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與銀行信貸的有效對接:濰坊銀行案例

摘要：文化產業是我國亟需發展的產業。九部門曾聯合制定出臺了《關于金融支持文化產業振興和發展繁榮的指導意見》，倡導各金融部門大力推進金融與文化產業的對接。濰坊銀行抓住機遇，先行先試，通過構建“四位一體”的多層次契約關系，對藝術品質押貸款存在的定價保真、變現、擔保和托管四個技術性難題實現了突破，成功發放了全國首筆藝術品質押貸款，完成了藝術品與銀行貸款的有效對接。這一金融創新為文化產業迅速發展提供了強力、可持續的金融支持。

關鍵詞：文化產業；藝術品：質押貸款

中圖分類號：F832.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2265(2011)10-0050-05

一、引言

文化與經濟融合產生的競爭力是一個國家最根本、最持久和最難替代的競爭優勢。現代世界經濟發展歷史表明，經濟發達程度越高，文化產業的支柱性作用就越明顯，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就越大。金融作為現代經濟的核心，推動和支持文化產業發展責無旁貸。藝術品作為文化產業的高端領域，近年來呈現需求急劇增長、交易市場活躍、占文化產業的比重逐年上升的發展態勢，對文化產業的拉動力日益明顯。但藝術品的真偽鑒定、明確價值以及保管儲存等方面的不確定性、波動性和風險性，很大程度上限制了金融資源的進入，不利于形成兩者利益共生和聯動的機制。2010年4月，中宣部、文化部和人民銀行等九部門聯合制定出臺了《關于金融支持文化產業振興和發展繁榮的指導意見》，倡導各金融部門大力推進金融與文化產業的對接，創新和開發適合文化企業自身特點的信貸產品。本文所研究的濰坊銀行藝術品質押貸款案例便很好地實現了藝術品與銀行信貸的銜接，對金融支持藝術品市場發展，活躍文化產業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二、國內外藝術品融資現狀

在歐美等發達國家，銀行業早已開展了藝術品的貸款、抵押業務，各種形式的藝術品投資基金給投資人帶來了更多的機會，早就將藝術品納入了理財產品。藝術品保險相當發達，保險公司和受保機構、個人都滿足了各自的投融資需求；藝術信托也有選擇地和藝術家合作，給藝術家提供特殊的金融服務；蘇富比等拍賣巨頭還提供藝術品質押的過渡融資服務等。可以說，國外以銀行、典當、信托、基金等為代表的藝術品質押融資市場已較為成熟，藝術品融資體系極為健全。相比較，國內的藝術品融資仍以拍賣、典當為主，質押融資剛剛起步，市場體系和制度構建尚不完善。在這兩種主要方式中，拍賣往往需要較長的運作周期，還要承擔流拍的風險，無法解決應急融資需求(鄧海平，2011)；典當雖然具有便捷的優勢，適合緊急、短期的融資需求，但典當機構自身能力的限制往往無法滿足融資規模的要求，而且相對息費較高(劉巖，2010)。因此，全國的藝術品拍賣業務并未作為一種融資方式形成常態，典當業務目前也還處在觀望、探索的階段，真正做成此項業務的典當行還是鳳毛麟角。從上述國內外藝術品融資的發展現狀看，銀行成為藝術品融資的主渠道具有可行性和必要性，而且隨著國內藝術品市場的逐漸成熟，藝術品質押融資將會有更大的市場發展空間。但是圍繞藝術品“保真定價、變現、擔保和托管”四大瓶頸進行制度創新和突破，是發展藝術品質押融資的前提和保障。

三、濰坊銀行藝術品質押貸款案例

(一)背景

松石齋是一家主要以經營近現代及當代畫家的字畫為主的畫廊，成立于1997年，總部在淄博，目前館藏字畫總價值在5000萬元以上，年經營額4000萬元以上。濰坊松石齋畫廊是其分部。2009年為壯大自身的經營實力，決定增加名人字畫的儲備量——主要用于收購齊白石、李苦禪、于希寧等近現代畫家的作品，但因畫廊剛成立不久，自有資金儲備不足，因此，決定向濰坊銀行申請貸款。濰坊銀行在調查確認畫廊目前無他行貸款，無對外提供擔保，貸款卡、工商信息不存在不良記錄，字畫全部在國內銷售，符合地方及國家政策，政策信貸風險和經營管理風險較低等信息的前提下，與濰坊中仁藝術品發展有限公司和濰坊市博物館共同搭建了金融支持藝術品投資與交易的合作平臺，建立了信貸資金投入機制，開創了國內藝術品質押貸款先河。

本筆質押貸款為200萬元，期限12個月，月利率為6.6375％(上浮50％)，與濰坊銀行制定的小企業貸款利率基本保持一致，利息收入15.93萬元。符合濰坊銀行授信定價辦法規定。為成功申請貸款，畫廊向濰坊銀行提供了27幅于希寧的中國畫作為質押物。這27幅作品經中國文化部文化市場發展中心藝術品評估委員會鑒定評估，其評估價值為432萬元(目前市場價格約為4萬元/平尺)，按貸款折扣率46％計算，貸款額為200萬元，質押物價值充足。保證人是濰坊中仁藝術品發展有限公司，擔保人的擔?；?00萬元也已存入濰坊銀行，保證人代償意愿較好，代償能力較強。

濰坊銀行發放以于希寧國畫大師作品作質押的200萬元貸款，這不僅是濰坊銀行在藝術品質押業務上的首批貸款，也是我國內地商業銀行以書畫藝術品為質押物發放的首批貸款，標志著金融與藝術品在中國開始“親密的接觸”，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濰坊銀行關于藝術品質押貸款的要素界定

藝術品質押貸款融資是指在《藝術品質押融資業務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內，為符合規定的借款人以濰坊銀行認可的藝術品作質押而發放的短期人民幣流動資金貸款業務。

作為一種新型金融服務產品，藝術品質押貸款融資業務的借款人主要是為擁有藝術品收藏的法人企業、經營性自然人及個人，特別是專業從事藝術品收藏的企業和個人，在生產經營資金不足或者是繼續投資藝術品收藏但不愿出售現有藏品獲取資金的情況下，以提供的藝術品作為抵押，可以直接向銀行申請貸款融資。其適用范圍主要包括：

1.從事藝術品投資與交易的企業法人；

2.具有一定經營規模和良好資信的美術館、畫廊等專營藝術品的事業法人；

3.符合法律法規的規定從事藝術品投資與交易的自然人：

4.具有合法資金需求并期望用合法擁有的藝術品質押貸款的各類主體。

可用作質押的藝術品僅限于中國書法和中國繪畫作品，并處于藝術品市場的中高端領域。濰坊銀行為單幅評估價值下限為10萬元(含)、上限為1000萬元(含)的藝術品提供質押，質押貸款單戶最低額為10萬元(含)、最高額為500萬元(含)，貸款期限最長為一年，最高質押率為藝術品評估價值的50％(含)。藝術品質押貸款執行利率原則為同檔期流動資金貸款基準利率上浮30％(含)-50％(含)，利率浮動根據打折比例、貸款期限和客戶資信等因素確定。

(1)濰坊銀行藝術品質押貸款業務流程

濰坊銀行推出的藝術品質押貸款融資業務執行不同于一般流動資金貸款的授信工作機制，總行指定一家支行具體經辦此項業務，總行成立藝術品質押貸款審查委員會5人聯審(實行全票通過制)，實施與常規流動資金貸款不同的貸款調查、審查與審批流程。其基本流程分為七步(見圖1)：

第一步，倩款人提出申請：

第二步，濰坊銀行受理、貸前調查及審查：

第_二步，借款人委托濰坊中仁藝術品發展有限公司向中國文化部文化市場發展中心藝術品評估委員會進行藝術品真偽鑒定與價值評估：

第四步，濰坊中仁藝術品發展有限公司為借款人的貸款提供擔保(事先存入符合濰坊銀行要求的擔?；?，擔保系數為1：3，并根據貸款余額進行動態調整：

第五步，濰坊銀行同借款人、保證人三方共同簽訂借款合同、質押合同、擔保合同、質押藝術品遠期交易合約(即預定買家)、書面告知聲明：

第六步，濰坊銀行、濰坊博物館及濰坊中仁藝術品發展有限公司三方共同簽訂藝術品質押貸款質物保管協議：

第七步，濰坊銀行向借款人發放貸款。

(四)濰坊銀行藝術品質押貸款效果

截至目前，濰坊銀行藝術品質押貸款業務規模達到1291萬元，質押的藝術品評估價值2898萬元，貸款折扣率平均為質押物評估價值的44.2％(見表1)，

貸款期限均為12個月，貸款利率為同檔期貸款基準利率上浮50％，即月利率為6.6375％。而且，到目前尚無不良發生，實現了銀行與藝術品融資主體的雙贏，有效促進了文化產業的繁榮與發展。

四、“四位一體”的多層次契約關系保證藝術品與銀行信貸的有效對接

當前金融資源與藝術品領域銜接存在閑難，主要在于作為質押物的藝術品存在四大“瓶頸”，即保真定價、變現、擔保和托管。這四個技術性難題不解決，銀行就無法規避風險，也就不敢貿然介人此領域。按照威廉姆森的契約理論(2002)，交易中的不確定性決定了交易屬性的差異性，而交易屬性的差異性是多樣性契約存在的基礎，要完成交易應對交易屬性進行充分的認識，根據交易的差異性選擇不同的契約關系形式。這樣的選擇，既能促進交易雙方的相互適應性，又能促進交易雙方選擇治理結構多樣性：既能降低交易成本，又能減少交易風險，達到經濟活動中的共贏局面。

濰坊銀行通過對交易屬性的差異性進行研究，選擇“四位一體”的多層次契約關系治理形式，與山東濰坊中仁文化集團、濰坊市博物館共同簽署《藝術品質押融資業務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并在此基礎上出臺了一系列配套制度和措施，用了一年多時間將上述四個問題基本解決，推出了藝術品質押融資業務。

(一)價值契約：鑒定評估機構解決藝術品的真偽及價值問題

四大“瓶頸”的核心是藝術品的真偽問題。目前，藝術品鑒定主要是靠鑒定專家來評判。但是再權威的專家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準確。藝術品的估價也是一個很專業的問題，主要涉及到藝術品的價值及其價值的波動范同，風險的不確定性很大。比如，2007年中同當代藝術被炒得最高時到了幾千萬元一幅，而隨著泡沫破滅，現在跌到了幾百萬元的水平，縮水達80％，90％，銀行要是收了這樣的抵押品就要虧本。正因為如此，國內藝術品鑒定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處在一種無序狀態，沒有任何一家機構能夠出具有法律效力的鑒定報告。濰坊銀行通過與山東濰坊中仁文化集團簽署《藝術品質押融資業務戰略合作框架協議》，約定由山東濰坊中仁文化集團(文化部認可的文化企業)向文化部市場發展中心藝術品評估委員會提供藝術品，并由文化部市場發展中心藝術品評估委員會①對提供的藝術品出具真偽鑒定報告和估價報告，這是唯一一家由政府出面組織的、具有非營利性事業單位性質的藝術品鑒定評估機構，它出具的藝術品鑒定評估報告是國內公信力和可信度最高的。

(二)保險契約：預收購人和保證金制度提供藝術品質押變現的雙保險

藝術品是真的，價值也確定了，但古玩字畫市場向來都是貨賣于識家，銀行一旦收取藝術品作為質押標的，便面臨著質押物如何變現的問題。濰坊銀行與借款人簽訂《質押藝術品遠期交易合約》，要求借款人預先找到一個買家，若到期不能償還貸款，便有預定買家收購被質押的藝術品來償還貸款。同時，山東濰坊中仁文化集團在濰坊銀行預存了500萬的保證金，一旦出現借款人到期未及時償還貸款且預定買家也未能收購的情況下，由山東濰坊中仁文化集團的保證金償還借款人的銀行貸款并收購質押的藝術品，隨后利用自身擁有的平臺和渠道把藝術品變現。這種預收購人和保證金制度為濰坊銀行收取的藝術品質押變現提供了雙重保險，進一步降低了銀行資產的潛在風險，減少了濰坊銀行的后顧之憂。

(三)托管契約：濰坊市博物館提供專業的藝術品托管服務

藝術品一般非常昂貴，其保存有嚴格的環境要求，銀行顯然無法提供這種設施，這就需要一個第三方機構來充當托管。在國外擔任這個環節的是保險公司，它不但能為藝術品提供托管，還能為藝術品真偽等提供擔保。但可惜的是，目前國內這個環節還是空缺的，各家保險公司盡管對此業務都很感興趣，但由于國內的相關政策及案例的空白，沒有一家保險公司愿意承擔此項業務。在濰坊市政府的協調下，濰坊銀行與濰坊市博物館簽訂《藝術品質押融資業務戰略合作框架協議》，由濰坊市博物館保存質押的藝術品，其專業性和保險系數是能夠被各方認可的。因為一家國有地方博物館的公信力要比任何一家私營機構強，而且它對當地著名書畫大家的熟悉程度也要遠勝于一般私營鑒定機構或者專家，濰坊市博物館對李苦禪、于希寧及其藝術作品的熟悉和了解程度，要遠比它對出自其他地區的藝術家及其作品強。

五、啟示與結論

目前，金融機構介入藝術品市場還僅僅處在起步階段。濰坊銀行克服了國有大銀行所不能逾越的技術性和政策性障礙，并完成了國內首例藝術品質押貸款發放，對國內藝術品市場金融化趨勢起到了一定程度的示范作用。從濰坊銀行案例的分析中可以獲得以下有價值的啟示：

首先，藝術品融資市場具有較大的發展潛力。目前，濰坊銀行推出的藝術品質押貸款業務的藝術品種類僅限于中國書法和中國繪畫作品，為了規避市場風險，又把藝術品限制在文化部剛剛啟動的“20世紀美術作品國家檔案”首批人選畫家的山東本地書畫大家的作品，山東的畫家目前只有于希寧一人。這樣做盡管降低了銀行的市場風險，但參與質押融資的藝術品種類過于單一。據了解，國內目前藝術品市場只有兩三百億的規模，市場總量還不大。因此，藝術品市場金融化程度的提高需要銀行和各市場主體通過不斷的創新和探索來拓寬藝術品種類，擴大藝術品市場的規模。

其次，藝術品質押融資是金融與文化產業對接的重要手段。現代經濟社會發展表明，沒有金融資本的介入，任何產業都不能得到極大的發展和繁榮，藝術品投融資作為新興產業，其能量只有借助金融資本才能完全爆發出來。在契約治理的風險鎖定效應下，藝術品質押融資使金融資本順利地進入藝術品領域，成為金融推動文化產業加快發展的一個重要突破口。

第三，加強政府在推進藝術品質押融資發展中的作用。目前，藝術品市場存在著很大的政策風險，如果沒有政府部門參與，藝術品金融化只能是市場中少部分人一廂情愿的倡議，民間資本只能起到以點帶線的作用，要想帶動一個面則一定需要政策的支持，依靠政府的推動才能逐步完善藝術品市場的生態鏈。濰坊銀行藝術品質押貸款之所以能夠成功，離不開當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否則，一個地方性商業銀行很難協調民營文化企業和博物館等單位。

第四，發展藝術品質押融資的關鍵是培育專業的契約合作機構。由于藝術品具有標準模糊、難以準確定價、門檻高等特點，而銀行又沒有對藝術品真偽、優劣和價值進行準確評定的標準和人才，不可能獨立完成藝術品質押融資計劃，私營鑒定評估機構、專家和畫廊的公信力又被人們所詬病。所以，根據市場化運作的內在要求，培育專業的定價保真、變現、擔保和托管保險等方面中介機構是發展藝術品質押融資的關鍵。

最后，銀行對藝術品的認定或將起到行業標桿作用。目前，國內藝術品市場存在的主要問題之一，就是買回的藝術品往往會成為固有資產，很難再盤活。與典當行相比，銀行的實力和規模比較強，各種業務運作規范，風控機制嚴謹，公信力較高。如果藝術品銀行貸款全面發展起來的話，銀行對于藝術品的認定，也許會成為藝術品購買和投資的重要參考。當投資人在選擇一件藝術品時，會先看它是否能質押出去，或者是質押記錄、質押率。在變現盤活渠道強大的情況下，藝術品投資、購買和收藏的意愿將會增強，市場也會隨之活躍起來。

(特約編輯郭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