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我申請到了AIESEC(國際經濟學商學學生聯合會)組織的海外志愿者活動,和十幾名來自世界各地大學生志愿者一起來到非洲的加納,給當地小朋友傳授環保知識,呼吁人們愛護自然,保護自然。
在加納,除了非洲小朋友那純凈無瑕的眼神,以及他們對外面世界的向往、對知識的渴求讓我無法忘懷外,加納人的真誠和善良也深深地感動了我。
一天傍晚,我和好友Della出去散步,路過一家極其簡陋的服裝店,這是在一片空地上用塑料棚子搭建的小屋,里面吊著一盞昏黃的燈泡,棚子里掛著為數不多的裙子,天已經黑了,一個年輕的黑人小伙子獨自守在店里。當我們走進去時,他站了起來,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們。
我相中了一條咖啡色的長裙,請他取下來給我看一看。試過之后,大小合適、價格也差不多,我正準備掏錢買的時候,突然發現裙子下面開了一道口。
要是在中國,面對這種情況,一般有兩種解決方案:要不換條沒有問題的,要不就不買了。
這里畢竟和國內不同,除了在市中心最繁華地帶有少數幾家像模像樣的“服裝專賣店”外,街上能看到的,多是一些“山寨店”,里面賣的東西有二手的,有走私的,還有仿制的。加納以產咖啡為主,輕工業非常落后,老百姓能買到的衣服多是大雜燴,沒有大小尺碼、沒有標簽,好多是舊衣服,而且每種款式沒有第二件。所以,第一個方案無法實施。
在這里,能碰上一件合意的衣服多少需要點運氣,我實在不忍心割舍手中這條充滿異國風情的裙子。
我問黑人小伙:“老板,這條裙子破了一個洞,能不能便宜一點?”
看得出來,他有些不好意思,來自外國的“白人”顧客來到他的小店,這樣的機會應該非常少,而且面對的又是兩個年輕的女孩,他盡力表現得“很紳士”,于是很委婉地回答這已經是最低價,不能再便宜了。
察覺出他的勉強,我故作瀟灑地說:“既然不能給我一條新的,這條我就不要了。”說完就把裙子塞給他,偷偷觀察他的反應。
見我不買了,小伙子慌了神。
“等等!等等!”他叫起來。“附近有一個裁縫,他可以補,我馬上拿去替你補好。”
“那……我還需要付裁縫的錢?”我追問。
小伙子搖搖頭:“哪能由你付呢?我出,全由我出!”
看得出,這個老板是真心想和我做成這筆生意。也許這是他今天為數不多的一筆生意,甚至可能是第一筆生意。
我想了想,這個方案也還行,于是答應他補好了我第二天來取。
小伙子露出有些勉強的神情,他是怕我變卦,第二天不想買了。停了幾秒,他說:“我現在就去裁縫店替你補,你們在店里等著我,我馬上回來!”
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他就像風一樣走了,留下我和Della呆呆地站在空蕩蕩的店里。
這時已經是晚上8點過了,兩個中國女生,就這樣被扔在一個黑人小伙子的服裝店里,沒有任何交代,老板就這樣為他的顧客免費補衣服去了。
5分鐘過去了,10分鐘過去了,20分鐘過去了……
我和Della一邊聊天一邊等他,都覺得這小伙子太“傻”了,把兩個陌生的顧客留在自己的店里,沒有任何防范,更別說監視器了,這個塑料棚子連個門都沒有,他就完全放心嗎?要是我們倆把他的小店洗劫一空,衣服裙子裝進包里,再把他抽屜里的錢也順手拿走,等他開開心心補綴回來,留給他一個空空如也的店鋪,他怎么辦呢?他腦海里有過這些顧慮嗎?這里雖然沒有國內繁華的商店和琳瑯滿目的商品,卻有國內所缺少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有毫不設防的心靈。
直到40多分鐘后,他才趕回來——帶著已經補好的裙子。
其實那天晚上我們還有事要趕回去,等到后來我們也確實想走了,但一想到這位黑人小伙子憨厚的模樣,想到他寫滿誠意的臉,我們還是不忍心不守信地離去。
又是一個中午,我和幾個女生吃完午飯到住地附近閑逛,逛進另一家服裝店,一位女老板格外熱情地招呼我們,詢問我們叫什么名字——這是加納人交朋友的一種方式。
我們隨意瀏覽了一下,見沒有特別中意的衣服,就準備離開了。
好客的女老板不死心,熱情地拉起我的手,問我為什么不喜歡她店里的東西,問我想要什么款式的衣服。在國內,買不買東西得由顧客自己說了算,哪有這樣追著顧客不放的老板?我不太習慣加納人的這種銷售方式,為了早點脫身,就隨口回答了一句“連衣裙”——因為我知道她的店里沒有“連衣裙”。
離開這家商店后,大家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開始忙各自的工作了。
第二天下午,我在辦公室,突然聽到有人喊我:“嗨,Angel,樓下有人找你!”我感到有些詫異,我剛到非洲,當地沒有什么朋友,也不認識誰,哪個會來找我呢?
我走到陽臺一看:嗬,竟然是昨天中午服裝店的女老板!
原來,她四處打聽幾個中國女孩住在哪里,終于打聽到我們是在這里工作,然后專程跑過來告訴我:我提到的“連衣裙”她找到了,希望我有空去她店里看看。
我愣住了,自己隨意的一句推脫話,說過我就忘記了,這位女老板卻記在了心里,從別處找到了貨源,然后四處打聽我們的住處。
由于那件連衣裙的款式和大小都不太合適,我最終沒有買她的裙子,但她的真誠和執著深深感動了我。在隨后的日子里,我沒有再像在國內那樣輕易承諾,更不敢隨便失信了。
(責編:馮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