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鎮江博物館琳瑯滿目的展品中,有一套堪稱奇珍的唐代酒具——銀鎏金龜負“論語玉燭”酒籌筒、酒令籌、酒令旗、酒纛,流光溢彩,精美絕倫,奪人眼球,它所傳遞的歷史文化信息,更讓人嘆為觀止。
1982年元旦,鎮江丁卯橋金銀器窖藏一次出土金銀器956件,如果單以數量計算,是迄今為止唐代金銀器最大的一次考古發現,其中龜負“論語玉燭”酒籌筒、酒令籌、酒令旗、酒纛是反映唐代人飲酒行令具體規范內容的珍貴實物,舉世無雙。
唐代是我國歷史上最繁盛的一個王朝,唐人好金銀,喜繁華,酷愛“金”的富貴端麗,僅從酒器上看,崇尚“美酒盛以貴器”,所謂“葡萄美酒夜光杯”、“金樽清酒斗十千”、“莫使金樽空對月”……而唐代又是我國金銀器制作的鼎盛時期,“安史之亂”后,經濟重心南移,南方成為金銀器制作中心,所制作的金銀器器類增多、工藝高超、紋飾華美,一改唐代早中期的外域風格而呈現出濃厚的民族色彩。鎮江(時稱潤州)以其爐火純青的金銀器制作工藝成為南方的中心產地,其產品也多供奉皇室,并鏨刻“力士”名牌商標,龜負“論語玉燭”酒籌筒、酒令籌的制作適逢其時其地。
龜負“論語玉燭”酒籌筒由龜座和圓柱形筒兩部分組成,刻花處皆鎏金。造型別致,紋飾華麗,形象生動,是反映唐代金銀器制造水平的藝術精品。酒籌筒上蓮花紋飾具有佛教文化的含義;龜負,則飽含著道教的意旨;《論語》中的摘句是儒教的經典。龜負“論語玉燭”酒籌筒將佛、道、儒合為一體,反映了唐人以和諧為貴的思想,體現了大唐帝國泱泱大國的風范。
龜是“四神”之一,古代把它看作是吉祥物,是長壽的象征,籌筒用龜負,實在是“匠心獨運”。從中可看出,龜在唐代很受人們的喜愛,所謂“繡作龜形獻天子”、“龜龍夾采珠”、“文章片片綠龜鱗”都反映了這點。時人名字中也常見“龜”字,如“李龜年”、“陸龜蒙”等等,以取吉利祥瑞之意。在唐代武則天時期,更是以武為瑞,百官所配魚袋改為龜袋,唐碑下有龜趺,顯然這已成為風尚。
龜負“論語玉燭”酒籌筒里盛放的是50根銀制鎏金酒令籌。所鐫刻的內容,上段選錄《論語》文句,下段是飲酒對象、方法和飲酒數量。
酒令籌所列飲酒對象有三十二種。飲酒形式有飲、勸、處、放四種,其中“飲”有自飲、自酌、請人伴飲等等;“勸”有任勸、任勸兩人、勸主人等等;“處”有來遲處少年處、多語處、好爭令處、等等;“放”,即不飲酒。飲酒數量分為:意到、三分(小半杯)、五分(半杯)、七分(大半杯)、十分(滿杯)之說,最多是四十分(四杯),結合看來,亦莊亦諧,妙趣橫生。例如,“與朋友交,言而有信,請人伴十分”,“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律事五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放”,“出門如見大賓,勸主人五分”,“天何言哉,四時行焉,在座各勸十分”,“與(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上客五分”等等。而酒旗和酒纛,是酒桌上酒官的執法工具,與足球場上的黃牌或紅牌近似。人們不難想象,當時飲酒行令既熱鬧非凡,又秩序井然,充滿了歡樂與祥和。
從唐代文獻記載和出土的“論語玉燭”酒令籌,我們可以探析唐代人飲酒行令時的制度:酒宴席次坐定,眾人公推觥錄事,由觥錄事決定抽籌次序,指定律錄事、錄事和玉燭錄事共同擔任酒宴的執事人。觥錄事是宴席上酒令的權威主持。律錄事是輔助主持,是行酒令中的具體執法者。錄事,是酒席間一般的服務人員,數量不限。玉燭錄事,是負責專管“論語玉燭”酒令籌筒的服務人員。
其實,唐代人的酒令制度不僅是一種別具一格的游戲,更可以說是中國特有的一種酒文化。唐代經過武宗滅佛后,佛教信仰受到抑制,以論語為酒令籌的內容十分符合當時國家推廣儒學的倡議,儒家文學融入美酒佳釀,營造出熱烈而高雅的酒宴氣氛。從精美絕倫的酒籌筒可以看出,唐代貴族崇尚奢華的風氣。我們可以想象:若沒有酒的推波助瀾,唐代文化的魅力也許要遜色不少。有了酒的激蕩,有了酒的催發,才產生了唐代文化的熱烈繁華。跨越歷史的龜負“論語玉燭”酒籌筒、酒籌、酒令旗、酒纛,講述了唐人的風流瀟灑,記錄了唐人的文采風華,猶如千古瓊漿,令人陶醉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