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莊人相信,死去的人是有魂魄的。
拆遷辦主任王小波明白這個問題之后,才意識到在別的地方已經結束的拆遷工作,在程莊其實可能才剛剛開始。實話實說,打王主任掛帥的拆遷隊駐扎到程莊之后,莊上的人還算配合。不論是一開始測量建筑面積,還是后來簽訂賠償合同,大家都表現出了高姿態。甚至某些住戶的表現還能給工作人員一種感覺,那就是他們等政府來拆迂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甚至有當年剛解放時老百姓盼解放軍進城的那種感覺。這也可以理解,隨著縣城的發展擴張,小村已被漸漸蔓延過來的高樓三面包圍。小村在城市灰色的背景下,交通閉塞,房屋破舊,已經不再有農家的那種陶然之樂,只有村前的一條小河和河南岸的一個林子還能給人一丁點兒鄉村的感覺。再加上兩年來全城范圍的大改造,四處拆遷重建,大調子已經深入人心,村里人都知道“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的道理,都明白小村的拆遷是早晚的事兒。所以王主任他們來了之后,基本上沒有遇到什么棘手的問題。
可是,在小村里的房屋大部分已經被推倒,一些人家開始遷墳的時候,卻出現了讓王小波預想不到的麻煩。小村里的墳都在河南岸的那片樹林里,遷墳的時間是拆遷辦給他們定的。每個墳給了安置費2DOO元,另外還給他們在縣里的陵園公墓免費安排了墓穴。在一個月前商定此事的時候,莊上人都比較贊成,開代表會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站起來反對。所以真正到了遷墳的時候,王主任便沒有親臨現場,而是打算開車回趟老家。自從拆遷工作開展起來之后,他還沒有回家看過老婆孩子。沒想到的是,車剛到了半道兒,前沿陣地卻打來了電話。
“王主任,趕快過來,出事兒了。”
從電話里,王主任聽到了那邊的鞭炮和嗩吶聲。按照這里的風俗,遷墳是要像出殯一樣大操大辦的。能出什么事兒呢?王主任心里像是被誰喂了一口草料似的,急急火火地趕緊調轉車頭,往現場趕。轉過剛剛拆遷完的一片廢墟,過了小橋,他看見那片林子里人山人海。有些人家老人的墳已經扒開,骨殖看樣子已經裝入新棺,家里人正哭喊嚎口q著往外走。這時候他看見了自己人——剛才給他打電話報告情況的小劉正站在他車前,用手掌拍打著他的車窗玻璃。
王小波從車上下來,使勁兒摔上車門,皺著眉頭問:“咋啦?”
小劉扯著他的胳膊就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程建全他娘死活不愿意走。”
“誰?”
“建全他娘。”小劉又重復了一遍。
王主任一聽頭發都乍起來了,他猛一扯小劉的胳膊,氣呼呼地說:“建全她娘不是早就死了嗎?”
“王主任你說的對啊!”小劉說,“不死也不用遷墳嘛!”
王小波還想問個明白,但小劉已經拉著他撥開人群,鉆進了一層又一層的人圍成的墻。
在人墻里,他看見了披麻戴孝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程建全,還有或跪在地上或坐在地上的程建全的家里人。而在他們身邊的地上,則很吃力地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王主任的第一個感覺之所以是吃力,是因為這女人身子弓弓著,并且以九十度的夾角朝一側傾斜著,但腿卻筆直筆直,直得像繃直了的鋼筋。一般的人這樣肯定是站不住或者站不穩的。王小波本能地往后撤了一下身子,然后才鎮定下來,定神仔細朝這女人看了幾眼。女人仍然旁若無人,但是頭發和身上的破舊衣裳卻開始一起抖動了起來,接著嘴唇哆哆嗦嗦地道:
“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
“這……這是程建全的娘?”王小波指了指這女人問小劉。
“不!她不是程建全的娘,她是青草,程莊的程青草。”小劉說完又趕忙改口說,“不過,現在這會兒,她就是程建全的娘!”
2
這個青草是何許人也?
王主任跟村里許多老年人了解了情況之后才知道,原來在程莊,青草的確是個怪人。之所以大家把她當成個怪人,首先是因為一直以來,人們從心里都以為青草是不會死的。
自從村里最老的那位100多歲的老壽星在前年死了之后,就沒人再對弄清楚青草的歲數抱任何希望了。死了的人總不能再撬開嘴巴,更何況那位老壽星生前就是一個啞巴。所以,青草的年齡注定要成為一個誰也不會知道的秘密。大家猜想著,若論年歲,莊上就算輩分最長的人,也應該管青草叫奶奶。但老人們卻認為,因為青草早已得道成仙,所以不管多老,村里人還要把她叫做青草。就像何仙姑距現在應該幾千年了,可到了現在人們還是管她叫仙姑一樣。
人們說,青草不但能記起日本鬼子在村口蓋炮樓那年村里北景他老奶奶拉肚子的事兒,而且還能記得村里繼銀他老爺爺頂著一口鐵鍋跟著義和拳去濟南府燒教堂的事兒。就連清軍入關,逼著村里二怪他爹剃光了頂門芯子上的頭發,強扎起辮子的事兒,到現在她也還記得清清楚楚。若不是青草,村里人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他們這個位于城鄉結合部、租住著許多城里打工族的小村,竟然會有這么綿延久遠的歷史。青草自言自語神神道道的話就像一張張底片,讓小村歷史上的一個個重要的瞬間漸漸清晰起來。于是便有大膽的人冒昧地揣測,應該是從有了村子的那天起,青草便存在了:甚至她比小村來得更早,她應該是小村最初的締造者之一。
但是這么些年,青草卻一直是個小媳婦。村里每個人都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容顏永駐。幾十年來,你可以說她三十來歲,也可以說她四十出頭。有時候你發現她時可能感覺她一下子變得蒼老憔悴,而幾天后再見到她時她卻可能又恢復了原來的容顏。而聽村里上了些歲數的人講,從前的青草比現在更年輕,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在村里大部分人的眼里,青草還是一個溫順漂亮的姑娘。那時候全村人都揭不開鍋,在隊里公共食堂殺了一只雞準備給大家伙兒打打牙祭的時候,剛把雞開膛破肚,還沒來得及下鍋,便被正在幫廚的青草吃掉了一條腿。隨后她在瞠目結舌圍觀的村人中間,生生將一只生雞吃了下去。那天大家伙兒都沒有能夠改善上伙食,可大家比改善了生活還感到更加興奮。因為青草在吃了雞之后,便正式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仙人。這個平日口齒笨拙的女人,不但一下子變得能說會道,能掐會算,而且還可以自由地往來于陰間和陽界,可以讓某人的魂魄附著在自己身上,向他們尚在人間的親人捎些話……
“那么青草到底是出生在上個世紀,到現在年歲大約七八十歲的老人呢,還是個壓根就長生不老的人呢?”每次聽到村里人講完,王主任都要一頭霧水迷茫地問。
村里人似乎也都要迷茫地笑笑,沒有一個人能給出準確的回答。
3
村里每家人遷墳的時候,自然都離不了青草這么個通行于陰陽兩界的人。
一輩子一輩子地在這里住了這么多年,根都扎到黃泉里了,哪會那么容易說走就走了呢?村里人明白,其實住在那個樹林子里的人,比住在小村里的人還多。他們愿不愿意走呢?走了之后上哪兒去呢?村里人都想跟老人們聯系聯系,問問他們的意見,跟他們好好地說一聲。這樣,大家便都想起了青草。
青草跟著大家伙兒走到各家墳上的時候,不僅看不出任何異常,而且頭發梳得光光的,抹著油,身上收拾得也非常整齊。但是當燃著了香燭,她又圍著香燭和墳頭念了幾句咒語之后,便忽然披頭散發,從牙齒開始,很快渾身都瘋狂地顫抖起來……
王主任也是從小在農村長大的孩子。他知道,在從前,鄉村是最具有魔幻色彩的地方。如果沒有幾段神乎其神的靈異故事,沒有一些荒誕不經的古怪說法,而只有人、牲畜、院落和四周的田野的話,那么村莊還怎能算是一個村莊呢?他想起來,在他小時候,大人們就常給他們講,如果傍晚在野地里遇見一個稍有姿色的婦人,那便可能不是人,而是修煉千年的狐仙或蛇精;而如果晚上在地里看瓜的時候看見月光底下那些直起身子朝人咕咕叫喚的野兔、黃鼠狼之類的小動物,它們也可能早已跟哪家屈死的小媳婦合為一體。村莊里里外外的一草一木,一只不起眼兒的鳥雀甚至一只蟲子都可能大有來頭。
雖然對這樣稍有些奇異的事情,王小波能夠理解,但青草的出現,還是讓他心里非常不舒服,或者準確地說是有些擔心。其實他這個拆遷辦主任只是個臨時的職務,他剛從鎮上調過來,還沒有合適的位置安置。他也是從基層干起來的。剛開始畢業的時候分配到一所鄉鎮小學教書,后來改行干了管區副主任、鎮宣傳委員……最后進了鎮黨委班子,當了管計劃生育的副鄉長。可一路走來,到了四十歲干到副鎮長這個職位上時,卻連續幾年走不動了。這樣一個摸不到錢又沒多大權的副職一干就是六年。計劃生育、教育衛生、社會治安,攔截上訪……鄉鎮上所有的工作幾乎讓他干了個遍。眼看著鎮長退了,上面卻從縣委辦公室派下來一個一把手。小伙子三十出頭,有魄力,有沖勁兒。王主任眼看著自己沒有了出頭之日,才花錢拱門子一股勁兒往縣城里調。縣城沒有什么單位好安排,便先臨時安排在了這拆遷辦。這幾年縣城集中改造整治,在縣城里設了許多拆遷點兒,像他這樣的拆遷辦主任有十來個。他想極力把工作做好,最起碼的目標,在幾十個點中,不爭第一,也要爭取在前三名以內。有了這樣的政績,才有可能進入組織部門領導的視線。
一開始程莊這個沒有什么阻力的點兒曾讓王主任連連慶幸自己的手氣。當初分配任務的時候,在一小堆寫好的鬮中,他獨獨就捏住了這一個。可誰能想到現在半路殺出個程青草,如果任這神神道道的女人裝神弄鬼地妖言惑眾,肯定會給最后的工作帶來阻力。甚至弄不好會讓他跟即將拿到手的先進失之交臂。這可不是榮譽不榮譽的事兒,而是事關他一輩子的前程!
想到這兒,王小波就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青草拉過來咬上幾口,甚至跟電影上的人一樣買兇殺人的心都有了。可現實中他肯定不能這樣,那是鋌而走險,不到萬不得已,誰會用那下下策?要想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回到辦公室,他一邊暗中安排人前去做程建全的工作,破除他的迷信思想,不行就增加安置費的價碼,增加誘惑力。另一方面,他想到了一步棋。這步棋是他的殺手锏,也是他從以前的工作中總結出來的經驗。他想起來從前在鎮上當副書記的時候,有時候遇到哪個村里有上訪釘子戶,軟硬不吃,圍堵攔截都失去效力的,便以看病為由,把他們弄到精神病院關起來。
青草這樣的女人,不就是明顯的神經病嗎?讓派出所里逮起來拘留雖然有些說不過去,但是送到精神病院里治病,那還不是理所當然?
說干就干,對于這個王主任可是輕車熟路。他動用了以前鋪下的舊關系,三言兩語很快就把事兒安排妥當了。
第二天,醫院的車一來,他就趕緊派等在辦公室的小劉跟著車去了。
4
可事兒卻是王小波絕對想不到的蹊蹺。
就在市精神病院的車開到青草家門前的時候,青草家院子里正擠著一院子的人。大家看是醫院來的車,趕緊讓開了一條通道。幾個醫生走過去之后,看見了躺在竹子躺椅上的青草。她蓬亂著頭發,頭微微地后仰著,身子一動不動。一個醫生惶惶然地上前摸了一下脈搏,當即觸電一樣縮回手來。
“已經死亡了。”他鄭重地宣布道。
他說完之后,領著其他的醫生還有幾個護士,轉身鉆出人群,退回車中,一溜煙兒地開走了。
青草死了,據說長生不老的青草死了!
當王小波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后,并沒有馬上放下心來變得輕松多少,反倒是因為驚訝而有些暈頭轉向了。他慌不迭地跟精神病院的朋友道歉,但那邊卻不依不饒:
“王鎮長,我們合作也不是第一回了。萬一這事兒賴上我們醫院,我可是耍吃不了兜著走!這回幸虧我們跑得快,不然只要讓他們粘上,弄不好又是經濟糾紛啊!”
“是是是!”王小波連連道歉,“這事兒都怪我!”
青草死了,青草真的死了。
雖然小村人一直以為青草不會死,雖然小村人都知道青草早就是個精靈,但青草還是死了。
對著鏡子自己對自己念叨了幾遍之后,王小波做了個深深的呼吸,然后輕輕地把氣兒長蛇般地吐出來。吐出之后,他感到渾身松爽。輕松了,徹底地輕松了……
那幾天,青草的家里人給她準備著后事,全村人都去進行了吊唁。大家圍著青草躺著的草席,手里抓著香燭,好多人都掛著長長的鼻涕,流著眼淚。所有人都想看看這個據說不死的女人、這個永褒青春和美麗的女人。
5
就在全村人真的已經做好了準備要離開這個神奇的女人之后的第二天,忽然一個消息不脛而走:就在停尸三天之后的今天早晨,大家要把她抬上車子拉到縣城火化場火化的時候,青草忽然在車上哼哼了幾聲,然后扶著車幫,站起來了。
據說當時幫忙拉車的人被嚇得抱頭鼠竄。
一開始大家只是把這件事兒當做一個惡作劇,可看人說得有鼻子有眼兒,便有幾分懷疑,決定到青草家看個究竟。可剛出門走了不遠,便被嚇了一跳:
青草正拄著棍兒在大街上站著哩!
村里人很長時間把青草的“死”當成了一個笑話。
好多人似乎一下子記起來,從前,那些死了幾天還沒來得及入殮便還了陽的老人,在許多鄉村里比比皆是。有時候村里人在街上遇見了青草,便聽她繪聲繪色地向人描述那些一般人聞所未聞的冥府經歷。在她的說法里,村里那些死了的老輩人非要拉著她出一次遠門,而她之所以堅持留了下來,是想親眼看看村子會變成哈樣。
這下子,村里人是確信青草不會死了。不但不會死,許多人還猜測經過這一次的“死”,青草一定會返老還童。大家似乎一下子解開了青草能夠永葆青春的秘密。
最氣憤不過的是王主任,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當他有一次去督促村里人遷墳的時候,還真的在小村的廢墟上看到了徘徊著的青草。活過來的青草讓程建全跟村里許多人更加堅定了信心:堅決不能遷墳!既然老人們不愿意走,無論拆遷辦給多少錢,也不能遷墳!
但他們忘了“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的道理,工作不會因為幾個人的阻擋而停滯不前。遷墳工作徹底完成是在青草真正死了之后的一個月。青草最后的死有些出乎村里人的預料。青草淹死在了小村跟那片林地之間的小河里。當大家發現青草在那條小河里飄著,然后七手八腳地打撈上來之后,她的身子已經僵硬了……
程莊的墳遷干凈之后,程莊社區拆遷工作便基本宣告結束。眼看著沿河綠化和新建項目的工作就要開展起來。那天,鏟車在河邊清理著最后殘留的垃圾,王小波領著一群人沿著小河轉了一圈,將要上車走的時候,大家卻都聽到河里有一個女人一邊不停地拍打水面,一邊高興地不停叫著:
“明天有一個戴鐵帽的大哥來替我l明天有一個戴鐵帽的大哥來替我!……”
幾個人都忽然站住,轉過身往河里望去。連日的暴雨讓河中泥湯渾濁,大家并沒有看見有人在那里戲水。接著,待了很長時間也沒有動靜。可是當大家剛一轉身,女人又開始拍著水喊起來。幾個人再次回頭查看時,河里泛著渾濁的水花,再沒什么異常。
小劉卻忽然喊了一聲:“王主任,我聽著像青草!這是青草的聲音!”
小劉這么一喊,好多人連汗毛都乍了起來。不錯,大家都覺得那聲音酷似當年的青草。
按照老輩人的傳說,水里淹死的水鬼必須找到新的替身后才有可能投胎轉世,所以水鬼一旦找到機會,就會在當年淹死的地方把什么入拽到水底淹死。
“真有些像!”好幾個人也附和著說。
王小波惱怒地大喊一聲:“胡謅!”
“就是,就是青草的聲音!”小劉喊道。
“休得胡言!”王小波又大喝了一聲。說完跺了跺腳,壯著膽子朝河里大聲地訓斥道:“你嚎什么?消停一會不行!”
第二天,恰好是鎮上的大集。王小波琢磨著前一天聽到的那話,心想,大熱天的,誰會戴鐵帽子呢?琢磨到了半晌午,從辦公室出來,想去河邊看看的時候,卻遠遠地看見拆遷指揮部工人食堂里的大師傅正頂著新買的鐵鍋走下河堤。他趕緊大喊了一聲劉師傅,讓他趕緊過來。
王小波問劉師傅為什么頂著鐵鍋,去河邊想干什么,劉師傅笑著說頂鍋是嫌太陽毒;由于買鍋的時候忘了試一試鍋是否漏水,想去河邊試一試。
真是見了鬼了!王小波心想著,緩緩呼了一口氣說,你別去河邊了,食堂里有大盆,也有水,回去試吧。
到了晚上,王小波聽到了青草在河里憤怒的拍水聲。她一邊拍水,一邊大聲喊道:“拿命來!拿命來!……”
從此之后,這位可憐的王主任見了誰都要跟誰講述他聽到的一切。但因為人家都沒有聽到,所以都不相信。這種在外人看來荒誕不經的臆想折磨得王小波一連許多天不能吃飯,一連許多天不能睡覺。終于在忍無可忍的一天,他帶領著全部拆遷辦的人到了河邊。他蓬頭垢面,臉色蒼白,眼睛紅腫,站在岸邊惡狠狠地盯著渾濁的河水。水面上還漂浮著那個聲音。他粗重地呼吸著,然后忽然大喝一聲:“孽障,還不隱去?!”
王小波聽到河里傳來了一陣笑聲,那聲音酷似青草。她在河里喊道:“你有種的下來?”
王小波罵了聲:“奶奶的,看我不狠狠治你!”他心想,我從基層一步步干起來,什么惡人沒惹過?還會怕你?想著便彎腰開始脫衣脫褲。同行的人抓住他說:“王主任,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王小波伸手把那些人撥到一邊兒。大家眼睜睜看著他脫光衣服,跳下河水。他在水中游了一個來回上來,安然無恙。
王小波跳上河岸,看著渾濁的河水。他仔細聽了聽,河中再沒了動靜。接著他徐徐吐了一口氣,狠狠地罵了一句:“奶奶的,治得輕……”
可是到了半夜,王小波的下體卻開始無端腫大如同鼓槌兒,像蝎子蜇了一樣熱辣辣疼痛。第二天,他打算去上班,可棘手的是竟然穿不上褲子。他羞于見人,躺在家里養傷。一連幾天不見好轉,不得不到縣醫院去看了大夫,大夫看了之后說了四個字:
“縱欲過度。”
責任編輯 董曉曉