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法律解釋目標爭論的看法

2011-12-31 00:00:00關亞輝

決策與信息·下旬刊 2011年7期

摘要法律解釋是一種司法適用過程中的普遍現象，它的產生是法律發展進程中的必然。在歷史上關于解釋目標的爭論有主觀說、客觀說及折中說三種。通過分析主觀說及客觀說的各自存在的固有弊端，堅持折中說的立場，此學說能夠有效的、周全的考慮兩種學說的缺陷，有效地適應現實的生活，利于社會的發展。

關鍵詞法律解釋主觀說客觀說折中說

中圖分類號： D616文獻標識碼：A

在大陸法系中，成文法是法律的主要表現形式，或者說是主要的法律淵源。那么，在司法過程中，如何對法律條文進行運用就成為了人們此刻關注的重點問題。我們通過現實的調查、觀察了解到在司法實踐中法律解釋的現象非常普遍。甚至有些人聲稱法律運用的過程就是法律解釋的過程，我們先不說這種說法是否正確，但最起碼反映了一個現象，即：法律解釋是一個現實的問題，不僅僅是學者們憑空想象出來的一套理論，幾乎大部分的案件當中都會存在著這種方法的運用。因此，我們需對法律解釋進行理論上的探討。

一、何謂法律解釋

關于法律解釋的定義，不同的學者會給出不同的答案。例如，拉倫茨說“法律解釋就是法律人在規范語句的諸多說明的可能性中，選擇一種比較正當的意義。”“法律的解釋是科學地闡明法律規定的內容與涵義，確切地理解法律規范中所體現的統治階級的意志，從而保證法律規范的準確適用。”“法律解釋是指對特定法律規定意義的說明”。從廣義講，法律解釋包括對憲法、法律和法規的解釋，從狹義講則不包括對憲法的解釋。“法律解釋既是實施法律的一個前提，也是發展法律的一個方式” 。德沃金說“法律是一種闡釋性的概念”。當然，德沃金在這里所說的法律闡釋，主要指的是普通法國家中的“法官們應以闡釋其他法官判斷什么是法律的實踐，確定什么是法律”的活動。而在大陸法國家，法律解釋主要指的是對制定法的解釋。其中，作為解釋對象的法律被稱之為“法律文本”，而通過解釋所產生的語言結果被叫做“解釋命題”。法律適用的過程就是法律解釋的過程，這主要是從詮釋學的角度出發，認為法律解釋本身是一個存在的范疇，如果要探討法律解釋的意義，那么將是毫無意義的，因為解釋本身就說明了一切。而從法律論證的角度來說，法律解釋只是提供正當性的其中一個理由。雖然是不同的學者給出了不同的定義，但是我們需看到這些不同的定義都是從不同的角度來探討的，有的是從解釋的對象的角度，有的是從解釋的范圍的角度，還有的是從解釋方法的角度，甚至是詮釋學或者論證的角度。然而，作為法律人所探討的法律解釋必須是法學范圍內的。是從法律淵源到提供判決的大前提之間的方法，它主要是用來填補人類思維跳躍性的，是一種轉換的工具。因此，我們認為可能爭議性最小的定義似乎是：法律解釋指的是對實定法（此處實定法是廣義的概念）規范性涵義的說明。

二、法律解釋的目標之爭論

法律解釋的目標是指解釋者通過對法律條文、立法文獻以及附隨情況進行解釋，所欲探究和闡明的法律規范之法律意旨。在歷史上主要有“主觀說”與“客觀說”這樣兩種學說。主觀說以探究歷史上立法者的心理意愿為解釋目標，其賦予立法者的調整意志以決定性作用。19世紀，此觀點在大陸法系法律解釋理論中占據統治地位在德國，潘得克頓法學的集大成者溫德夏特認為，“法官之職責，乃在根據法律所建立的概念體系，作邏輯推演，遇有疑義時，則應探求立法者當時所存在的意思，予以解決。要求解釋，均應以立法者當時的意思為依歸”。英國學者布萊克斯通指出:解釋制定法應當理解立法者的意志，而最正當合理的理解立法者意志的方法是用最可能的符號查明其立法時的意圖。

主觀說認為，法律是一個全知全能、邏輯自足而且自我封閉的規范體系，不存在任何漏洞。法律解釋無非是這樣一個過程:從條文中每一語詞的確定概念出發，經過嚴格的“概念計算”確定該條文的含義，而以該條文為大前提作邏輯三段論推理而獲得對具體問題的處理。在這個過程中，解釋者不應有任何自己的價值判斷，有關法外的因素如政治、經濟、道德等的考慮均應加以排除，而只能去探求立法者的原意。即使立法者意圖是不合理的和不公正的，解釋者也只能堅持這種不合理、不公正，而不能去更改。同時，堅持立法者意思說也是維護法的穩定性的要求。只要法律解釋者趨向于立法原意，執法機關的裁判或決定就不會捉摸不定，也就不會導致法律的濫用。

客觀說以解析法律內存的意義為目標，即法律的意志，認為法律在立法者頒布之后就脫離出來并從此獨立，這樣立法者的意志便無關緊要。從十九世紀末開始發展，在他們看來，法律的公平正義價值優于法律的安全穩定價值，法律解釋的一個重要意義就在于克服法律為追求穩定安全而形成的僵化、保守、缺乏公正的局限性。為了使法律能夠更具適應性，保證其適用得到公正結果，法官在適用法律時，必須根據實際情況對法律作出解釋，解釋法律必須緊密聯系解釋時的社會實際來闡明法律意義，而不能拘泥于法律制定當時立法者事實上的意思。客觀說認為：法律自從頒布時起，就脫離了原有的立法機關成為一個獨立的客觀存在物，因此具有了自身的含義。主觀論的代表學者有溫德施雷德及比爾林，菲利普#8226;黑克，客觀說的代表則有克勒，賓迪希及瓦赫、拉德布魯赫，紹爾及賓德爾。

三、我們的看法

我們認為兩種觀點都有其部分合理性，首先“主觀說”考慮到了立法者的意志，法律畢竟與自然法則不同，它是由人類為人類所創造的，法律背后隱含了參與立法之人的規定意向，其價值追求以及對于事物的考量。還有一種考慮可能是出于權力制衡的需要，如果法律適用的人根據自己的立場去解釋法律的話，他就成了立法者還是使用者，這樣的情形是不利于權力的制衡的，也是現代許多三權分立的國家所避免出現的權力分配不均衡的現象。其次，“客觀說”的理論主張，我們認為最大的優點在于其實效性，其將逾越立法者當初的預期，著眼點在于法律的客觀理性。實效性注重在現實社會中的效果，法律解釋的目標應該與現實相接軌，堅持法律的客觀性，不僅僅局限于歷史上的立法者之意志的體現，可以很好地使法律本身能夠適應發展變化的社會生活。這一點我們認為與美國的現實主義法學的理論主張相似，他們也同樣強調法律在社會生活中的現實生活。霍姆斯的經典名言“法律的生命不在邏輯，而在于經驗”從某種程度上即體現了這一點。那么，兩種理論都存在有缺陷的一面，對于主觀說而言，過于強調立法者的主觀意志，將不利于法律在現實社會中的運用，同時，立法者的意志并不一定能夠獲得正確的認識，還要結合立法資料以及附隨文獻等歷史性材料，而這些材料如果本身就需要解釋的時候，這樣就會陷入一種無窮的循環。如果這些材料本身收集困難或者對其也要解釋，那么務必也會帶來巨大的社會成本，同時對于法律所要追求的效率一面來說，也是不利的。對于客觀說，該說雖然很好的解決了其實效性功能，正如學者拉德#8226;布魯赫所言：法律猶如航船，雖由引航者引導出航，但在海上則由船長指揮，循其航線而行駛，應不受領航者支配，否則將無以應付驚濤駭浪，風云變幻也！但是，如果完全按照解釋者自己的主觀認識，拋棄立法者的立法原意的話，那么這樣的結果可能就是偶然性的，常常也是主觀的。因其往往融入了判斷著的主觀價值，這與近代法治理念是不符合的。

因此，我們堅持將兩者結合起來，采取一種折中的方法來解釋法律，折中說是將以上兩中學說的觀點結合起來，在具體解釋中，既考慮立法者的規范意圖、目的和價值判斷，也在立法者的意思無法認知或對社會新情勢所生問題未提供解決基準的場合，確認現在法律適用最合目的之意義因而將各種可能的解釋因素予以綜合考慮。如臺灣學者王澤鑒認為：“法律解釋的目的固在解釋客觀化的法律意旨，但是法律意旨的探求仍應斟酌立法者具體的規范意思、價值判斷及利益衡量，不能完全排除立法者意思于不顧。在此意義上，法律解釋實乃屬結合客觀意旨與主觀意思，致力于實踐正義的一種過程。” 有人提出，折中說的觀點最終仍然會歸結到主觀說或客觀說的立場，所以不存在所謂的折中說。我們認為這一說法有待探討。因為盡管在最終結果上，必然只會得出一種結論，而這種結論可能是與兩種主張的一種相近或者一致，但是這不能夠成為否認折中說存在的真正理由，折中說在考慮方式上也是折中的，也就是說它沒有拋棄任何一個學說，而是一種綜合的、全面的思考。它的意義不僅僅在于結果的體現，同時也是一種進程上的體現。一方面，法律既然是立法者制定的，是立法者意志的體現，那么就不可能完全不考慮立法者而憑自己的理解去解釋法律，即便這樣做是與現實的社會很好的結合，有其適用的一面，但是，所有的法官都這樣的話，那真的將會成為一種“法官造法”的現象，而且真正意義上的立法將是無立足之地。另一方面，我們認為只考慮立法者的主觀意識，而不去結合現實的問題，這樣的法律將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與價值。法律解釋的最終目標只能是：探求法律在今日法秩序的標準意義。在不同的時代人們的欲求可能是不相同的。通過對兩種學說產生的背景我們可以了解到，在社會發展迅速，經濟改革的時代，客觀說更能適應社會的需求，更有利于解決現實的問題。而在社會變化緩慢的時期，也許主觀說也有存在的空間。然而，我們現在的時代是一個經濟高速發展的時期，各種新生的事物較多，另外，許多經濟發展帶來的問題，也不是立法者能夠預料到的。因此，有人會認為采取客觀說的立場或許更好，但是我們必須意識到無論時代怎樣發展，對于法律，我們不能武斷地拋棄原有立法者的意志，畢竟它是法律穩定性的一個重要因素，是社會秩序的一種體現，它所提現的法的安定性價值是我們不容忽視的。

四、結束語

基于以上分析，我們認為采取折中說的觀點，一方面能夠照顧到法律的穩定性，尊重立法者的原意，以避免法律被任意的解釋所造成的尷尬局面。另一方面，堅守法律自身之含義，通過解釋以適應現實社會之生活，滿足現實社會之需要。能夠有力地推動社會的發展，減少不必要的社會爭端，同時減少“合法不合理”之現象的出現。法律是一種工具，最終的目的始終是人。當然這個工具不能被人隨意的操控，必須把握一個非常關鍵的“度”，這個“度”就是在主觀與客觀之間的衡量。在現實社會中雖然不存在一個量化的標準，但是堅持折中的信念，考慮具體的情況，依然能夠實現一個“既合理又合法”的判決。

（作者：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研究方向：法學理論）

注釋：

[德]拉倫茨.陳愛娥譯.法學方法論.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85頁.

孫國華.法學基礎理論.法律出版社.1982年版第296頁.

沈宗靈主編.法理學.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第420 頁.

舒國瀅.法理學導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6月版，第234/235頁.

[德]拉倫茨，陳愛娥譯.法學方法論.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197頁.

轉引自王澤鑒.法律思維與民法實例.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219頁.

[德]拉倫茨，陳愛娥譯.法學方法論.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199頁.

參考文獻：

[1][德]拉倫茨，陳愛娥譯.法學方法論.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

[2][英]H.L.A. 哈特，許家馨、李冠宜譯.法律的概念.法律出版社2006年6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