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分不清,你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花火“草根季”締造
90后寫手〖安小漠〗
讓干凈、細膩躍于紙上,讓心疼泯滅成仲夏微涼。
原諒我向南以北,原諒我終將結局磨成灰……
十年卑微過活,早已放棄向現實索要公平
幸福如履薄冰,茍延殘喘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青春未滿,路途遙遠,很高興有你陪伴一程
有些人在想一個人,有些人在等一個人,有些人敏感的心拒絕任何人,或者說,習慣了一個人。
我已經分不清,你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
第一話 你叫向南,卻通往北方
1.
一陣輕微地晃動。
“向南,向南。”
“你有沒有錢……”
熟悉的臉孔越發模糊地慢慢向她靠近。
火車急剎車一樣停了下來。
林向南揉了揉眼睛,還來不及去回想夢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便連忙試探著問對面一個看似年過四十的婦女:“阿姨,到站了嗎?”
那個女人抓了抓凌亂的頭發,長時間的旅途叫人提不起精神。她微睜著眼睛看了看手表,剛張開口要說“沒有”的時候,車廂的廣播器忽然發出“嘶拉”的特有聲音,于是她別扭地轉換口型,用手指了指:“聽廣播。”
“親愛的旅客朋友們,現在播出晚點通告。很抱歉列車出現故障暫停,并沒有到站。請旅客們不要騷動,等待進一步通告……”
車廂內唏噓聲斷斷續續地響起來,本來準備在這一站下車的人也只好不情愿地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原路重返。
林向南旁邊坐著一個很邋遢的男人,油膩的頭發上可以看到一片片白色的頭屑。她略顯反感地緊緊身,卻不想在車廂的過道里,有人不小心絆倒了誰的腿上,沖著她這邊直倒了過來。
“你怎么搞的啊?走路都不長眼睛的。”身旁的男人粗暴地喊。
頓時有人側目。
剛剛的肇事者穩了穩身:“誒?我不是故意的。”口氣是事不關己。
林向南不禁抬起頭看向他。
男生似乎沒有座位,直直地站在過道中,手里“啪啪”地按著手機鍵字,漸漸感覺到身后似乎有目光緊盯著他,便微微轉過頭——只是很小的一個動作,便輕易捕捉到目光的主人,繼而眼神里帶著不解。
林向南快速轉過頭。
很帥氣的短發,看得出用發蠟抓過,有點不良少年吊兒郎當的態度。她只是驚訝,這個人怎么會這樣像顧簡。
或者說,像極了無話可說了便擺擺手說“你走吧”的顧簡。
但是林向南知道,就算遇到了長相、性格百分百和他一樣的人,也絕對不會是他。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脫離了沉得向下墜的黑色,已經有些微微泛藍,遠處的路燈散發著橘黃色的光暈。三月的天,玻璃窗外明顯可以感覺到濃濃的霧氣。林向南想,她要到的北城,一定比她所在的南方小鎮要冷很多。
以前在小鎮的時候,林耀華贏了錢心情難得好時,她有問過,北城到底是什么樣的?林耀華邊數著手上那些皺巴巴的錢邊不屑地說,“北城?”接著冷哼,“不過如此,只有楊依芝那種賤女人才會去的地方。”
楊依芝是向南的母親,可是林耀華,從來都不似正常家庭里的男人,對女兒說到自己的老婆便用“你媽”這個稱呼詞,繼續說怎么樣怎么樣。他只不帶任何感情地叫她的名字,楊依芝。
林向南知道,他恨她。多年的生活其實林向南并不了解林耀華到底是一個怎樣脾性的人,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恨她。任誰都不會接受一個原本屬于自己的女人拋家棄子,享受外面的精彩世界,而自己本身卻在別人的譏笑中度過這么多年。
當然,還要帶著一個拖油瓶的女兒。
在一聲悶響后,火車繼續前行。
林向南身著樸素,在無數行李箱滑輪不規則的前行的響聲中顯得有些落伍。她身上的全部家當也就是提在手中的柳條箱子,似文化大革命時期遠赴他鄉的少女。拎著它時,箱子里的衣服、書籍,還有一個大大相冊的全部重量加起來,使她的一側肩膀不自覺的向下傾斜。
她終于順利到達了北城。
這個時候北城正在下雪,林向南沒有因為長久地在南方生活,偶遇這一場雪而產生過多興奮的情緒。她只是安靜地站在車站邊的公用電話亭前,小心拉開上衣兜的拉鎖,取出不大的紙片。那張折疊整齊的紙片上好似有濃烈的煙火味兒,林向南看著上面的一排電話號碼走神了幾秒鐘,忽然鼻子一酸,便模糊了視線。
電話撥通時,她不禁做了個咽唾液的細微動作,不知是緊張是生澀還是周圍的人聲太過于嘈雜,那邊“喂,哪位”說了三遍她才反應過來。
“請問是楊依芝嗎?”
“是的。你是?”
“我是向南。”一片雪花正巧掉落在她的睫毛上,瞬間融化成液體,她吸了口氣,“我到了。”
2
她按照楊依芝說的,原地不動。這個過程不想再詳加描述,只是大概近一個鐘頭后,火車站前的人越來越少。她被雪花覆蓋,像個雪人似的蹲下來抱著發軟的雙腿。劉海兒滑落下來,柔軟粘溺,附在臉上的是有些傷感的影子。
林向南想起無數次難以形容心情有多糟糕的那些夜晚,是林耀華喝醉酒邁著跌跌撞撞的步伐大喊:“你還是早點滾出這個家,去找那個該死的女人好了!你賺的那點錢還不夠我玩一個晚上的,我哪有錢養活你?”說到激動時,更不忘把手里剩余不多的液體的酒瓶狠狠砸向墻。劇烈的撞擊下,橘黃色的液體隨著酒瓶的玻璃碎片在空中轉化為透明,噴灑向下。那時的她只是把頭埋進雙手,緊緊環抱在膝蓋里,躲在床邊一言不發,連柔軟的長發上,都沾滿了酒精的味道。
忍不住握緊已經沒有了知覺的拳頭。
“你……”不確定的拖長音,林向南的身后突兀地響起好聽的男聲。
起初她沒有在意,長久地待在冰冷的空氣里讓她的聽覺也變得遲鈍,只是本能地以為交談的對象并不是自己。直到有一步步踩在雪上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時,她才緩慢地轉過頭。
和雪一樣干凈的板鞋,深藍色牛仔褲,再往上一點點——她仰著頭,看到她面前的少年,如同雕像般站立在那里。他穿著黑色薄棉襖,衣領鏈接的帽子上有一圈厚厚的深棕色絨毛。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像光圈般籠罩著他,讓他的容顏越發耀眼。
林向南從沒見過長得這樣干凈清秀的男孩子,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身上散發著的沉靜氣質。
“你是不是林向南?”少年低下頭,冷漠地打量著蹲在雪地里的她,眼神和此時的距離高度都像是在看一個小丑的樣子。
林向南迷茫地站起身,身體發抖的同時暗自咬了咬嘴唇,腿酸楚地打了晃。
“我是。”同樣的冷漠語氣,并沒有感到窘迫地把快要流出的鼻涕吸回去。
這樣的畫面比三九的天氣看著還要讓人覺得寒。
少年垂下眼瞼,不愿將目光再次放在她身上:“跟我走吧,楊阿姨叫我來的。”簡單的一句話后,接著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到路邊的私家車前,俯下身,食指骨節輕輕地敲了兩聲駕駛位的車窗。
坐在駕駛位上的人聞聲后迅速降下一半車窗,聲音略有些沙啞:“接到了?”
問話的人是輝叔,景家的司機,人很老實敦厚,在景家做了好多年,具體的年數已經記不清了,只是頭發隨著歲月已漸白。
換句話說,他是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長大的。
“嗯。我們準備走。”依舊是不咸不淡的語氣。
輝叔在少年說話間不禁側過頭,見他身后不遠處一頭黑色長發的女孩子吃力地拎著箱子,搖搖晃晃地向他這邊走來。
“要不要去接她下?”輝叔有些擔心地說。
少年正準備拉開車門,而轉過頭時,林向南面色蒼白、身體發抖地站停在離他一米左右的距離。她睜著大得空洞的眼睛,表示倔強的方式是凍得通紅的手指緊緊攥著箱子的拎手。
忽然間,有說不清的東西打入少年的心里。他微微一震,放下準備拉開車門的手,轉而朝著相反的方向伸出修長的手指,在觸碰到箱子拎手上她的手指的那一瞬間,明顯感覺她敏感的往后一縮,箱體晃蕩。
她的手指那么涼,恐怕早麻木了神經。他知道她是從南方小鎮過來,長途顛簸,衣著單薄,又在這樣下著雪的天氣里站了這么久。他本以為未謀面的她會害怕得痛哭流涕,可是沒有。她甚至沒有說多余的話。
多年后的景昔再回想到這樣的情景,和當時林向南漸漸模糊的神情時,他秀氣精致的臉上依舊是鋪撒了一層薄霧般說不清的倒影。是不是在那個時候,于他而言,這樣的她,無論做過什么,都可以被原諒呢?
3.
“我幫你拿,你先坐進去。”他聲音柔軟下來,有卡布奇諾般的溫暖氣息。但也僅僅停留在這掐指的白駒過隙。
林向南遲疑了一下,伸著胳膊做傳遞的動作,遲鈍地張開不聽話的手掌。她動了動嘴唇,輕聲說了句謝謝。
豪華的私家車和綠色鐵皮的硬座車相比,更加讓她有些不安。溫暖的車室里,包裹在身體上的寒氣緩慢融化。她靠著白色的毛絨墊子,兩只手在膝蓋上有些拘謹地相握著。車站的上空隱約又傳來廣播聲,她轉頭,眼神掃過窗外。
城市與城市之間的人來人往。
如今自己已到達北城,又會是北城的人路過檢票口踏上火車到達哪個城市?
有沒有永恒不變的終點站呢?
喊旅客住宿的市井女人,賣IC電話卡的小販,開著自家客車的司機……他們齊齊賣力地把嘴巴張到最大,目不斜視地前去剛下火車的旅客中不厭其煩地拉人。
只留下匆忙的,油腔滑調的影子一閃而過。
“開車吧,輝叔。”少年示意著點了下頭。
林向南這才緩過神。
身邊的少年坐下來,與她相隔一小段距離,兩個人拘謹的坐姿是線段的兩個端點。空氣中傳來的味道是生疏而青澀的淡淡的青草味。
“你要帶我去哪里?”她沒有看他,悶著頭,徑自說。
正在開車的輝叔透過上方的那一小塊反射鏡意味深長地看了少年一眼。
“回家。”安靜凝重的氣氛映襯這簡單的二字,顯得更加生硬。
林向南的目光渙散變得無限延長,沒有再說話。
隨著這輛黑色私家車的平穩啟動,雪地上迅速被劃出泥濘的印痕,前方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
這是2006年3月中旬的某個下午,下著雪的天氣驟然轉晴。
陽光是柔軟的金色,照耀著樹枝上堆積的雪時會隱約看到亮晶晶。
街道是干凈的。
模仿某國的建筑適應了外地人來時的仰慕觀望。
樓房也建得很高。
馬路上不間斷地劃過來往車輛和相同規律的車輪聲。
聽說這個城市有一條街聚集了各大商場。
聽說這個城市是北方空氣最好的。
聽說這里有一年四季,不會是忽冷忽熱的天氣。
聽說這個城市還有海。
……
讓我們把畫面推后——
林向南腦袋里收集了各種“聽說”。站在白色的,有著兩層陽臺的獨樓前,看著載著她來的那輛黑色私家車開遠。她舔了下有些發干的嘴唇,血管里的神經在不安分地跳動著。
陌生,一切都太陌生了,不由得讓人覺得恍惚。
更多的,內心不是沒有恐懼的。
臨走前一天的傍晚,她無意中在街上再見到顧簡時,他的旁邊已經多了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林向南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甜蜜的走過,至始至終,顧簡的目光都沒有掃到站在不遠處的她。而相反的,拎著菜籃剛好買完菜的顧簡媽媽,路過她身邊時肩膀故意地擦撞了一下:“哎喲,你以后去找你媽那個賤女人不用管你爸了是吧?多虧我家顧簡沒栽在你手里,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一聲冷哼傳了很遠,不屑的表情遍布了整張臉。
十多年了,林向南和林耀華一直是小鎮里閑談嘲笑的對象。十多年后,林向南是帶著所有人猜忌和嫉妒的目光,要遠走他方去過好日子的。可是,只有她知道十六年來第一次一個人置身于一個一概不知的城市里,面對沒有見過的,和即將多年還未見的親人,是怎樣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最差也不會比在小鎮的日子更糟糕了吧?
似一顆大魚刺卡在嗓子里。
有什么辦法?
說的好聽,還不就是寄人籬下?
可是林耀華不想再帶著她,她在林耀華的身邊只會讓他感覺錢不是輸光的,而是在她身上用光的。
那些天她躲在廚房聽他在電話里大聲地和另一邊爭執。她便懂得,縱然小心翼翼也還是像個皮球一樣在兩個端點被拋來拋去,最終有個人累了不拋了,妥協了。她終于能松口氣,慶幸好歹沒被拋棄。
她低下頭,有一半陰影打在臉上。有風吹來,柔順的長發四散飄起又飄落。
其實她也不知道來到北城是否應該開心。她瞇著眼睛迎接陽光,臉上卻總有一小半被陰影覆蓋著。
也許,會比自己想象的好呢?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遲遲沒有說話,目光冷淡地看著她。如果眼睛可以放射利器的話,她肯定變成一張芝麻餅了。
是陽臺突然躥出的狗狗叫聲打破了這份過于安靜的氣氛。
林向南起初嚇了一跳,慣性地做了類似快速吸氣的動作。抬起頭,不禁感嘆這只大狗狗真漂亮,一定被照顧得很好,金色的毛在陽光下呼扇呼扇的。
那只狗狗不停地搖著尾巴,晃來晃去,沖著她的身后歡天喜地叫。
她一下子想起,那個少年還在。
它是沖著他叫的!
他的臉變得不再冷冰冰,微笑著喊:“木木!”隨后快步走向前去開門。
沒有理她。也沒有介紹說他是誰。這樣的臉,曾溫柔過的那一刻林向南也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林向南不明就里地跟著走進去,那只叫木木的狗此時已經跑下了樓,它歪著頭,還是比較友善地對她搖了下尾巴,就奔跑到少年身邊,繞著他轉圈去了。
她環顧四周。無論室內還是室外,環境都再好不過。簡潔干凈的歐式設計,柔軟沙發上的白色抱枕安靜地倒著,直直望去,透明的落地窗前還有精心修剪的花草。
明明是冬天,哪里來的花草?
微透的純白色紗簾被吹起,窗上還泛著霧消失的痕跡。側邊不遠處,是一架光看著就價格不菲的黑色三角鋼琴,如同深海一樣的顏色。
4.
林向南曾經無數次的猜疑,楊依芝離開林耀華和她真的不會后悔嗎?她走得那么決絕,也許外面的世界不如家。
不過通過她親眼證實,終于得到了答案——楊依芝過得不錯,她的選擇是對的。
“你是誰?”最后目光鎖定在他臉上。
“景昔。”他摸著木木的毛,把手中袋子里的骨頭和餅干放在盤子中。
“我是你媽媽現在老公的兒子。”他保持著對客人般的禮貌,聲音卻沒有任何感情的說,語氣像個管家,“楊阿姨讓我轉告你,已經和這邊學校的校長聯系好,你什么時候休息夠了就可以上學。如果你有需要,她也給你留了信用卡在你房間的抽屜里。”他停頓了一下,“你的房間在二樓,等下我帶你去。”
彎下的身子漸漸站直,他望著木木:“事實上,我并不歡迎你來。”
林向南愣了下。
果然,是被嫌棄了啊。怪不得整個人像塊冰一樣。
可是,憑什么呢?心里的聲音急迫地在宣誓,你已經忍了這么多年了,千萬不要再忍。
她單薄的身體開始有些搖晃,一定是火車坐得太久的緣故,再加上整天沒有吃飯,又在車站外凍了太久。左眼的眼皮一直突突地跳,明顯感覺到身體不適。
眼看著他走上二樓的旋轉樓梯,勻速地邁了幾登后,林向南微弱地說:“等一下”。
那個清瘦的背影聞聲轉過頭看了看她,接著毫不留情地又轉過身,步伐繼續向上。
“景昔!”聲音放大,是純凈的女聲,氣息微弱語調卻異常堅定,“你等一下!”
對方這才疑惑地正過身,語氣開始略帶排斥:“你有什么事就快……”話還沒有說完,尾部的“說”字被硬生生地擋過去。
“我猜得到你不歡迎我的原因,肯定是跟楊……”她有點生澀地轉換句型,太久沒有叫那個詞,但是在這樣的談話中一定要明確了關系,“是跟我媽媽有關吧。”
林向南仰起沒有血色的臉,望著黑色優質地板的臺階上那個冷若冰霜的,名叫井昔的男孩子,眼神固執又有暗藏不住的悲傷。
“可是你不要以為只有你是受害者,你失去了什么呢?也許你失去了你認為的完整家庭。我不知道到底他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我不一樣如此嗎?那是父母的決定。我來到這里,明知道寄人籬下,又沒有任何辦法,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而且,我并沒有不自量力,因為你家里有錢就馬上覺得自己是個千金小姐,所以你可以繼續討厭我不想與我相處,這是你的家。我只是想你明白,如果說失去的話,在這里唯一我可以依靠的人,在大概十年前進到你家已經成為你的媽媽了。”
不是這樣嗎?
事實一點都沒有錯啊。
林向南的話音剛落,頭就開始痛,連帶著劇烈的耳鳴。她隱約看著井昔的嘴角扯了一下。
只是一瞬間,她的身體像蒸汽般涌出水珠一般的汗滴,吸附在內衣和柔軟的襯衣上,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此刻的景昔沒有理會她,目光慣性地游離,沒有注意到林向南的異樣。當他將目光鎖在她身上時,還來不及講話,只見一個人影晃了晃后便快速傾斜下去,應聲倒地。
林向南的手肘撐在被一圈灰色包裹的白色課桌上,不經意露出在手腕上泛紫的傷痕,有著一圈類似擦過碘酒的黃色,隨著時間已經變淡。太陽穴的部位還是有點不舒服,水土不服的關系。她低著頭看課間時剛剛從圖書室取來的課本,書面上沒有任何摩擦過的痕跡,不用很仔細就能聞到漂浮著的,屬于印刷機里的油墨味道。
而身邊傳來的,屬于黑色制服、紅色格子裙女生的一系列議論聲此起彼伏。
這是她來到D中的第一天,來到北城的第四天。
她沒有看到楊依芝和那個姓景的叔叔。
期間她打過一次電話給林耀華,那時夜已經很深了,在偌大的客廳里,林向南穿著睡裙在黑暗中直直地握著手中的話筒。好像過了很久,嘟嘟聲變得急促又歸于平靜,她跟林耀華說:“爸,我到了,這里很好,你別擔心。”因小時侯就沒辦法像其他孩子那樣對父母撒嬌,所以她沒有過依賴他人的情感。她對林耀華的情感也是復雜的,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父親,打麻將,玩撲克,輸了錢心情不好就去喝酒,回到家把啤酒瓶和為數不多的杯子、碗扔向她的次數是不計其數,抓著頭發問她要打工錢的事情也是數不勝數。
她又隱約聽到電話那邊“嘩啦呼啦”的麻將碰撞聲了,恍惚間那個煙霧繚繞的屋子又出現在了她的眼前。果然,林耀華打了個嗝,她好象透過手里雕著花紋的古銅色話筒都聞到了濃烈的酒精味。
他不耐煩地嚷著:“啊,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然后林向南聽到空氣里有人大聲喊“快來呀。”林耀華的聲音偏離了話筒,“知道,別催了!”
那句“好,你要注意身體,我會常和你聯系”講出來的時候,對方已經“啪”地掛了電話。
漆黑的夜,在空調溫熱的氣體漂浮下,林向南卻感覺裙底有風呼嘯吹過,一直貫穿她整個身體,徹骨的冷。
而房子的二樓,位置相對應大廳的某個房間,歐式的房門輕輕開了一個微小的角。在那條直長窄小的縫隙里,異常好看的一只眼睛正緊盯著樓下那個一動不動的背影,在黑暗中泛著疑惑的光。
林向南望著窗外,嘴角上揚起意味不清的笑。
下期預告:來到D中之后的林向南因出眾的長相和冷淡的性格迅速吸引了大家的視線。一直備受關注的莫小菲不堪注意力被其奪走,在暗中運籌帷幄地制造了誤會與事端,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與景昔的關系從最初的相互抵觸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時,得知十年未見的母親楊依芝出差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