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播音主持語言的時代流變

摘 要：播音主持語言是廣播電視等電子傳媒中有聲語言的主要成分。有聲語言的流變遵循著語言流變的一般規律，同時，也體現出自身發展的特點，那就是同時代發展緊密相關。這些不僅體現在語匯的拓展和語義的豐富，也體現在語音系統的微妙變化上。因此，播音主持語言傳播的流變并不是偶然現象，它伴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變革而誕生、成長，從無到有，逐漸壯大，最終形成多元共存的參天大樹。廣播電視事業的發展是播音主持語言演進的土壤，無論是技術革新還是新聞傳播理念的更迭都為播音主持語言提供了必要的生長滋養。可以說，播音主持語言的流變符合社會文化發展的規律，又體現了不同時代的文化追求和審美特色。我們不能拋棄時代語境空談播音主持語言的進步與否，相反，有必要將播音主持語言的風格特色放置在相應的社會文化語境下進行探討，這樣才是科學的態度和嚴謹的分析方法。

關鍵詞：播音主持 流變 創作 語言

[中圖分類號]：H0-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5-0169-02

眾所周知，語言是說話和表達思想、交流思想的工具，自古至今，但凡喜歡反省、思辨的人鮮有不被豐富有趣的語言現象所吸引的。作為交際工具，語言是一套音義結合的符號系統。而符號大致分為信號和象征符。德國學者卡西爾認為：“信號具有物理性質，而象征符則具有人類語義性質。”也就是說，相對信號而言，象征符是人工符號，是后天習得的，更能夠傳達觀念、思想等等抽象的事物。所以，語言應當屬于象征符之列，是人們在社會實踐中約定俗成的象征符系統。既然語言是人類在社會實踐中根據現實交際的需要而創造出的象征符系統，那么伴隨著社會的發展，文明的進步，語言也絕不會是一成不變的，而是處于動態演進的開放系統之中，這就是我們所說的語言流變性。語言學家索緒爾說：“可以斷言，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永遠存在于任何一個語言成分之中，這是語言的一個根本規律，其直接原因在于，語言符號和所表示的東西沒有聯系。”[1]也許正是因為語言符號與現實世界任意性和約定性的特殊關系，才相應的派生出創造性和規范性的矛盾運動。與索緒爾的結構語言學比較，布拉格學派更多地強調語言的功能，因此也被稱為結構-功能學派。他們認為，語言變化并不是盲目的，只是偶然使用促動的，語言的變化有一些語言系統本身所要求的，換言之，歷時變化本身具有系統性。

無論觀點如何殊異，關于語言具有流變性這一問題各個學派是能夠達成共識的。語言隨著社會的發展而變化，社會環境是語言流變的活動舞臺和外部條件。除此之外，語言系統內部各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則是語言流變的內在動因。

語言的組成成分可以分為語音、語義、語匯和語法幾大系統，它們的發展體現出結構的不平衡性。其中語義和語匯同社會發展聯系比較密切，它們敏銳及時地反映出當下的社會思潮和人們觀念的革新。而語音和語法則相對穩定，不容易受社會環境的影響，其變化是漸進式的。正是由于語言系統各組成部分與社會聯系的密切程度的差異，使得演進的過程并不平衡。這種不平衡為我們研究語言的流變提供了必要的線索。

在語音、語法相對穩定的同時，語匯和語義不斷革新。這表現為語匯的不斷豐富和語義內涵的擴充和遷移。語匯的豐富反映出文化的變遷，如見面語的變化：新中國成立前是“幸會”和“久違”，建國初期是“你好”，到了文革時期是“您革命了嗎？”，“革了，您呢”，“革過了還要繼續革”。改革開放后，隨著西方文化的引入，聚會變成了“派對”，更為傳神的是，“泡妞”一詞，一個“泡”字，完全是后現代的表現手法，完全沒有“談朋友”的莊重嚴肅。“泡”意味著死纏爛打，意味著打發日子、消磨時光，“泡”的對象只是“妞”，是一個性別符號，體現出的是對性的隨便態度。[2]新語匯的流行耐人尋味，其符號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符號所體現出的身份認同感和品位的不凡。不僅如此，在消費文化語境下，舊式的洋涇浜再次大行其道，中西語匯的混雜成為了一些時尚人士的首選，很難分辨出，這是一種全球化視野的開闊，抑或是崇洋媚外的翻版。語義內涵的擴充和遷移也在今天的社會中普遍流行，最明顯的是“同志”一詞意義的變化，“同志”原指志同道合的人，后來用于單位同事間的稱呼，時至今日，“同志”一詞變為同性戀的意思，內涵完全轉變，這種帶有顛覆意味的消解語義的現象，恐怕也是消費文化難辭其咎的表征。

我國播音主持語言的流變

1．建國前的播音語言創作

1940年12月30日，人民廣播第一位播音員徐瑞璋（麥風）的一聲振奮人心的呼號“延安新華廣播電臺，XNCR，現在開始播音……”掀開了人民廣播的一頁嶄新的篇章。盡管當時條件艱苦、設備簡陋，但人民廣播那堂堂正正的真理之聲響徹寰宇，讓世人感受到中國共產黨人豪邁的革命熱情。毛澤東同志曾經贊揚陜北臺的播音員錢家楣：“……罵起敵人來義正詞嚴!講到我們的勝利也很能鼓舞人心。真是愛憎分明……”建國前期人民廣播的播音語言風格“包容著時代的風云、人民斗爭的烈火、民族解放的巨瀾”[3]。愛憎分明、堅定豪邁的情感貫穿于文稿表達之中，同時，在播音中，又充分顯現出從容沉著、真理在握、穩健大度、樸素平易的中國氣派。

與延安新華廣播電臺相對的則是國統區的廣播電臺。這一歷史時期，國統區一些私營廣播電臺中，一些播音員體現了些許的人格化特征，涌現出一些擁有廣泛聽眾的傳播者。如上海大三亞、三友公司電臺唐霞輝的《唐小姐信箱》、大中國電臺萬抑祖的《空中書場》等。[4]他們在節目中以談話式語體串聯節目內容，而且還以個人名義募捐善款，今天看來，他們已經具備了主持人傳播的雛形。

2．和平建設時期的播音語言創作

新中國成立初期，百廢待興。經過整合，全國廣播電臺已經發展到40多座。廣大播音員繼承和發揚延安精神，投身到廣播宣傳的第一線，不少優秀的作品也在廣大人民中引起了極大的反響。建國后新形勢下，在1955年3月召開的第一次全國播音工作會議具有里程碑意義。會上，第一次提出播音是廣播節目最后直接和聽眾接觸的環節，其重要性可想而知。大會討論中還明確肯定了“播音員不是傳聲筒”、“播音員應具有豐富的政治情感”、“播音要有個性”等重要觀點。這些觀點和理論的提出對于播音語言的發展具有重要的指導價值。

建國初期，廣播播音員所接觸的播出內容更加豐富，隨著新聞理論研究的深入，播音員在播送新聞、評論、通訊的同時，也開始嘗試錄音報道、時事對話、廣播大會、劇場實況轉播的播音創作。內容的豐富體現在播音語言的多樣性表達上，齊越、夏青、林田、費寄平等老一代播音藝術家用自己獨特的感受詮釋著共和國建設初期的的民族熱情。這一時期的有聲語言傳播不僅逐漸形成一整套理論系統，而且還體現出一定的風格化趨向。齊越的大氣恢弘，夏青縝密的邏輯鏈條都是有聲語言創作風格的典范。然而，殊途同歸，所有這些播音員的表達都受到時代變遷的影響，他們的作品也深深鐫刻著時代語境的烙印。

3．十年動亂時期的播音語言創作

正當人民廣播的傳播事業向前快速發展之際，“文化大革命”的開始令我國的播音事業蒙受了巨大損失。十年動亂期間，人民廣播長期以來形成的莊重、樸實、親切、自然的播音風格被破壞，廣播節目中充斥著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形成了“高、平、空、冷、僵、遠”的“播音八股”，這種播音語態流毒多年，直到現在，仍有許多人稱播音員的播音為“播音腔”。這種忽視內容，宣教式的播音語言令聽眾極其不滿，于是觀眾來信少而又少，廣播的影響力也日漸衰落。建國后廣播戰線堅持走民族化、大眾化、通俗化、口語化道路，發揮廣播特有的傳播優勢，逐漸摸索出一條適合廣播生存和發展的道路，而在“文化大革命”期間，這些有益的探索也被一棒子打死，被冠以“修正主義路線”的帽子，遭到全盤否定。廣播播音事業遭到破壞、停步不前，跌入低谷。

難能可貴的是，“文化大革命”期間，一些文學作品由于不涉及太多政治問題，所以能夠在廣播電臺留有一席之地，播音員也借助這有限的空間創作出真實、細膩的播音作品。或大氣磅礴、或內斂婉約，體現出文學作品的價值和意蘊，給播音領域保留了些許生根發芽的土壤。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如《大地的兒子——周恩來》、《在彭總身邊》、《巍巍昆侖》等作品廣受好評。

4．改革開放新時期的播音主持語言風貌

“文化大革命”后的廣播電視事業迎來了破繭而出的發展契機，時至今日，我國的廣播電視傳媒業仍舊以突飛猛進的速度跨越式前進。在技術手段革新、傳播觀念創新的歷史機遇下，播音主持語言也越發呈現出百花齊放的格局。在繼承老一輩廣播電視語言藝術家端莊大方、真誠樸實的語言風格基礎上，播音語言創作在理論和實踐中不斷推陳出新、繼往開來，更呈現了百花齊放的格局。

《中國播音學》的誕生為播音語言創作提供了可借鑒的理論參考，其中，關于播音語言特點的論述中，張頌教授將其歸納為“三性”、“三感”。規范性、莊重性、鼓動性、親切感、時代感、分寸感。六個要點提綱挈領，把握了播音主持語言創作的要點，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此后，各種理論著述百家爭鳴，推動著實踐的發展。

1986年12月15日，廣東人民廣播電臺二臺正式更名為珠江經濟廣播電臺，它最大限度地調動主持人的能動性，主持人以更具人格化的形象出現在節目當中，以“采、編、播”一體的方式介入節目創作，加強了聽眾參與節目的程度，樹立了全新的交流模式，至此，主持人節目的形態在全國推廣開來，深入人心。“珠江模式”也成了主持人語言創作的一個嶄新里程碑。改革開放的三十年間，廣播電視齊頭并進，取長補短，內容上包羅萬象，形式上推陳出新，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由于社會環境的變化，傳播觀念的變化，受眾需求不斷更新，廣播電視播音主持語言也循序漸進地發生著悄然變化，總而言之，求鮮活、快節奏、多變化、有個性是當代播音主持語言的新特點。

語言學家維特根斯坦提出了“意義即使用”論，這個理論強調意義的確認是在具體使用環境中生成的，語境對于意義的實現具有決定性的作用。其實這種理論可以追溯到語言哲學家弗雷格，后來又被日常語言學派的哲學家們傳承。在弗雷格看來，單個的詞和詞組只具備詞典意義，并不能表達真正的意圖，只有聯系上下文語境、社會文化語境才能實現其意義。按照上述邏輯，播音員主持人在進行有聲語言創作中對于每字每詞的把握都應當在辨析當下語境后濾除他義和歧義，確認當下意義，這樣才能做到相對準確。播音主持語言是時代人文精神的體現。每一個時代都擁有屬于自身發展的政治、經濟、文化思潮，這些思潮集中體現在播音員主持人的有聲語言表達當中。有聲語言作為傳播工具，承載著歷史和現實，包容著文化觀念的走向。要想不落后于時代，播音員主持人只有深切體察政治、經濟、文化的現實，別無他法。話筒和鏡頭前表達的僵化和單一往往就在于播音員主持人脫離了時代背景，沒有做到與時俱進。

注釋：

1. J.卡勒.索旭爾未發表的筆記.轉引自:索緒爾.[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66.

2.蔣曉麗，石磊.傳媒與文化 文化視角下的傳媒研究.[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8：209.

3.播音界.[J]1989:3.

4.李卓敏.廣播節目主持人誕生于四十年代初.廣播電視研究.[J]，19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