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知識產權請求權

摘 要 知識產權請求權的內容主要包括停止侵害請求權、排除妨害請求權和消除影響請求權。知識產權請求權與物權請求權在內容上有部分重合，但并不完全一樣，物權請求權的理論并不能完全適用于知識產權。本文從知識產權請求權的內容入手，試分析知識產權請求權與物權請求權、知識產權損害賠償請求權的區別，以確立知識產權請求權。

關鍵詞 知識產權 物權 請求權 損害賠償請求權

中圖分類號： DF523文獻標識碼：A

知識產權作為一種法定的私權，已經被各國立法和司法實踐接受和認可，作為其主要救濟手段的知識產權請求權就應然而生。知識產權請求權是指知識產權權利的圓滿狀態受到侵害或有侵害的危險時，權利人為了保障其權利的圓滿狀態和充分行使，請求他人為或不為一定行為的權利。其功能和目的是防止知識產權受到妨害，使權利恢復圓滿狀態。 本文試從知識產權請求權的具體內容著手，分析知識產權請求權與物權請求權的、知識產權請求權與知識產權損害賠償請求權的異同，以確立知識產權請求權。

一、知識產權請求權的內容

如前所述，知識產權請求權是對義務人不履行法定義務時為保障知識產權權利圓滿實現的一種救濟措施。此種請求權既可以針對正在進行的現實的侵權行為，也可以針對即將發生的潛在的侵權行為，以及雖然未受到侵害但對權利存在有現實侵害危險的，都可以請求停止侵害、請求停止侵害的預備行為或者消除侵權危險等，以阻止現實的或潛在的侵權行為的進行或發生。由于部分知識產權，如著作權等具有人身性質和財產性質的雙重屬性，因而其請求權和實施具體措施也帶有此種特殊的性質，但其目的都是為了排除對知識產權任何形式的妨礙。停止侵害、排除妨礙等既是知識產權請求權追求的目的和結果，也是此類請求權的最終實現，同時也是行為人應當承擔的民事責任形式。

知識產權請求權的具體內容應當包括停止侵害請求權、排除妨礙請求權、消除影響請求權。停止侵害請求權是指知識產權權利人對正在侵害其知識產權的侵權人所享有的要求其停止侵害的權利。停止侵害請求權的構成要件有三個：一是侵權行為客觀存在，侵害行為主要是未經權利人許可，行使或利用權利人對專利、商標或作品的專有權利；二是違法性，判斷行為的違法性，就是確認有無違法阻卻事由；三是因果關系，權利人正在受到的侵害是由侵權人的侵權行為造成的。在現實中，當侵權行為發生后，權利人到司法機關追訴侵權人，其首要的請求是確認權利后要求侵權人停止侵權活動，以免損失的進一步擴大。因此，只要侵權事實成立即可要求停止侵害，不需要具備主觀條件，如故意、過失。權利人所要證明的是，損害已經實際發生而且還將繼續下去，或者有發生損害之極大可能性。

知識產權受到侵害后，即使采取任何形式的補救措施也不一定能完全恢復，因此，預防侵權比權利受到侵害之后才予以制止并尋求補救要重要的多。排除妨礙請求權是知識產權人于他人有侵害知識產權的可能時得請求防止其侵害的權利。排除妨礙請求權成立的關鍵在于存在侵害之虞。判斷是否存在侵害之虞有主觀說和客觀說兩種標準。主觀說認為，只要有侵害知識產權意圖就構成有侵害之虞。客觀說認為，只有客觀上非常明顯的情況下才能判斷存在侵害之虞。筆者比較贊同客觀說。主觀說認為只要有侵害之意圖即構成有侵害之虞，而侵害之意圖是人內心的想法，是很難認定的，以此來判斷是否有侵害之虞，在一定程度上對可能的侵權人有不公正的嫌疑。要判斷是否有侵害之虞，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客觀行為，比如是否有為侵權行為做準備等等。

由于知識產權客體的非物質性，知識產權權利人擁有知識產權專有專用權，但卻不可能對知識產權進行占有。當知識產權遭受侵害后，必須借助消除影響請求權的行使才能使知識產權的圓滿狀態得以恢復。消除影響請求權是指知識產權人據以要求侵權人采取一定的措施消除由于其侵權行為而給知識產權人所造成的不利影響的權利。如要求侵權人在媒體上公開就侵權行為道歉，對侵權事實予以說明以恢復商標權人的商標信譽等。

二、知識產權請求權與物權請求權的比較

從知識產權請求權的內容來看，其與物權請求權的內容有許多交叉部分，如停止侵害、排除妨礙、消除影響，這些同時也是物權請求權的內容。有人主張，侵犯知識產權的請求權直接套用物權請求權的理論即可，而沒有必要再提出知識產權請求權，以免造成請求權體系的混亂。但是，筆者懷疑的是，物權請求權理論真的能完全適用于規制知識產權侵權行為嗎？

物權請求權是指物權的圓滿狀態受到妨害或有被妨害之虞時，物權人為恢復其物權的圓滿狀態，得請求妨害人為一定行為或不為一定行為的權利。 基于物權的直接支配性和保護之絕對性，恢復原狀和返還原物必然是物權請求權的應有之義。但與一般的財產所有權不同，知識產權所有人并不能援用請求恢復原狀、返還原物之傳統民事救濟措施。 知識產權是權利人對知識產權客體的專有專用權，而不是像物權人那樣對權利客體擁有掌握控制權，知識產權人不能對權利客體進行實際的控制，而侵權人也無須對權利客體進行掌控就可以達到侵害的目的，在實施了侵權行為后，知識產權的客體本身也不會有任何的損耗和變化，被侵害的是權利人對客體專有專用的權利，對該種權利的侵害無法通過有形的“修復”而恢復原狀，因此，知識產權請求權中不可能有恢復原狀請求權。同樣的，由于對知識產權的侵犯不是對標的物的侵害，知識產權請求權也不包括返還原物請求權。請求返還原物是保護物之占有權能的方法，由于知識產權具有不同于有體物的特征，侵權人無須有形控制而僅憑“認識”即構成“占有”，這種知識或經驗的“占有”無法通過“返還”而恢復原有權利狀態。

可見，知識產權請求權的權能與物權請求權的權能并非完全重合，而存在許多差異，正是這些差異使得知識產權請求權有了存在的必要。確立知識產權請求權的范圍能避免在知識產權侵權中直接適用物權請求權的困擾，更好地保障知識產權權利人對其權利的圓滿狀態和充分行使。承認知識產權請求權在實踐中的成立和適用，并不是要把知識產權請求權與物權請求權割裂開，相反，物權請求權的理論始終是知識產權請求權的理論基礎，盡管知識產權有不同于物權的某些特性，但正如史尚寬教授所言，知識產權的這些特性“并不妨礙物權法原理對知識產權的擁有和行使的解釋，也不妨礙物權保護方法在知識產權中的適用。”

三、知識產權請求權與知識產權損害賠償請求權

以上所分析的知識產權請求權都是財產法上的請求權，沒有包括債法上的賠償損失請求權。知識產權請求權與損害賠償請求權是知識產權人尋求私法保護的不同手段，在知識產權私法救濟中，這兩項請求權的具體運行模式為：“假定權利人是自己利益和侵權事實的最佳判斷者，他可以選擇知識產權請求權或者選擇損害賠償請求權，也可以兩種請求權并用。”

雖然它們都是請求負有義務的特定主體為或不為的權利，但是，由于兩者的基礎是不同的法律關系，這兩種請求權在構成要件和歸責原則上均存在差別，它們發揮著不同的私法救濟功能。

首先，知識產權請求權和損害賠償請求權各自的基礎法律關系存在明顯區別。知識產權請求權的產生基礎是知識產權本身所形成的絕對權法律關系。這種絕對權具有專有的效力和排他功能，使得知識產權人能對抗任何人而保護其權利不受侵害。知識產權請求權依附于知識產權而存在，與該絕對權同命運，即隨著知識產權的發生、轉移與消滅而發生相應的變動。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知識產權請求權的權能是知識產權受到侵害或可能被侵害時權利人進行自我保護的手段。損害賠償請求權產生的基礎是當事人之間基于法律規定而產生的損害賠償之債的法律關系，即當知識產權受到侵害而當事人之間形成損害賠償之債時，權利人可以憑借由此產生的損害賠償請求權來救濟。損害賠償請求權是完全獨立的請求權，它不僅是債權的表現形式，也是債權的內容，損害賠償請求權不像知識產權請求權那樣對知識產權存在依附性，它并不隨著知識產權的產生、轉移或消滅而發生相應的變動。

其次，二者的構成要件不同，其中知識產權請求權的行使前提是侵權行為的發生或有受侵害之虞，之于知識產權人是否有損害結果則在所不問。知識產權請求權的行使不以實際損害結果的發生為前提。對于損害賠償請求權，則按傳統侵權的四要件來認定，分別是侵權人存在主觀過錯、侵權人的行為具有違法性、存在實際的損害結果、損害結果與侵權行為之間存在因果關系。可見，知識產權人遭受實際的損害后果是其行使損害賠償請求權的前提。

再次，二者的歸責原則不同。知識產權請求權是權利人對于其擁有的絕對權的救濟權利，當權利人在行使停止侵害、排除妨害的請求權時，適用無過錯責任的規則原則，在有侵權行為發生或是存在侵權之虞時，權利人無需證明侵權人是否存在過錯，就可以行使這兩項請求權，要求侵權人停止侵害或排除妨害。損害賠償請求權則適用過錯責任的規則原則，知識產權人在行使這項救濟手段時，需要證明侵權人存在過錯，也就是當侵權人有侵權的主觀過錯時，侵權人才需要承擔侵害賠償責任 。

最后，二者的救濟功能不同。不同的請求權救濟手段是基于不同的法律關系而產生的，所以它們在行使條件、行使方式以及行使的法律后果等方面均存在差異，對知識產權也具有不同的救濟功能：知識產權請求權的行使，是為了維護知識產權的絕對性和排他效力，恢復權利的圓滿狀態，從而保障權利的實現；而損害賠償請求權的行使，則是為了彌補權利人因他人的侵權行為而遭受的損害。

四、結語

我國現行的民事立法中，并沒有以請求權為核心來構建私權保護制度，而是將私權的各種救濟手段一并以“民事責任”表現出來，使用統一的構成要件（即通說所謂一般侵權行為的四要件說），混淆了知識產權請求權與損害賠償請求權的適用。因此，有必要將知識產權請求權與損害賠償請求權區別開來，確立知識產權請求權。而知識產權請求權的確立，將完善對知識產品進行保護的“權利鏈條”的設置，與知識產權共同形成權利人對知識產品進行專有控制的制度形態。離開了知識產權請求權的救濟功能，知識產權也就成了一項“空虛”的權利。我們能以知識產權請求權這一概念為基礎對知識產權的各種具體的防衛性保護手段（即停止侵害、排除妨害等）進行統一認識，從而使之與知識產權的進取性保護手段（即各項債權性質的請求權如損害賠償請求權）對應起來，共同構成知識產權的二元保護模式 。

（作者：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研究生09級研究生，研究方向：知識產權法、民法）

注釋：

任琳. 試論知識產權請求權的法律特征.中山大學學報評論，20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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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漢東．試論知識產權的“物上請求權”與侵權賠償請求權——兼論知識產權協議．第45條規定之實質精神．法商研究．2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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