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現代大學精神缺失的原因探析

[內容摘要]面對來自外界的種種誘惑和壓力，加上自身固有的矛盾，中國現代大學精神漸趨失落。大學精神失落的實質是大學固有矛盾即大學理想與社會現實、大學自主性與依附性、大學傳統與時代變遷等矛盾在新時代背景下失衡的體現。重建大學精神需要構建外部和內部制度，培育大學成長的良好環境。

[關鍵詞]大學精神；缺失；原因；重建

經過一個多世紀的發展，中國的高等教育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特別是20世紀末以來實施的高等教育大眾化政策使中國高等教育呈現出一片繁榮的景象。但也面臨著深刻的危機。其中，大學精神的危機更是備受關注。

一、大學精神的內涵

所謂“大學精神”，是指賦予大學以生命、活力并反映了其歷史傳統、社會聲譽、人際關系、觀念形態、校風校貌和學校個性化特色的一種校園精神文化形態。具體來說，大學精神主要包括三個層面。第一，個體取向層面。體現為大學追求再生產知識，培養人的素質與能力，從而增進個體力量和個人幸福。依據大學生不同個體的特點，提供“差異化”學習和教學的環境，從而影響差異化人生的去向。第二，社會取向層面。體現為大學重視科學研究、生產知識，并將其轉化為社會財富和力量，從而推動社會進步。大學不是世外桃源，大學生也不是隱士，不可能置身于國家發展、社會進步、民族危亡之外；大學不是完全的公共機構，它需要獨立自由的學術空間，需要寧靜淡泊的精神園地。它可以傲立時代潮頭，大聲疾呼吶喊，吹響戰斗的號角，喚醒公眾；也可以置身名利之外，一心向學，鉆研學術，啟迪世人。真正的大學必須游刃于兩種角色的轉換之中，時刻不忘自己的職責與任務，奔走于道義與學術之間，繼續弘揚大學精神。第三個層面，組織取向層面。大學作為一種特殊的社會組織，必須不斷保護、發展自己，才能與社會形成積極互動的趨勢。這種趨勢是大學發展的必然要求。大學不是烏托邦，現實與理想之間總有差距。大學不應該成為營利機構，它需要公共的支持與政府的投入。同時，作為教書育人和科學研究場所，大學必須獨立于社會習氣之外，始終保持自己相對獨立的地位，沒有這一點，大學便成了社會的附庸，大學精神便只剩一具空殼。此外，大學還應該始終保持一份理性的激情和態度、強烈的學術追求，在不斷創新中獲得自身的發展。因此，獨立與創新是大學精神的內核，也是大學賴以成長的根基。

二、當代中國大學精神缺失的原因

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學術自由、教授治校等西式大學理念開始在我國大學中傳播，現代大學精神得以在我國扎根發芽。時至今日，面對科技化、市場化、專業化、大眾化等一系列時代的變革，現代大學精神在時代沿革中漸趨黯淡。大學精神的失落，原因非常復雜，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市場化的無序性對大學獨立地位的動搖

市場化不等于無序，但市場在運行中卻存在著無序性。市場化過程中，由于自身的弊端和對其監管不到位，可能會導致市場中的個體為了追求自身利益或一時的利益而采取不合理的舉動，使得市場處于一種無序的狀態。而對于與社會聯系密切的大學來說，伴隨著近些年來高校招生數量的迅速增加及高等教育規模的不斷擴大，政府的高等教育政策也進一步朝著市場主導的方向發展[1]。為了解決大幅擴招產生的辦學空間緊張問題，高校利用一切經濟或行政的手段向銀行大量舉債進行新校區建設以及舊校區改造。由于在高等教育投資、管理等方面缺乏相關法律，因而無法從制度上制約、規范和引導高校的貸款規模和保障貸款的合理用途，無法為成本與收益的預算提供法規依據，無法對引入各種社會資金辦學進行必要的指導和干預；同時，也無法運用法律手段來規制各種與高校辦學宗旨相違背的現象，無法保證教學質量、師資質量和學生質量，更無法治理學術腐敗，當然也談不上從具體制度上確保教育資源的合理配置和公平教育目標的實現。正是由于市場化的無序發展與法治化的嚴重滯后，使得大學處于一種“任人擺布的狀態”。市場化的無序性使得市場和大學之間的聯系不夠規范，大學的發展容易受到各種利益的驅使。為了自身的利益，大學在有些時候往往不得不作出某種妥協。

（二）大學傳統與時代變遷的沖突

大學是歷史的產物，而由歷史積淀而成的傳統則是大學綿延傳續的精神力量和內在邏輯。大學又是時代的產物，不斷變革是大學得以存續并永葆活力的關鍵。大學正是在繼承歷史傳統和順應時代變遷的矛盾中不斷成長的。大學精神是經過歷史的選擇、積淀、內化而形成的，它通過大學的傳統表現出來并代代相傳。但是傳統不是靜止的，而是不斷發展前進的，隨著時代的演變，大學得以維系的環境也隨之發生變化。面對種種社會變遷，大學如果一味地“閉關自守”，勢必為社會所拋棄。“如果大學擁有大量的為社會服務的知識，但缺乏把這些知識用于實踐的決心和責任感，那么公眾就會以為大學是無用的，因此就不會再為大學提供經費了。”[2]然而，大學緊跟時代的變遷不應該放棄傳統，而應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之上，對大學的形式進行適應性的改變。但是，如今的大學變革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大學幾乎為時代變遷所淹沒，政治化、市場化、產業化等思潮席卷了大學的每一個角落，大學與其他社會機構逐漸趨同，大學的精神特色無從彰顯。固守傳統或者偏執變革都是對大學精神的褻瀆和誤解，現代大學精神應該是傳統繼承和時代變遷和諧發展的結晶。

（三）大學人對精神追求的自我放逐

大學精神的缺失有內因也有外因。面對社會上諸多于大學精神建設不利的客觀因素，作為大學主體的大學人并沒有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逐漸被功利影響，精神追求也遭遇被放逐的命運。

現代大學精神的樹立，校長的作用非常關鍵。但在具體的辦學實踐中，某些大學校長盲目追求“高、大、全”，只懂得跟著政策走，圍著效益轉，大學精神已經變得無關緊要。具體體現在：首先，對“什么是大學”的認識有偏差。當前，許多大學校長辦學理念不清晰，對大學精神的認識模糊。其次，對大學職能的理解比較片面。許多大學校長把服務社會當成了大學的唯一職能，一切以社會利益為中心，社會需要什么就滿足什么。再次，對大學定位的理解有偏差。許多高校盲目上新興學科、熱門專業，而完全不顧自身的師資力量和優勢條件，致使有限的教育資源被平攤到毫無發展潛力的學科之上。譬如，目前國內許多高校把自身定位于研究型一流大學，卻不清楚世界一流大學的創建是一個長期的累積過程。

作為大學主體的大學師生，其精神狀態也令人堪憂。大學作為傳播高深學問的場所，其主體價值維系在大學教師和學生的身上。教師的精神和物質待遇又維系于職稱等級結構之中。于是，各級教師職務評定委員會應運而生。但是，現行的評定標準以量化為主，主要以文章發表、著作出版的數量為標準，使得教師們一門心思搞科研，教學工作只好疲于應付；更有甚者，為發表文章不擇手段，以次充好、抄襲剽竊，只重數量不重質量。[3]有些大學生利用一切業余時間打工掙錢，或者參加各種社會活動，讀書反成了副業；也有些大學生沉迷網絡和游戲，耽誤了學業，逐步淪為了“精神乞丐”。而且，令人心痛的是，如今有些大學教師和學生之間的關系日漸疏遠，教師對學生的人格熏陶和精神感染的作用也弱化了。

三、重建當代中國大學精神的思路

對中國的大學而言，21世紀機遇與挑戰并存，我們既要借鑒西方發達國家大學的成功經驗，又要立足本國的思想文化傳統，使大學精神重新建立起來，以支撐大學偉大而光明的未來。當代中國大學精神重建，任重而道遠，需要做的事情千千萬萬，但是如下幾條原則必須堅持：

（一）引導社會進步，同時保持自身獨立與民主

一方面，大學不是存在于社會之外的真空的，它是社會的一個組成部分。因此，大學的理念與性格不是常永不變的，它應因社會之變而有變革。另一方面，大學應該獨立與自主，不能隨外界政治風向或社會風尚而盲轉、亂轉。大學應該是時代之表征，它應該反映一個時代之精神，但大學也應該是風向的定針，有所守，有所執著，以燭照社會之方向[4]。超越現實，擺脫世俗生活的糾纏是大學存在的基本條件，也是從高起點上結合現實、改造現實、服務現實的前提。沒有超越就不能升華，沒有脫離就無從發展。大學不僅要認識和適應現實，而且要給予人們把握和改變現實的力量。當然，大學服務社會與引導社會應當是辨證統一的，引導社會是服務社會內涵的必然發展。這不僅是因為從本質上說大學是思想最活躍、最富有創造性的學術殿堂，是新思想、新知識、新文化的搖籃，應當具有超凡脫俗的品質，走在時代的前列，更重要的是隨著人類社會逐步從工業經濟社會向知識經濟社會邁進，大學正在從工業經濟社會的邊緣邁向現代社會的中心。時代強烈要求現代大學不僅要服務社會，而且要站在時代的前列引導社會前進，這是歷史賦予現代大學的神圣職責。

（二）構建外部制度，培育大學成長的良好環境

大學的發展是社會整體力量博弈、整合的結果。大學不能僅僅局限于大學校園內部，外部的社會因素也是不可或缺的。外部制度的構建看似是一個過于龐大的理論前提，但卻是大學持續、健康、穩定發展的基礎性平臺。因為大學只是社會整體的一部分，絕非自身能孤立地完成所有的改造，只有在社會前進的過程之中，大學才能得到切實的改進。大學精神出現的危機，只有在社會整體得到調節的前提下，才能得到逐步消除。具體來說，應構建外部制度以培育大學成長的良好環境。一是完善落實具體法律制度。根據目前我國大學發展的實際情況，急需調整政府干預，解決高校自主辦學的立法問題、“學術自由”的具體立法問題、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關系的立法問題。二是積極培育民主自由氛圍。大學精神的重塑離不開社會民主自由氛圍的培育。社會的民主氛圍對于學術自由來說是一種輿論支持和思想保障，只有社會中的民主意識得到普及和提高，大學的自由精神才能得到真正弘揚。另外，民主社會反對權力濫用，需要奠定社會、政府與大學良性互動的關系格局。大學與民主政治和諧共生、互惠互利的關系，決定了民主社會的構建是大學精神回歸和發揚的社會制度基礎。

（三）完善內部制度，呼喚大學精神回歸

內部制度是內生的，它從歷史文化中衍生而來，體現了人類歷史文化中對自身發展有利的方面，如習慣、道德規范等。完善大學的內部制度，要從兩方面入手：第一，培育學術自由理念，加強學術道德自律。我國大學的“學術自由”是舶來品，本身根基十分薄弱。所以當前重塑大學精神首先需要培育學術自由的理念，在大學內部培育一種尊重學術、尊重知識的氛圍，使所有人真正認識到學術自由才是大學精神的核心所在，是大學發展的源泉動力。當然，學術自由并不絕對，它內含了一種規范，一種自律。學術自由要與學術責任相輔相成，不容單方面的濫用與擴權。第二，創建良好校風。大學校風是大學在長期的辦學過程中內化而成的校園風氣、辦學風格和精神風貌，包括教師的教風、學生的學風、干部的領導作風和職員的工作作風[5]。一所大學的校風是該校大學精神的具體體現，反映了大學的精神風貌和內在品味，因此良好校風的創建對于現代大學精神的構建至關重要。

參考文獻：

[1]儲朝暉.中國大學精神的歷史與省思[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6.

[2]約翰·S·布魯貝克.高等教育哲學[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

[3]楊玉圣.學術腐敗現象與學術打假[OL].中國教育和科研計算機網. (http://www.edu.cn/20010827/209202.shtml.)

[4]金耀基.大學之理念[M].北京：三聯書店，2001.

[5]韓延明.大學理念論綱[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基金項目：華南師范大學2009年工會、教代會工作創新研究立項課題（GK 09002）

（責任編輯 趙永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