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樂府動物類意象研究

摘 要：南朝樂府以《吳歌》、《西曲》為代表，詩風婉轉纏綿，風格清新自然。在藝術手法上，尤以繼承了詩經(jīng)時代的比興傳統(tǒng)，善用自然意象作比，使用諧音雙關的隱喻手法見稱。本文著重選擇南朝樂府中的兩種動物類意象進行研究，試圖分析這些原型意象在南朝樂府作品中所體現(xiàn)的共通性，即象征婚戀的文學內(nèi)涵。

關鍵詞：南朝樂府；魚；鳥；意象；婚戀

作者簡介：杜兆菡，安徽亳州人，現(xiàn)就讀于安徽大學，為2010級中國古代文學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15-0199-01

南朝樂府時代是樂府史上的浪漫主義時期，其樂府詩作約500首，以《吳歌》、《西曲》為代表，詩風婉轉纏綿，風格清新自然。在藝術手法上，尤以繼承了詩經(jīng)時代的比興傳統(tǒng)，善用自然意象作比，使用諧音雙關的隱喻手法見稱。而詩中常用的自然意象，由于在不同時期和作品中反復出現(xiàn)，可以被看做是原型意象，其文化內(nèi)涵也在文學發(fā)展中不斷演變。本文著重選擇南朝樂府中的兩種動物類意象進行研究，試圖分析這些原型意象在南朝樂府作品中所體現(xiàn)的共通性，即象征婚戀的文學內(nèi)涵。

一、魚

魚是稻作文化區(qū)的一種常見之物，是稻作文化的標志之一。自古以來，傍水而居的人民即“民食魚稻，以漁獵山伐為業(yè)”，捕魚而食成為他們生活的一個重要特征。從這個角度上看，魚對于南方水鄉(xiāng)來說可謂是重要的生活來源。因此，南方先民們也自然地用一種原始的思維方式，把豐饒、富足的愿望寄托于魚，并逐漸衍變發(fā)展成為古老絢麗、豐富多彩的魚文化。

在南朝樂府中，魚被賦予了婚姻的色彩，成為愛情的象征物，用來喻指求偶的男女，并經(jīng)常同鳥或水形成組合意象，來表示男女相愛之意。正如聞一多先生在《說魚》中指出:“魚是匹偶的隱語，打魚，釣魚等行為是求偶的隱語。”

《三洲歌》有云：“風流不暫停，三山隱行舟。愿作比目魚，隨歡千里游。”詩人用“比目魚”象征女子堅貞不泯的愛情，愿與心愛之人同行，不怕“千里”，只愿“隨歡”。《子夜歌》云：“常慮有二意，歡今果不齊。枯魚就濁水，長與清流乖。”以魚喻男子，用“濁水”“清流”對比，讓人自然想象男子的處世哲學，把一個女子沉重的心理負荷和盤托出，隱隱中表現(xiàn)出她對情人的譴責和自己對愛情的專一。又有《歡聞變歌》：“張罾不得魚，魚不櫓罾歸。君非鸕鶿鳥，底為守空池。”用支起的魚網(wǎng)捕魚，不得，劃著櫓開起船捕魚，魚也不愿與之同歸。從而隱喻男女之間追求愛情而不可得，應及時醒悟，另作他求，尋求真正的愛情。

這種以魚喻求偶男女，以魚之歡喻男女情愛的文化象征，很早就以形成。《詩經(jīng)》中就常用到這種“魚”的涵意。其中有偶爾提及魚反映愛情的，也有專門論述的。如《國風·周南·關雎》：“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雎鳩關關和鳴，并在河洲捕魚象征“君子”求“淑女”。《國風·陳風·衡門》：“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取妻，必齊之姜。豈其食魚，必河之鯉。豈其娶妻，必宋之子。”以“食魚”與“取妻”對舉，以“魚”作為女性的隱語。以及漢樂府民歌《江南》：“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以魚作比興，看似對自然風光的描寫，其實同樣是以“魚”和“蓮”作為愛情的象征物或性愛隱語，即“魚喻男，蓮喻女，說魚與蓮戲，實等于說男與女戲。”

那么為什么用“魚”來象征配偶呢?聞一多先生認為“這除了它的繁殖功能，似乎沒有更好的解釋。大家都知道，在原始人類的觀念里，婚姻是人生的第一大事，而傳種是婚姻的唯一目的。”早在遠古時期，魚就被先民們當成了生殖崇拜的對象。因為魚產(chǎn)子多，有巨大的種族繁衍能力，這使得原始先民堅信其身上必然蘊含著神秘的生殖力，從而產(chǎn)生了對魚的崇拜。明白了上述魚的喻象發(fā)展脈絡，南朝樂府中以“求魚”象征“求愛”等以魚象征愛情、喻指男女配偶的觀念，就顯得非常自然而形象了，其文化喻象都是民間習見，且不斷演變、發(fā)展的東西。

二、鳥

鳥是一種人們常見且親密的動物，自古以來就是文人墨客反復吟詠的對象，如喬吉《天凈沙#8226;即事》中：“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豐豐韻韻。”張可久《憑欄人#8226;暮春即事》云：“鳥啼芳樹丫，燕銜黃柳花。” 晏殊《浣溪沙》中亦有：“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等等詩詞不勝枚舉。或因其有翼能飛而嘆其自由，或因其出入成雙而羨其相親，或因其遷徙不定而感傷離愁。

在南朝樂府詩中，鳥作為特定的意象，既是多情女子的象征，又是相戀男女的代表，隱喻著愛情與思念。《子夜四時歌·春歌》云：“新燕弄初調(diào)，杜鵑競晨鳴。畫眉忘注口，游步散春情。”春天是情意萌生的季節(jié)，“新燕”“杜鵑”在盎然生機中歌唱，隱喻著一個個渴望愛情降臨的女子。又如《子夜四時歌·秋歌》：“秋愛兩兩雁，春感雙雙燕。蘭鷹接野雞，雉落誰當見。”“燕”與“雁”都是象征愛情的鳥兒，最喜成雙成對，尤其是大雁，有一旦配偶死去便不再相配的習性，素有“情種”之稱。歌者看著成雙的鳥兒，不禁心有所嘆：何時能像它們一樣與心中愛人相親相愛呢？何時我的愛情才能飛來呢？而“蘭鷹接野雞”也無疑散發(fā)出一種強烈的求愛訊息，表達著歌者對愛情的憧憬之心。又有《讀曲歌》：“日光沒已盡，宿鳥縱橫飛。徙倚望行云，躞蹀待郎歸。”日已落山，鳥兒也成群飛去，歌者憂傷徘徊地望著天上的行云，焦急等待心中情郎。中國自古即有“鴻雁傳書”的淵源，想象歸雁能傳遞音訊，寄托相思。李清照《一剪梅》中亦有“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詞句。同樣，在這首哀傷的《讀曲歌》中，歌中女子也將思念寄托于飛翔的鳥兒，渴望它能善解人意，早日喚回遠方的戀人。諸如這類的詩句還有《江陵樂》中的“暫出后園看，見花多憶子。烏鳥雙雙飛，儂歡今何在。”等等。

因此，在南朝樂府中，鳥是女子的自喻，也是男女相愛和思念的喻象。借助候鳥成雙結隊、遷徙遠飛的習性，摻雜著不無傷感的離愁氣息，化為婚戀情結的喻指符號。

綜上所述，南朝樂府中的“魚”、“鳥”意象，皆是一種婚戀情感的象征。它們作為一種原型意象，在中國古典文學的長河中不斷發(fā)展衍變，被浸染上濃郁的文學色彩。南朝是艷麗的、浪漫的，她是中國文學史上一個最為開放、最為不羈的情感王國，處處流動著自由的 愛情氣息。而南朝樂府則成就了一個深情的時代，是中國詩歌史上一頁嫵媚動人的情歌傳奇。

參考文獻：

[1] [宋] 郭茂倩，編. 樂府詩集[M]. 北京:西苑出版社， 2003.

[2] [春秋] 孔丘，編.詩經(jīng)[M]. 北京:北京出版社，2006.

[3] 聞一多.聞一多全集[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