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真相

（一）

如果不是梁子京，我絕不會參與調查這件案子的。雖然死者是我的責編，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我和那個叫楚涵香的女人關系并不是很友好。對于她的死，我反倒有一些竊喜。

女人出事后的一個小時，我收到梁子京的短信，叫我協助他調查。我完全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梁子京只是發了一句“局里懷疑你了，這么做是為你好”就不再回復。

我把手機扔在一旁，面朝天花板躺在床上。房間里那股類似腐臭的味道還在蔓延，我習慣性地按了一下空氣清新器的按鈕，又倒頭睡去。

我住在南京北部一座小型的公寓里，離出版社和市區都比較遠。作為一個懸疑小說作家，這樣偏僻的環境倒是頗為適合我。只是這間房間總是彌漫著這種腐臭，我曾經試過很多辦法都無法消除，慢慢地也便習慣了。

梁子京是我在大學里最要好的朋友，與我同是文學院9級一班。但由于老爸老媽的影響，畢業之后他并不像我一樣選擇了本專業的職業，而是去公安局當了一名特警。畢業之后的半年內，我們幾乎沒有多少聯系?？磥磉@一次事件非比尋常。

不過我與楚涵香為稿件問題發生過多次沖突，在別人看來的確有充足的作案動機。

窗外忽然響起清脆的車笛，我拉開窗簾，透過落滿灰塵的玻璃看見一輛警用別克正停在我的樓下。雖然半年不見，但我一眼就認出了站在警車旁邊的梁子京。

我鎖了房門，房間里的那股尸臭被牢牢鎖在里面。我終于可以松口氣，匆匆地跑下樓?？匆姀那暗膿从?，我還沒有來得及煽情幾句，就被一臉正氣的梁子京二話不說直接塞進了車里。引擎轟鳴了幾聲，警車飛快地向東區開去。

“怎么回事？”走了大概十分鐘，我實在按捺不住，問了身邊的男人一句。

半年的警察生活讓梁子京的眉間多了幾分凌厲，原來年輕的面龐現在也看不出多少朝氣。他一直全神貫注地開著車，聽到我的話，沉默了半響，終于吐出一句：“我是為了幫你?！?/p>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說，怎么老朋友見面都這么冷淡了?！?/p>

梁子京頓了一下，強行擠出一個笑容，似乎長期的警察特訓讓他喪失了微笑能力。“等案子完結了再好好敘舊，我們趕緊去現場吧。”

（二）

天空變得陰冷無比，我不禁打了個寒噤。

東區的建筑多半都十分破舊，有幾棟建筑已經完全被拆毀。據說那里是野貓和流浪漢的天堂，經常會有命案發生。楚涵香就住在東區靠里面的地方，隸屬于出版社的一棟老式公寓。

現場圍了不少人，多半都是伸直脖子看熱鬧的路人。我看見他們的臉上混雜著驚奇恐懼甚至還有一絲狂喜。楚子京拉著我穿過人群，徑自走到現場中央。

我一眼便看見趴在地上的女人——整個身體全部變形，右手臂仿佛只剩下一點肉絲將它掛在肩膀上，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形狀。由于是面部朝下，我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孔。但那些滲出的鮮血和飛濺的肉塊告訴我，那張面孔最好還是不要去看得好。

“你就是路焉澤？”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警察用力地拍了我下。

“是的?！蔽移D難地目光從尸體身上移開，但那在陰云下流淌的鮮血依然猛烈地扎著我的神經。

“我告訴你，你還沒有脫離嫌疑?！贝蠖亲泳臁昂摺绷艘幌卤亲樱袷峭{我一樣說出了這句話。我無話可說，好在梁子京及時走了過來，支走了胖子。

“我相信你不是兇手?！绷鹤泳┑目跉庖廊缓芾?，不過此時卻讓我有些感激?？諝獬林氐米屛矣行┩覆贿^氣，我使勁搖了搖頭，緩過神。

“死亡原因呢？”我指著女人的尸體。

“高空墜落?！绷鹤泳┨痤^，指了指那棟大樓的七樓正中間的房間，那正是楚涵香住的地方，“從七樓墜落致死。”

我沒有回應，梁子京就又說道：“死亡時間是下午兩點。不過監控錄像和證人證詞都非常明確地證明死者死前的三個小時內都只是一個人。”

“這么說，是自殺了？”

梁子京搖搖頭：“不能確定，但我們找不到更多的證據。楚涵香的父親堅信自己的女兒不會自殺，給警方施了很大的壓力。你知道，作為副市長，楚天河的威望可是很高的。所以……”

“所以就索性懷疑我了？”我苦笑一下，天空中的烏云越來越濃重了，像是一張完全張開的血盆大口，“謝謝你子京。我想上去看看?！?/p>

梁子京點點頭，帶著我穿過封鎖線。七樓并不算特別高，但此時的樓道里卻顯得格外冷清和可怕，偶有幾聲窸窸窣窣的響聲，轉頭望去，幾只耗子正在啃食同類的尸體。我嘆口氣，那股熟悉的腐臭似乎又鉆到了我的鼻子里。我感到一陣惡心，好在已經到了楚涵香的房間，我用力地吐口氣，然后向里面走去。

整間房間都干凈整齊得有些過分，廚房里餐具上還掛著細微的水珠，似乎在女人墜落下去之前一切都井然有序。我走到窗臺，向下望去，楚涵香血淋淋的尸體一下子扎入我的眼球。

我緩了緩神。應該就是從這里跌落下去的吧。

大概是由于年頭久遠，窗臺上的護欄已經完全變形了，再起不到防護的作用。窗臺上面有一條大概1米寬的長方形平臺，應該是用來擺放盆景的。但是此時平臺上除了三顆不算圓潤的石頭什么都沒有。

我拿起石頭摸了摸，有些刺痛，隨后把它裝在衣袋里。環顧一圈，再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東西。

我回過頭看看站在門口的梁子京，搖了搖頭，轉身出了門。

確實幾乎沒有他殺的證據。但我知道一定要找到，不然，就真的要被楚天河害成替死鬼了。

（三）

大學畢業前的三個月，我的頭部似乎是被什么重創了一下，失去了絕大部分記憶，甚至都無法認出我的父親。

我被送往市中心醫院的神經科接受治療，每天躺在病床上看著一個個自稱我的朋友而我卻完全不認識的人為我送花和水果，其中就有梁子京。他總是習慣敲四下門后帶著一大堆東西出現在我的面前，帶著最熱情的問候和溫暖的關心。

三個月后我終于記起了我和他的朋友關系，同時還想起了另一個人。

齊薇，我的女朋友。

那時候，齊薇、梁子京和我是話劇社的主要干事，由于脾氣秉性和志趣理想出乎意料得一致，我們迅速成為了好朋友。當時齊薇是文學院的院花，追求者都能排出十米之外?？墒遣恢罏槭裁?，這個可愛賢惠的女孩兒偏偏喜歡上了我——我受寵若驚，幾乎都忘記了回答，很久之后才記起買一束玫瑰花作為回應。

我們確定戀愛關系的那天開了個Party，雖然梁子京因為有事沒有來，但攬著齊薇的肩膀，我感覺到幸福得無可救藥。

但是我想不起來之后的事情了。

我只是依稀記得齊薇最后離開了南京，去了美國，我們的戀愛關系也戛然而止。

可是這段記憶非?；靵y，我記不起細節，也不知道原因，我一直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可是我的確很愛她。

我翻了個身，公寓里的腐臭味道越來越濃。我不耐煩地又按了幾下空氣清新器，卻似乎并沒有起到作用。我有些氣急敗壞，大概也是與楚涵香的案子有關，已然過去兩天了，卻依然找不到任何證據。我嘆口氣，從口袋中拿出那塊從現場帶回來的石頭。棱角刺痛的感覺還十分清晰，我憤怒地把它扔到一旁，然后倒頭睡去。半昏半醒中聽到樓道里響著沉重的腳步，隨后又傳來幾聲清脆的敲門聲。

一……二……三……四……

我沉沉睡去，空氣里的腐臭依然彌漫不散。

（四）

我是被一群人吵醒的。

我睜開眼睛，恍恍惚惚地看見出版社宣傳部的小劉正帶著一群人擁在我的面前。我嚇了一大跳，甚至忘記房間里的氣息了。每個人的手里都捏著一本不算太厚的書，我仔細看了看，正是我曾經寫過的那本懸疑小說《記憶的真相》。

“焉澤，怎么樣，驚喜不？”小劉靠在我面前，一臉的堆笑。

“怎么回事兒……這是，你們怎么進來的？”面對小劉的得意我有點兒不知所措，像是困在熱鍋里的螞蟻。

“是徐總的安排啦。這一期選了五十名書迷，直接到我們的路大作家家里進行簽售！你忘了你的備用鑰匙可是放在徐總那里的噢?！?/p>

我看著站在我周圍的一個個伸長脖子的人，無奈地搖搖頭。唉，出版社總是會弄這些稀奇古怪的營銷方式。

我站起身，走到空氣清新器那里按了兩下，然后從桌子上拿起黑色碳素筆。小劉對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高喊道：“按抽中的號碼來噢，一號！”

一號是個小美女。我對她笑了一下，接過《記憶的真相》。我看著書的封面，忽然感覺到一陣猛烈得陣痛。那封面上的女孩兒，讓我想起了齊薇。

這個封面我已經看過無數次了，為什么之前沒有這種感覺呢……究竟……怎么回事……

還未等我下筆，樓底下傳來一陣沉悶的響聲，接著便是好幾聲尖叫。我推開小美女，走到窗戶旁邊，一眼便看見那幾乎摔成肉醬的尸體。

房里的所有人都開始驚慌失措，有的已經尖叫著跑了出去。

只有那零亂破碎的尸體一言不發地沉默著，我仿佛看見女人那還未閉合的雙眼。

死的是我的鄰居木清韻，與楚涵香一樣，均是從高空墜落而死。我是在被帶到警察局之后才知道這件事的。警察在木家的陽臺上發現很多枚我的指紋，而一星期前我偏偏又與木清韻發生過口角。我無法辯解，只能看著梁子京無奈的表情，然后一路被押到警察局。

審問我的是子京和那個大肚子警察。大肚子顯然還沒有忘記對我的威脅，此時甚至有些微微地得意。

“你怎么解釋？”大肚子哼了幾句，我卻沒有辦法回答。

“我早就知道是你！什么著名懸疑作家，就是一個患過精神病的殺人犯！”

“張泉注意你的口氣！”梁子京有些慍怒，瞪了大肚子一眼，后者微微有些收斂，但顯然還是一臉的不忿。

審訊持續了很長時間，關于指紋的問題我無法辯解，但警方顯然也對時間存在疑慮。與楚涵香一樣，所有的監控和證人都證實死亡前的兩個半小時之內沒有任何異常，如果沒有我的指紋，也將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懸案。

可是我的指紋為什么偏偏出現在她的家里？一個星期前因為漏水問題沖突之后我便沒有和木清韻家有任何來往。

張泉還在滔滔不絕地揭示我的作案動機和作案手法，好像已然要給我定罪了一樣。梁子京偶爾會給予糾正，但大部分時間只能無奈地看著我。雖然疑點很多，但我自身也沒有確鑿的脫嫌證據，就算是好朋友也幫不上忙吧。

審訊室忽然響起的廣播打斷了大肚子的演講，擴音器里傳出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張泉，你在審訊室么？”

“在！在！局長我在！”大肚子剛才的淫威之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接到通知，由于死者死亡時有十一名證人證明路焉澤的確是在自己的房間里，在找到更多指向性證據之前我們沒有權力扣押嫌疑人?，F在宣布路焉澤無罪釋放。”

我想起來那些粉絲團了，這么說我是被他們救了呢。

張泉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我知道他也無可奈何。梁子京對我微笑一下，然后轉身離開了房間。大肚子則哼了一聲，把文件重重摔在桌子上，隨即也跟著走了。

我卻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大概是這間房間太潮濕的緣故，又或許是太多飛來的橫禍，又或許這幾天腦袋里的記憶有些混亂。

半年前我到底丟失了什么記憶呢？

（五）

齊薇對我的好無可挑剔，她總會在我生病時細心照料我，在我暴怒時安撫我讓我平靜。而話劇社的大部分成績也全靠她的努力。即使現在，我依然記得我多么愛她。

腐臭味又籠罩過來了，我卻不想再去按那該死的清新器了。巨大的西門子冰箱完全敞開，里面已經被我完全清空。因為那氣味已經讓食物腐爛變質，即使是這完全封閉的電子密碼鎖冰箱也無法阻擋住那腐臭味的入侵。

我嘆口氣，懶懶地躺在寬大的床上，任憑那氣味在我的鼻子里穿梭?？赡苷娴氖橇晳T了吧，聞起來甚至有些親切。

天空還是陰冷陰冷的，仿佛是被死去的楚涵香和木清韻的鮮血浸染了一樣。

我不自覺地蜷縮起身體。

我又想起來了，齊薇曾經很傷心地哭過，似乎是無力抵抗什么決定。那時候她死死地抱著我，吻著我，告訴我她愛我，她不想走，可是沒有辦法。

而我似乎只是抱著她，什么都沒有說。

可是這段記憶實在是太模糊了，單單是想一想都會頭痛得厲害。

我翻了個身，忽然感覺到一陣刺痛，又迅速翻了過來。我伸出手向那里摸去，發現那塊從現場帶來的石頭正安穩地放在那里。那有些鋒利的棱角正是剛剛疼痛的來源。

我猛然想起一些事，迅速站起身，把石頭放在我窗臺上那塊寬寬的平臺上。

原來是這樣。

忽然傳來四聲敲門聲，我徑自走到門口開了門。不出所料，梁子京正拿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站在我的面前。

“啊，子京，來得正好，我剛剛弄懂兇手是如何殺人的?！蔽肄D過身直接走到陽臺，梁子京“噢”了一聲也跟了過來。我拿起石頭，對著窗外陰冷的天空說道，“就是用這東西?！?/p>

“首先，兇手一定是不費吹灰之力進了受害者的家門，他可能是維修工或者派件員一類的工作。在騙受害者開門后，用重擊或者迷魂藥令受害者陷入昏迷狀態，然后將受害者放置到窗臺上的平臺上，并用這幾塊較鋒利的石頭塞在死者背后靠右的地方，然后安然離去。這樣，過了幾個小時后受害者醒來時，由于背部右側的刺痛，會反射性地向左翻身——這樣，就會從高樓摔下去，墜落身亡。

“用這種手法，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在死者死亡前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任何異常發現。而且，還造出了自殺假象，兇手真的是聰明呢?！蔽覍ψ约旱耐评淼靡獾匦α诵Γ缓筠D過頭。

我發現我的額頭被一把黝黑的手槍頂住，槍的那頭，是一臉憤怒和嘲笑的梁子京。

“路大作家，果然推理能力不減當年呢?！绷鹤泳┩耆珦Q了一副面孔，那聲音甚至比天空都要冷。

“是……是你……”我有些不敢相信，但還是顫抖地說著，“是你殺了楚涵香和木清韻，是你嫁禍我的……”

“是的?！绷鹤泳⑹謽屔狭颂?，清脆的響聲震痛我的耳朵，“如果不是你那該死的粉絲團，現在，你已經橫尸刑場了！”

“你為什么要謀害我？我們不是好朋友么？”我慢慢地向后退，那黑色的槍還在死死頂著我的額頭。

“好朋友么？搶走我心愛的女人，這就是你所謂的好朋友？”

“你說……齊薇……？”

“是！”梁子京憤怒地吼叫起來，“你明知道我多么喜歡她，你還是把她活生生搶走了！”

他頓了頓，目光卻依然凌厲，“薇兒是愛你的，很愛你，雖然我不知道你這小子哪點好，但是我不是小心眼的人，我承認我敗給你了。”

“但是我決不饒恕……你居然殺了她！”

我被嚇了一跳，靠在敞開的冰箱門旁，不敢相信眼前男人所說的話。

“我……我殺了她？怎么可能？我記得……她離開了我……她去了美國……”

“她根本沒去美國！”梁子京一把勒住我的脖子，窒息般的痛苦登時涌了上來，“別以為你用失憶就能騙過我！我之所以當警察就是為了查這件案子！整個公安局數據庫里都沒有齊薇在美國的信息，美國方面也是一樣的答復！她沒有去美國……她……她去了地獄……”

梁子京像是哭泣一般，然后憤怒地用槍柄砸向我的頭。我感覺到一陣巨大的疼痛和暈眩感，身子一軟，癱倒在床上。

“你這個精神分裂的變態，你根本不配讓她愛！”梁子京還在低低地咆哮著，我卻沒能力回應。由于剛才的一擊，所有的記憶似乎都被打亂重組，一些從未想起的事一下子涌進占滿我的腦子，天旋地轉的感覺讓我想吐，身體卻始終無法動彈。

那種熟悉的感覺，伴隨著記憶一起回來了。

“不……不是這樣的……”我艱難地吐出口氣，緩緩站起來，“子京……我剛剛想起來了……我一切都想起來了……”

他把槍指著我，幾乎嘶吼著說道：“那你他媽的就快點解釋！”

“我的確患有精神分裂，薇兒也深知這一點。我讓她離開我，她卻死活都不肯……為了防止哪一天對她造成傷害，我和她達成了一個協議……我讓她用木棒敲擊我的腦袋，讓我徹底失憶。在我住院的那些日子，她做了整容，改了名字，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這樣我就無法因為沖動而傷害她。但是她無法拋棄對我的愛，便徘徊在我的周圍，默默看著我，關心我……”

我一字字地說著，梁子京瞪大了眼睛：“我的確是不配她愛的吧?？墒亲泳?，我想告訴你，她沒有去美國，她就在我的身邊。我想起來她的新名字了……”

“木清韻。”

梁子京手中的槍“桄榔”一聲砸向了地面，警察已經完全崩潰了。他拼命地拽著我的衣服，用力地搖晃著，一字字吐著“不可能”“不可能”“你騙人”。我卻只能搖搖頭，告訴他，他已經無意之間殺了我們最愛的那個女人。

“不！”子京一步步退后，屋子里的腐臭和他的嘶嚎混在一起，變得混沌無比。我抬起頭，趁他后退的工夫快速跑上前去，將他推進巨大的西門子冰箱里，然后抬起右腳將門重重合上。電子鎖發出清亮的響聲，冰箱被完完全全地鎖住了。我將溫度調到了最低，然后長嘆一口氣，坐在床上。

冰箱瘋狂地震動，電子鎖卻還是牢牢的鎖著箱門。我用力吮吸著空氣中的腐臭，任憑著梁子京在冰箱里瘋狂地掙扎，莫名地感覺到神清氣爽。

我的確是挨了齊薇的一棍子，她也的確沒有去美國。

而且，我真的很愛她。

謝謝你讓我想起來，子京。

我緩步走到立柜旁，打開立柜的大門，撥開里面懸掛著的稀疏的幾件衣服，一個小小的白色按鈕映入我的眼簾。

我輕輕按了下去。

一股惡臭伴著一群飛舞的蒼蠅從暗匣里飛出，瞬間彌漫了整個屋子。我看著那黑漆漆的小暗匣，一具干癟的女尸正懸掛在頂端，腐爛的身體散發著臭氣，隱隱約約有幾只蛆蟲爬過。

我的嘴角微微揚起，然后張開雙臂緊緊擁抱過去。

“親愛的，現在，總算沒有人再打擾我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