的重構中,基礎設施建設被視作是溝域發展的基礎保障。
這一固化的觀點,構成了“溝域經濟”的一大困境。
在北京溝域經濟發展的格局中,幾乎所有的溝域都如同嗷嗷待哺的“幼鳥”,只待上級政府完善其水電路等基礎設施,使其具備招商引資的條件。
當然,建設基礎設施、提供公共服務確系政府職責所在。問題是,當北京所有的區域、產業發展都需要資金之時,對于“資金需求量大、覆蓋范圍較廣、涉及領域較多”的溝域經濟,政府顯然難以拿出足夠多的資金用于其基礎設施條件的改善。
但無論如何,當一個新的經濟發展模式興起之時,政府或多或少都會提供相應的建設資金??梢韵胂蟮贸?,如同政府對待其它新興區域或者產業的發展初期一樣,“建設一批、儲備一批、樣板先行、梯次推進”的政府支持方式仍將在溝域經濟發展的現階段得以沿用。換言之,政府能夠給予溝域經濟發展的資金是有限的,雖然全市有200多條溝域具備條件,但真正能夠獲得政府資金支持的或許只是極少部分。
還有一個不利于溝域發展的信息是,盡管市里為支持某些區域發展,設立了諸如發展基金、產業基金、專項資金等等融資手段,試圖緩解類似溝域區域的建設瓶頸,但仔細分析之后就會發現,其實并沒有多少資金渠道能夠與溝域經濟實現連接。
這正是今天溝域經濟面臨的復雜性,因此,對于大部分試圖發展溝域經濟的區域來說,爭取建設發展的第一筆基礎性資金還需另作他圖。
其實,在資金籌措上,也有一些溝域進行了成功探索。被外界廣為認可的成熟模式是,通過資源使用權的置換,如山的開發利用權,以此引入社會資本對整條溝域的基礎設施和產業發展集中打造,如此一來的好處有兩個,既可以解決先期的建設資本,還能使溝域從一開始的規劃建設就能確立起明確的產業發展方向。
盡管這種探索對于某些溝域而言具有借鑒意義,但由于溝域發展的條件不同、社會資本對此的認識不同,在實際運用中仍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產生,能否全面推廣還要慎重。
事實上,“投資山區,錢途無量”早已在投資者之間形成共識,政府所要做的,不僅是繼續加大山區溝域基礎設施投資,還應通過政府投資引導打消投資者對山區投資回報周期長、發展理念差、人員素質低等諸多心理障礙,更應該對社會資本進入溝域經濟的政策環境進行系統的優化。
在這種背景下,政府投資引導基金被認為是撬動社會資本參與溝域經濟建設的有益嘗試,而北京市為支持重點鎮發展設立的北京小城鎮發展基金、為推動首鋼轉型發展設立的新首鋼服務基金等等成功先例,也為溝域經濟跨過資金這道“坎”,真正從理想走向現實,提供了可資借鑒的樣本。
勿庸置疑,北京的溝域經濟正處于“草色遠看近卻無”的早春時節。表面看來是大路平坦,但走近了或許才發現有很多礁石和險灘。如何做出正確的選擇,不僅僅考驗著各條溝域的直接主政者,也同樣考驗著社會資本,及市區政府的智慧。
(作者:中國人民大學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